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生日會這天,檢邊林一早就走了。
初見負責帶著爸媽,還有檢爸去現場,臨出門檢爸竟然破天荒看起了娛樂新聞。
跳轉過去,屏幕上就是陸從文的臉,笑著在一堆話筒前回答有關於璦昧緋聞的問題。
初見沒仔細聽,想到和這個當紅小生唯一一次碰面:“這人當面一套背地一套,可瞧不起人。”
初見媽“哦”了聲,她知道檢爸對藝人這個職業本身就沒好感,唯恐又遷怒去罵檢邊林,急著打圓場:“人家職業就是明星,理所當然不能句句說實話,再說天天被粉絲捧著難免驕傲些,年輕人嘛。”
“檢邊林就沒有。”
初見如此反駁。
初見媽和初見爸換了個眼色,檢爸也喝口熱茶,很是高興地繼續看。
原本是打算看看檢邊林被爆結婚的那條新聞回放,沒想到沒有,又不高興了,直嘀咕:衰仔難得有條我看得上的新聞,還不重播……
初見這才明白檢爸的意思,臉一熱,招呼大家跟著自己走了。
檢邊林那裡忙著生日會前最後的準備,顧不上他們,謝斌的意思是讓他們直接工作人員帶進去算了。
但檢爸和初見爸媽是第一次來這種場合,好奇心和小朋友似的,一致要求要正常渠道,坐正常位子,近距離感受“粉絲文化”。
於是,曉宇就送出來幾張位子正的門票,在後邊三步遠的距離,跟著檢邊林老爸和老丈人丈母娘,保證他們安全落座後,和初見比了個溜走的手勢,跑去繼續忙了。
上下左右都是舉著燈牌和螢光棒的小姑娘。
真心全是小姑娘,成熟些的不到總人數兩成。
從坐下來,嘰嘰喳喳討論的都是結婚的消息,各種猜測,有好的,自然有不好的。畢竟檢邊林公司除了這個消息發出來,真是沒買過通稿,意思非常明顯:能公佈的都公佈,隱而不提的就是隱私了。
“你男人這次下了血本啊,給所有媒體和營銷號都紅包封足。“
“他業內口碑本來就好,這次再表態的這麼明顯,絕對不會有人爆你們隱私。“
“你就踏實和他過小日子吧。”
這是童菲下午和她說的。
檢邊林似乎因為高中初見被眾人圍攻和孤立的事,對這次結婚消息公佈非常謹慎,做足一切準備。
就連曉宇剛才都說,其實在檢邊林帶她去領證之前,那晚上整個公司就和所有需要打通關節的人都溝通了,包括貼吧、微博粉絲大號,等等,內部都溝通過。
要不然以檢邊林正當紅,突然爆出這種事,怎麼可能網上聲音如此和諧?
“謝總還親自給阮溪公司老總打了電話,大家各自明白就別炒了。“
“結婚消息都放出來了,炒糊對誰都沒好處。”
這是曉宇剛悄悄和她說的。
總之一句話,在他坐在樓梯間整晚忐忑等她睡醒時,一切早擺平。
初見低頭,翻來覆去把玩手機。
有個小事讓她略忐忑,是否告訴檢邊林還是個問題。
徐經今天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起初看到號碼,她沒認出來接了,聽到“喂”的一聲就馬上反射xin掛斷了。檢邊林對她年少時這個三天的小插曲太敏感,以至於她也變得敏感。
本來沒什麼的……
不告訴他?萬一電話又打來?或者換個號碼打來怎麼辦?
還是難辦。
她在熱鬧的看台上,左思右想,還是決定撥回去徹底說清楚算了。
否則檢邊林吃起醋來也麻煩,尤其現在她作為檢邊林老婆的身份想起來這件少年荒唐事,還是覺得錯在檢邊林,自然對徐經更是抱歉。
她找了個藉口離開看台,走出體育館檢票口,在僻靜角落撥回去。
很快,電話就接起來:“初見?”
“嗯,我白天沒敢接,怕檢邊林生氣,不好意思啊,”初見有話直說,“你找我有什麼急事嗎?”
