第38章

發佈時間: 2024-04-22 09:5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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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少女的頭髮很黑, 入手柔滑,寒璧的指尖在其中輕巧穿梭, 滿心驚歎,玉梳在上面滑過,連一絲阻礙都沒有, 順滑得驚人。

黝黑的髮絲映襯著姒幽雪白的膚色,有著一種令人驚心動魄的美感, 不知是哪方水能養出這樣精緻漂亮的人兒, 寒璧心裡默默地想著,手上卻十分熟練地替姒幽挽著髮髻。

她挽的不是很繁複的髮式,沒多久便好了,取了一枚珍珠攢成的珠花插上,寒璧退開一步,笑道:「娘娘,可以了。」

姒幽伸手摸了摸那珠花,對她道:「謝謝你。」

寒璧起先是受寵若驚, 緊接著連連擺手,道:「是奴婢應該做的, 娘娘言重了。」

姒幽想了想, 委婉問道:「李羨他什麼時候回來?」

「李、李羨?」寒璧有些迷茫,她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不由去看向其他的丫環們,幾人紛紛搖頭,最後還是忍冬小聲道:「似乎與王爺的名諱有些……像。」

晉王殿下乃是當今皇上的第四子, 姓趙,名羨。

姒幽花了一點時間,才弄明白,那個叫李羨的外族人,原來真實姓名是叫趙羨。

趙羨。

姒幽略微皺起眉來,他為什麼要騙我?連名字也要隱瞞?

想到這裡,姒幽心裡不免升起一點不舒服的感覺,雖然不甚強烈,但是讓她有些在意。

她想,她不是在意這個人,她在意的是欺騙。

他帶她離開了巫族,卻連自己真實的名字都不肯告訴她。

姒幽想了想,覺得仍舊不能接受趙羨如此作為,她對寒璧道:「今天謝謝你,不過我要走了。」

寒璧與一屋子的丫環們頓時懵然,瞪大眼睛,如遭雷轟。

此時趙羨還不知家裡後院起了火,他正在皇宮裡陪著靖光帝與皇后等人用膳,宮裡的晚宴自然是極其豐盛的,趙羨卻有些味同嚼蠟,他想起了王府中的姒幽,不知道此時她有沒有用飯。

下人們伺候得如何?她又聽不太懂官話,若是有個什麼事情,也說不清楚……

一想到這裡,趙羨便覺得有些坐不住了,草草吃了幾筷子,神思不屬起來。

晚宴上除了靖光帝、皇后與太后以外,還有其他幾個兄弟,皇長兄太子,二皇兄壽王,三皇兄安王,另還有一位最受寵的皇妹樂陽公主。

趙羨原本已表現得儘量不動聲色了,但在座的幾位都是人精,稍微一注意便看出來了,安王笑道:「四弟這是怎麼了?難不成是因為宮裡的飯食不合胃口?」

簡單一句話,在他說來卻是陰陽怪氣,綿裡藏針,趙羨平和一笑,道:「哪裡?只是久未回宮,乍一見到父皇母后,心裡覺得激動歡喜,心緒實在無法平靜罷了。」

聞言,安王從鼻子裡哼笑一聲,還欲說什麼,卻聽靖光帝開口道:「若激動的話,那就多吃些,冷靜冷靜。」

太子也溫溫和和地笑道:「四弟能平安歸來,皇兄心中甚是欣喜。」

趙羨笑了笑,晚宴的氣氛又恢復了祥和,好容易等這一頓飯吃完了,靖光帝要回養心殿,趙羨想了想,仍舊是跟了上去,道:「兒臣有事,想與父皇商量。」

靖光帝瞥了他一眼,道:「早做什麼去了?吃完飯才說,不怕朕克化不了?」

趙羨:……

他堅持道:「父皇,確實是有要事。」

靖光帝拗不過他,左右看了看,見前面有一個亭子,便過去坐下,兩手撐著腿,道:「行了,說罷。」

趙羨便跪了下去,道:「父皇,兒臣帶了一位王妃回來,未曾先稟過父皇,請父皇降罪。」

空氣安靜了一瞬,半晌,靖光帝眯著眼睛,道:「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遍給朕聽聽。」

趙羨深吸一口氣,重複道:「兒臣帶了一名女子回來,想讓她做兒臣的王妃。」

靖光帝道:「來人,去宣太醫來,朕覺得有些不能克化了。」

趙羨:……

他低聲道:「父皇。」

語氣裡帶著懇求,靖光帝看了看他,道:「你這是在通知朕,還是請求朕?」

趙羨磕了一個頭,恭敬道:「是請求父皇成全。」

靖光帝沒說話,他繼續道:「兒臣也知道讓父皇為難了,但是兒臣從小到大,沒有向父皇求過什麼,只有這一次,兒臣是真心喜歡她的。」

靖光帝:「你喜歡歸喜歡,朕什麼時候攔著你了?」

趙羨不語,他知道這事沒那麼容易過去,果然,靖光帝又道:「你喜歡的那個女子,是哪裡的人?」

趙羨答道:「她家住在大秦山下。」

靖光帝眉頭一挑:「農戶人家?」

趙羨:「是。」

靖光帝這回認真打量起自己的這個兒子來,趙羨排行第四,上頭還有三個兄長,皇長子趙叡自小是作為儲君培養的,次子趙瑢雖然是嫡出,但是幼時壞了腿,不良於行,好在他文思敏捷,才華出眾,在士子讀書人中的聲望很高,三子趙振素有將才,武藝高強,十七歲便曾隨軍出征,屢有勝仗,唯有這個最小的兒子,表現一直平平,不大突出。

