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當時便已預知你日後的叛舉。你在她的面前,有何心思,她早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你卻半點也不懂她,連我都不如,你又何來資格,配和裴二競奪?”
宇文峙霎時目露凶光,猛地抬頭轉過面來。
蘭泰哂然一笑:“怎的,你是被我說中,也想殺我不成?我知你和裴二有殺兄舊仇,中間又夾雜奪愛之恨。你我都是當日求婚之人,心中想的那點東西,也需遮掩?我與公主並無私交,但這將近一年裡,有幸時常陪侍左右,對公主,除她當初打動我的美貌風度和因畫而來的親近感外,更也多出幾分認知。你若以為,你如今此舉便能報復,那你便錯了。”
“我是接畫次日動身出的京,得知公主在前夜回宮後,便誕下嬰孩。那段時日,你這邊西南雖有捷報,北面情勢卻愈發膠著,朝廷裡,自也有不安分之人,她承受何等力壓,可想而知。但在當日見我之時,除去幾分倦態,我瞧不出她有半點異樣,依舊言笑晏晏,不見半分沮喪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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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你抗命,拒絕發兵配合,裴二倘真因此死了,又能如何?你那長兄能夠歸來,你因此得快慰,繼而得到公主?”
“至於公主,我相信她固然盼望裴二平安,但他若當真就此戰死,悲傷之余,她應也能坦然接受。裴二履職而已,換作是公主,倘有必要,她也絕對是可以毫不猶豫犧牲性命的壽昌公主。”
“宇文兄,你若真要作叛臣,則只有一戰。公主派我前來,你若無事,我是公主送畫使,你一意孤行,我便是朝廷督戰使。薛勉知個中利害,明日待兵馬全部到來,必會不惜代價,與你決一死戰。你不去,就算最後剩他一人,他也會代替你去和賀都匯合,攻打中都,以解大徹之圍,如此而已!”
“畫已送到。我告辭了。”
走了幾步,他忽然記起一事,轉頭又道:“對了,一早我在城外問路,在路邊偶遇一位年邁行者,攀談幾句,似是你的舊識,知我要去見你,叫我轉你一話,他是從前曾扶正過你母親佛塔的匠人,他在塔裡等你,你若願意,可去一見。”
蘭泰朝著宇文峙拱了拱手,轉身而去。
宇文峙縱馬狂奔在城外的野道之上。那塔在夜色裡,漸漸顯出它朦朧的影。
因了戰事,這座原本長年通宵燃燈為夜行之人指明方向的塔裡,已是許久不見光了,看守人也不知蹤影。但在今夜,位於底層的幾只塔眼裡,重又透出幾點朦朧昏光,在起伏漆黑的野地裡,看起來分外顯眼。
宇文峙到得塔前,飛身下馬,一把推開虛掩的兩扇塔門,衝了進去。
一名老者背對塔門,雙手背後,微微仰面,正靜靜觀看著塔牆上的壁畫。他須發蒼蒼,身上是綴著補丁的灰衣,一雙布鞋,牆角的地上,放著一只行囊,一頂鬥笠,一杆如劍的藤杖,另外還有一只酒葫蘆。幾樣隨身之物,布滿了磨損的痕跡。除去這些,再無長物。
宇文峙猛地刹住腳步,壓住砰砰心跳,盯著面前這老行者的背影。對方聽到動靜,轉面,兩道溫和又隱含蒼勁力道的目光便朝他射來,在他臉上停了一停,接著,只聽他自言自語似地低聲道:“比從前在此遇見,果然是高了許多。已完全是大人模樣了。”
這蒼老之聲一經入耳,宇文峙霎時便渾身顫抖,幾乎站立不住。
“看到郡王,老朽便又想起我的小雨兒了。記得這片壁畫,便是她的手筆。”
老行者又看了一眼昏暗光火下的塔中壁畫,說道。
“此前我為別的事體,被迫和她分開,如今事情依舊無果,聽聞她也在長安了。久未見面,不知她近況如何,甚是想念。眼看近來此地兵亂總算止了,老朽本想趁著還走得動路,去長安看看她,也免得她記掛我,不料,聽聞小郡王又和朝廷起了紛爭。想著從前曾和郡王你也有過幾面之緣,便不自量力,將你請來此處。”
老行者的目光含了幾分帶著淡淡慈和的笑意,落在了對面宇文峙的臉上。
那是一種炤炤洞達守拙歸樸,能包容萬物般的慈和。
“郡王若是因為與她起了什麽紛爭,或是她如何對不住你了,你也可和我說。待我入京見到她面,我便試試,替郡王和她說說?”老行者緩緩地道。
宇文峙再也不顧什麽自尊或是體面,上前撲跪到了老者面前,伸手抱住他膝。
“我心裡不服!是她對我太過狠心了!”
他仰滿望著面前老者,雙眼通紅,聲音也哽咽了起來,待再訴說,或因情緒過於激動,竟說不出話,只一張臉漲得通紅。
老行者不由微微搖頭,取來了他的酒葫蘆,拔了塞子,遞上。
“此處打仗,酒也不容易得。還有半壺好酒,老朽舍不得喝,不想這幾日又咳了起來,想著小雨兒要是知道,怕又睡不好覺,便不叫她操心了,忍著不喝。你若不嫌,喝幾口吧。”
宇文峙感激地一把接過,坐到地上,仰頭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大半,緩了緩,叫了聲“阿公”。
“阿公你可聽說過大射禮?我為贏得大射禮,日夜準備,前一夜,她竟來找我,要我次日主動放棄!她憑什麽剝奪我的機會?明明是皇帝對所有人下的詔令!誰都可以參加,我贏了資格!她卻不許我去!我萬分不願,又不敢不聽她話,那一夜我難受到了天亮,又得知我父王要我求娶她的目的,原來竟是要為謀反做準備。如此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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