……
當初出了那件事,她和徐經也是不歡而散,她去醫院求情之後,兩人也沒聯繫了。
過去太年輕,不知如何處理是最好,多少都留了心結,自此講開了,也就兩寬了。
到這個電話,初見才知道檢爸工傷那陣,檢邊林和徐經遇到過。
電話掛斷,門口檢票的工作人員開始催促人盡快入場。
初見急忙跑進去,整場燈光已經熄滅,她低放手機屏幕,照亮腳下的路,不斷和觀眾席上的小姑娘說抱歉,躬身回到自己的位子。
突然,冷煙火爆出,絢麗的光柱掃射過內場和看台……
開始了。
他們這個位子在看台上,比較遠,看兩側大屏幕比較明顯。檢邊林在半明半暗中獨自一人在舞台最高處現身,黑西服上衣的高瘦剪影一亮相,體育場上空瞬間爆出了巨大的歡呼聲——
這是她初次看他的現場表演。
是因為關係不同了,還是他的粉絲實在太熱情了,初見心怦怦跳得停不下來,要不是爸媽和檢爸在,她肯定和身邊那些跳起來拚命高舉燈牌和螢光棒的女孩一樣了……
光柱掃過去,他從兩三米高的檯子上,單手撐地躍身而下。
雙腳落到舞台正中。
西裝被身後兩個女伴舞左右扯開,褪下,丟到一旁,然後是領帶,白襯衫,都被身後人扯開去,丟掉。
最後,只剩下簡單的貼身黑色短袖和長褲——
他反手兩指在腰跨後,提了下褲腰,低頭,擺正臉邊的麥:“開始了。”
體育場一秒沸騰,粉絲全衝起來,高喊著,從觀眾席到內場全是一片深藍的螢光海。
初見緊攥著票,不行不行,好想尖叫……
……
連跳了四個舞曲後,台上伴舞都退下去,就剩他這個主角在。
檢邊林累得身體彎著,雙手撐在膝蓋上,輕喘了幾口氣,忽然直了身子,在安靜中看鏡頭。
又是尖叫。
兩側大屏幕上,是他帶薄汗的側臉,前一刻目光還冷著,隨後——
他深咬住下唇,破天荒地低頭笑了。
“啊啊啊啊啊!我寶寶在笑,他在笑!”初見身後有粉絲激動瘋了,“你見過他現場笑嗎?天啊,從來沒有啊啊啊!”
“天,他笑得好羞澀,好幸福!我都要哭了,不行不行,”身後有人摀住嘴,“好嫉妒,讓我哭會兒。”
“要不是青梅竹馬我一定接受不了他結婚,怎麼有人這麼命好從小認識他……”
不光是身後,四周粉絲都被他這個動作刺激了。
各種激動、感動、抽泣……
初見爸媽和檢爸則更多是被嚇到了,完全被這群小姑娘震撼了,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又莫名其妙,又驕傲,又很難理解這些粉絲……
初見看著遠遠舞台上那個人影,呼吸越發慢,甚至,不敢偏過一點點視線去看大屏幕,怕看清他眉眼中的細節,神情。
隔著屏幕她都怕自己看臉紅。
大屏幕上檢邊林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頭一偏,手背略微在臉前擋了下。又是鋪天蓋地的尖叫。
他舉起話筒。
“我知道……”他意外有些緊張,再次笑,“你們想聽我說說她。”
這個“她”字出來,沒有字幕解釋,大家也知道是誰。
那個不知道名字的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檢太太。
“我五歲從廣東搬到杭州,不會說普通話,她就很喜歡教我說,一句句教。“
“後來,因為這個緣故我就悄悄給她起了個名字,就是普通話的那個單詞Mandarin。“
“再後來上了大學,我和她天南地北見不到,經常有人會問我‘檢邊林你有喜歡的女孩嗎?’我說‘有,Mandarin。’聽的人都會笑,不相信有女孩會有這麼怪的名字。曼達林,Mandarin,”檢邊林停了會又說,
“曼達林,my darling。”
特別打動人,從檢邊林口中說出來,說得如此認真——
明明什麼都沒說,又像說了一切。
他說完了想說的,轉過去背對鏡頭走向樂隊,繞過貝斯手走到電子琴前,將自己帽子遞給工作人員。
隨後按了幾個音,是有些熟悉的旋律。
初見一時想不起是什麼歌。
檢邊林探身湊著,在電子琴前的話筒前輕聲唱出來:
“曾經自己,像浮萍一樣無依,
對愛情莫名的恐懼,但是天讓我遇見了你,”
他停了停,抬眼,特意去看鏡頭:
“我初初見你……人群中獨自美麗。”
……
人山人海,人海人山。
沒人會猜到他選了這麼一首包含她名字的歌,就連初見爸媽和檢爸都完全沒察覺如此細微的“告白”。
太老的歌,多少人都翻唱過。
似乎大家都明白了他突然在那段不太有邏輯的對“檢太太”的簡短介紹後唱這首歌,一定是給“她”唱的。
內場和看台粉絲不可能不會,全都高聲附和他唱,聲海如潮。
眼淚在初見眼眶裡打著轉,完全不誇張,她被感動到想哭。可身邊就是父母和他爸爸,怕嚇到他們,她強壓著不敢表露……
到尾聲,他手指在鍵盤上來回反覆,低聲哼唱了幾遍結尾那句——
“我是真的愛你。”
生日會結束後,初見媽自主自覺鼓動大家走了,讓初見去找檢邊林。她被曉宇帶着走進後臺,來去不少工作人員,忙碌而放松地做收工工作,還有人大聲叫着,問一會兒去哪兒慶功?