他平凡得不像是帝王家的孩子,沒什麼優秀的地方,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一眼望過去,完全不出挑,有時候就連靖光帝都會下意識忽略他。

就如趙羨所說,這還真是他頭一次這麼明白固執地給出請求,於是靖光帝便有些猶豫起來,到底要不要滿足他,不過他娶的是正妃,這可不是小事,若是趙羨是要納妾,那他娶什麼小貓小狗都沒問題。

他對趙羨道:「你若是真喜歡,抬進王府,封個側妃也可以。」

趙羨卻執著地道:「兒臣只喜歡她,想要她做正妃。」

這下可把靖光帝給難住了,趙羨再平平無奇,那也是他的兒子,老趙家的子孫,封了一字親王,他娶的正妃,日後那是要寫到祖廟裡去,祭告祖宗的,若真是大字不識一個的粗俗農家女,完全拿不出手去,叫皇室的顏面何存?

日後趙羨豈不是成了他人的笑柄?

想到這裡,靖光帝便道:「朕覺得不成。」

趙羨抬起頭來,道:「兒臣想知道父皇為何不答應?」

「你哪裡來的膽量覺得朕會答應?」靖光帝望了他一眼,身子微微前傾,耐心道:「身為皇家的正妃,至少也要知書達理,品德賢淑,她一介農家女,如何能夠擔得起此等重任?」

趙羨道:「兒臣來擔。」

靖光帝不由嗤笑:「既然你能擔,還要王妃做什麼?不如你自己一個人綿延子嗣便行了。」

趙羨頓時噎住,靖光帝見他這般,便自以為說服了他,站起身來,正欲離開,忽聞趙羨又道:「天下百姓皆是父皇的子民,父皇難道是認為,農戶之女就不能嫁入皇室麼?」

靖光帝停住,下意識道:「古來便有門當戶對之說……」

趙羨:「兒臣亦是碌碌平凡之輩,若非生在皇家,恐怕或許還高攀不上她。」

靖光帝挑眉:「可你就是生在皇家了,怎麼?你還想回爐重造一番?」

趙羨卻道:「兒臣能生在皇家,那是父皇的功勞,與兒臣無關,兒臣何辜?卻要困受這門當戶對之說,與心上人相離?」

這回換靖光帝啞口無言了,良久,他倒是被氣笑了,重新坐下來,再次上下打量趙羨,道:「你竟然也有這般據理力爭的時候,當真是想不到。」

趙羨立即垂首磕頭:「兒臣情急之下冒犯父皇了,請父皇見諒。」

靖光帝擺了擺手,道:「行了,起來吧,天氣冷,總跪在地上做什麼?」

趙羨謝了恩,這才起身來,靖光帝端詳著他,道:「真這麼喜歡?」

趙羨:「是,請父皇成全。」

靖光帝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改日讓朕看看,到底是怎麼個天仙似的人,把你迷得三葷五素的,門兒都摸不著了。」

趙羨眼底閃過一分恰好的喜色,道:「父皇是答應了?」

靖光帝卻斜睨他,道:「朕可沒說答應。」

話雖如此,態度較之前而言,到底是鬆動了許多,趙羨舒了一口氣,眼看天色不早,便順勢告退了。

他一走,靖光帝便起身往養心殿的方向而去,帝王儀仗擺開,綿延開去,迤邐的宮燈在夜色下散發出暖黃的光芒。

靖光帝一邊走,一邊道:「去打聽打聽,晉王帶回來的是個什麼樣的女子。」

劉椿滿連忙應答:「是,奴才明白。」

靖光帝哼笑一聲,道:「半年不見,膽子都肥了許多,往日裡無欲無求,微小謹慎的模樣,朕還當他是廟裡頭供著的菩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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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椿滿笑道:「晉王爺殿下向來是個謹慎人。」

靖光帝想了想,道:「他是謹慎慣了,今日這回,也不知他是打算了多久,你說他這事,朕是答應好,還是不答應好?」

劉椿滿哪能真給靖光帝提意見,這來日若是一個不好,他就成了風箱裡的老鼠,兩頭遭罪,遂揣摩著靖光帝的心思,陪著小心道:「奴才是覺得,皇上也沒見著那女子,現在就下了決斷,難免會草率,讓晉王殿下難過,父子關係因此生分了,反倒不美,不如等來日見上一面,再做決定。」

靖光帝點點頭,道:「你說得也有理。」

劉椿滿立刻滿臉堆起喜意,卻聽靖光帝又笑道:「說什麼門當戶對,朕那是糊弄他的,想當年太高祖皇帝打江山的時候,孝純嘉皇后還是獵戶女,住在庵子裡守寡呢,他這點兒算什麼?」

劉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