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蔚來知道小叔是來真格的了， 只能耍小脾氣。
她使性子：「我不管，我就要住那， 那邊安靜，裝修風格我也喜歡，還有院子， 花園，我心情好，有利於學習。在奶奶家住，媽媽天天能嘮叨死我，我不住。」
至於能多睡會兒的理由不成立了， 奶奶家就跟小叔家對面小區，離學校一樣近，她沒想到小叔會不讓她住下去。
說著，蔚來放下筷子， 眼圈發紅，「小叔你不喜歡我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你現在偏心了， 你讓我搬過來肯定就是討厭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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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揉揉眼睛，眼泪落了下來。
蔚明海微微嘆氣，很無奈。
却沒辦法。
人心都是偏的， 他現在只能顧及著陶陶的心情。
他虧欠陶陶太多了， 錯過了她十九年，而那成長的十九年，是用往後九十年都補償不來。
蔚來開始控訴時光：「小叔， 肯定是時光不喜歡我，讓你趕我走的吧？她是不是在你跟前說我壞話了？」
蔚明海解釋：「不是。」
他說的很中肯：「不過你們之間因爲補課，陶陶被你媽媽毫無徵兆辭掉，你們以後在一塊相處肯定會有不愉快。」
他接著道：「今天上午我跟陶陶的養父見了面，也答應他不會委屈陶陶，陶陶在時家被慣壞了，特任性，你們住一塊後，要是有點小摩擦，她不會讓著你，把你們分開也是爲了你好，這樣不影響你平時的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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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來感覺自己的眼泪也換不回小叔的心軟，她一氣之下口不擇言：「被慣壞了？誰慣呀？她是本來就壞，她肯定讓你趕我走的，肯定是！」
蔚來媽媽忙不迭制止她：「來來，瞎說什麽呢！」
蔚來現在還哪還顧得上，眼泪直流，「小叔，你偏心，你就是偏心，你不疼我了。那個時光她那麽多壞心眼，你看不出來嗎？她要真好，時家人會那麽對她？她養母會打她？會不給她生活費？」
她哽咽著，越說越委屈：「我本來還覺得她可憐，可她平時對我那麽凶，我就知道，不是她養母不好，是她自己太差勁，不受待見也活該！」
「蔚來！」蔚萊媽媽大聲呵斥，她已經看到蔚明海變了臉色。
蔚明海對蔚來媽媽冷聲道：「你別打岔！」然後看向蔚來，「你剛說什麽？什麽打她？不給她生活費？」
蔚來感覺到了事態的嚴峻，特別是媽媽的眼神，恨不得把她給踹回娘胎裡。
她沒敢再說，「沒什麽，我瞎說的。」
蔚明海就說了兩個字，聲音很低，「蔚來。」
蔚來從沒看過小叔這樣的眼神，冷的讓人害怕，她嚇得忘了哭。
蔚明海：「你不說也可以，想清楚後果，說謊了，後果你擔不起。」
蔚來知道，這回是逃不掉了，她就算不說，小叔也會找人調查，到時小叔肯定就再也不喜歡她了。
她擦擦眼泪，「她養母不喜歡她，從小就打她，家裡有了龍鳳胎後，她養母還想把她送走，不要她，也從來不給她買衣服，大學生活費也只給六百一個月，所以她才出來打工。」
蔚明海一度覺得，這輩子再也沒什麽事，能比他知道女人離世，女兒夭折更讓他痛苦的。
可剛才蔚來那番話，把他的心一寸一寸淩遲著。
他摔了筷子，起身離開。
走了幾步不忘吩咐家裡的阿姨：「把房間收拾出來。」
母親看兒子這麽失態，也吃不下去，趕緊追出去，「明海，你去哪兒？」
蔚來擦擦眼泪，開始害怕了，她第一次見小叔發脾氣。
蔚萊媽媽氣急之下，直接用手裡的筷子敲了幾下蔚來的頭：「你這十八年飯白吃了！養你有什麽用！」
蔚來又哭了，這回是真的傷心，「你幹嘛打我！又不是我的錯！是時光要趕我走！」
蔚來媽媽恨其不爭，「哭哭哭，天天就知道哭，你除了哭還會什麽！趕緊去給你小叔道歉，就說不是故意說時光的！不然以後別說公司股份，你一毛錢都拿不到！」
她氣的心口發疼，「我養你有什麽用！」
院外，母親一直追著蔚明海到停車坪那邊，她氣喘吁吁的。
蔚明海轉身：「媽，您怎麽出來了？」
母親氣息不穩，扶著車門，「真要是來來說的那樣，你現在氣也沒用，已經都過去了，還能有什麽辦法？不管怎樣，陶陶總算是健健康康長大，沒長歪，以後我們好好補償陶陶。」
蔚明海不是氣，是心裡疼。
那種疼，別人沒法理解。