化妝間門被推開,初見溜進去。
檢邊林已經卸了妝,裹着羽絨服背對化妝臺的鏡子,在一口口喝熱水,看到初見進來,停住。
初見抱着保溫壺走過去:“我給你帶了炸元宵。”
哦對,今天是元宵節。他都忘了。
“我自己包的,炸的,”初見小聲說,夾起來個,用筷子戳着塞進他嘴巴裏,“說好吃。”
“……”太大顆,他吃了足足十幾秒,囫囵吞下,“好吃。”
“什麽味道的?”
“芝麻。”
她又塞進來。
“什麽味道的?”
“紅糖……”
她又要塞,被他攥住手:“讓我喝口水……緩緩。”
初見察覺他手指冰冰的,估摸着是剛跳舞互動什麽的凍到了,放下保溫壺和筷子,對着手心哈了兩口熱氣,包裹住他的手。
掌心剛碰上他手背,他下意識就躲:“太涼,會凍到你。”
初見沒吭聲,握住了,順便白了他一眼:“矯情。”
“……”
“剛我和徐經通了個電話。”
檢邊林習慣性,眉心微擰,沒說話。
“我讓他以後別找我了,你太小氣會生氣,”初見就喜歡看他吃醋,細看他眉眼,小聲問,“他說你爸工傷那陣,在學校見到你。是不是就是你把我氣跑那天?”
檢邊林回憶着,點頭。
“你那天就和他說,你和我好了好幾年了?”初見又湊近,“大騙子,誰和你好了好幾年了?”
“……”
“還吃嗎?”初見将那個保溫桶往前推了推。
檢邊林心裏想的是,她肯定也沒吃晚飯,要是自己在這兒吃太多炸元宵,耽誤帶她去吃晚飯的時間。
他:要不,我吃一個,你叫我一聲?
她:……
嘴唇挨到她柔軟的唇上蹭了蹭……他嘴唇濕軟,舌頭在她嘴裏攪弄了會兒,想想,還是想聽她叫。于是抱過來保溫罐,真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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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你真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
檢邊林手頓了頓:沒忘。
怎麽可能,有關她的都不會忘。
今天是相識的紀念日。
初初遇見她,也是個元宵節。
二十幾年前,檢爸爸帶着他挨個給鄰居敲門自我介紹,用不太好的普通話,說是剛搬來的,趁着元宵節祝街坊節日快樂,遠親不如近鄰……
最早就是敲初見家的門,可惜初見媽在炸元宵,油炸聲太大沒聽到,後來繞了圈回來,最後在初見家門口收尾。檢邊林還記得門打開,初見媽特好看,笑眯眯聽完,尤其聽到檢爸婉轉說家裏沒有女人,所以只能自己一個單親爸爸帶着孩子來了。
初見媽立刻熱情地将他們父子拉進去,把檢邊林按在初見身旁坐下,又把廚房幹活的初見爸也叫出來,三個大人寒暄閑聊,初見媽特意語速慢一些,遷就着檢爸不太好的普通話。
初見抱着自己的粉紅塑料碗,警惕看檢邊林:“你叫什麽。”
他用粵語說:“檢邊林。”
“……”初見聽不懂。
她盯着那一盤子炸元宵,下午媽媽剛答應她,如果她能吃到找到三個紅豆沙餡之一,就給她的娃娃做新裙子。
初見悄無聲息地,用筷子戳開一個,不是,丢到檢邊林面前的碗裏。再戳開一個,還不是,再丢過去。
假裝他想吃。
于是沒一會兒,盤子裏的元宵少了一半,都在檢邊林碗裏了。
“謝謝你幫忙哦。”初見終于找到紅豆沙的,笑得可高興。
檢邊林從小的習慣就是不能剩飯,他默不作聲,埋頭吃着想:
這小女孩真讨厭,真不想再見到她了……
這是最初,
卻不是結局。
“還記得,年少時的夢嗎?“
“像朵,永遠不凋零的花。”
…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