這些年，他在給自己侄女侄子買房買車時，陶陶連買件新衣服都是奢侈，一條裙子破了她還拿去修。
他以爲是從小被家裡教育的要節儉，便沒放在心上。
蔚來隨便出去吃一頓都不止六百，可陶陶呢？偏偏還在他家裡打工，從他手裡接過那兩千塊生活費。
她幷不是想忍受來來的公主病，也不是爲了磨練自己，是爲賺取生活費不得已。
她被打，被嫌弃要送走的時候，他在哪裡呢？
母親寬慰他：「咱往好了想，要不是陶陶養母不喜歡她，不給她買衣服，她哪會來補裙子？哪會去打工？你不就遇不到她了嗎？」
蔚明海低聲道：「我寧願她小時候過得好。」
他心裡悶的不行，「媽，您回屋吧，外面冷。」
母親嘆口氣，之前還以爲陶陶這些年過的不錯。
蔚明海坐上車離開，他也不知道要去哪，吩咐司機，四處轉轉。
司機不知道蔚明海到底怎麽了，他之前也開車帶著蔚明海在時光學校附近轉悠過，漫無目的，沒有一次碰到過時光。
這回，他還是習慣性就開去了時光那所大學。
時光中午十一點半才起來，早飯和中飯一塊吃了。
時景岩上午去公司開了個會，下午特意空下來，問她：「想去哪？」
時光：「爸爸三點要來接我。」
時景岩忘了她昨天就跟他提了一句，當時他想著別的事，沒朝心裡去，「接你幹什麽？」
時光如實道：「我發工資了，請爸爸吃飯。」跟蔚來的不愉快，她就沒跟時景岩提起。
時景岩點點頭，話鋒一轉：「什麽時候請我吃？」
時光：「……明晚，行嗎？」
「嗯。」時景岩看了眼手錶，「陪我出去一趟，三點前趕回來。」
他拿上車鑰匙和外套往外走。
時光反應慢了半拍，等他走出別墅，她才抓了包和羽絨服緊跟上去，「哥，去哪兒？」
時景岩已經坐進車裡，正好關上車門，沒聽到她說什麽。
時光坐上車，時景岩習慣性給她系好安全帶，時光問：「哥，我們去哪兒？」
時景岩：「商場。」
時光『哦』了聲，以爲他要給誰買禮物。
時景岩朝她看了兩眼，「我去買幾件襯衫，你眼光還不錯，一會兒幫我挑幾件。」
時光這才發現，他今天穿的襯衫跟平時不一樣，上班時間他多數穿白色，今天是黑色。
再仔細一看，可不就是她買的那件？
遲來的誇贊，「還挺好看的。」
時景岩淡笑：「還一點都不謙虛。」
時光心虛，沒再辯駁。
她在心裡說了句：我不是說襯衫好看。
氣氛還不錯，時景岩就適當給她說了點跟蔚明海有關的，「高興時就在那邊住，不高興了就回爺爺家住，反正那個房間也是你的。」
頓了幾秒，他又道：「在蔚家任何人面前都用不著委屈自己，包括蔚明海。不管遇到什麽事不要憋在心裡，還有我。」
時光聲音沙啞：「嗯。」
還有我。
這三個字，她又心動了。
她剛被時一盛和秦明月領養的那幾年，經常夜裡睡不著，滿腹心事，雖然年紀小，可她早早的什麽都懂了。
懂得看別人的臉色，懂得怎麽做才不招人煩，甚至懂得討好別人。
那時秦明月高興時，她會聲音很小的喊一聲媽媽，秦明月偶爾會應著她，她能高興一整天。
在她被嫌弃時，她就會儘量在自己房間不出來，省的讓秦明月更煩。
她害怕被送走，在時家，至少有時一盛對她好，還有時景岩一直關心她。要是被送走了，誰知道以後她要跟誰一塊生活？
那些年，隱忍，成了她的特殊技能。
可現在？
蔚家人對她態度不冷不淡，她就爆發了，倔强了，怎麽都不跟蔚明海妥協，知道他難做她就是不退讓。
她變硬氣了。
只是因爲身邊這個男人，成了她的後臺。
現在她很確定，他不會不管她。
時光不敢看時景岩，後來一直側臉看著車外。
今天出太陽了，路邊灌木叢上的積雪開始消融。
時景岩從不逛街，買東西也是直奔自己需要的那家店。
時光給他買的這個品牌的襯衫，他是第一次穿，以前沒有買過這個品牌的衣服。
他想去這家店的，中途又改變主意，還是去了他常去的那家專賣店。
店長認識時景岩，「時總，中午好。」
時景岩微微頷首，讓時光幫他去挑幾件，他的尺碼時光也知道，之後他就坐在了休息區。
不管是店長還是導購員，都是第一次見時景岩帶女人過來。
時光今天把長髮散了下來，發育的也很標緻，她們都以爲是時景岩的女朋友。
時光就按照自己的眼光給時景岩選了三件，她拿給時景岩：「行不行？」
時景岩頷首，讓導購員開票結帳。
店長禮節性的誇了時光一番，話却是對著時景岩說的：「您女朋友眼光真不錯，這幾款都適合您。」
時景岩沒接話，起身去刷卡。
時光還等著時景岩解釋，結果他什麽都沒說，她也暗戳戳的裝什麽都沒聽見。
出了商場，時光忍不住，「剛才店長誤會了，你也不解釋。」她知道自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時景岩是這麽回她的：「跟不熟的人說那麽多幹什麽？解釋了她們就信了？」
聽上去還挺有道理。
時光配合著點點頭。
她略微側臉看向別處，嘴角不由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