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國際機場。
站在接機口，司機張洋忍不住抻着脖子東張西望，“快到了，快到了！”
相比之下，暮湘就顯得安靜多了。
規矩地站在張洋身邊，她雖然沒有明顯的肢體表現，但一雙水盈盈的大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不遠處的安全出口。
時間來到三點四十分，張洋看了眼腕上的手錶，自言自語嘀咕道：“沒聽說少爺坐的那趟航班晚點，照理說，現在也該出來了呀！”
“再等等吧！也許是被什麼事耽擱了！”暮湘輕聲安慰道。
又過了五分鐘，她突然覺得有些頭暈，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羣出現重影，抓住身旁的扶手才撐着沒有倒下去。
因爲趕着與張洋一起去機場，下了課，她連飯都沒來得及喫，便騎着自行車，一路狂奔回了家。
現在這樣的情形，暮湘經歷過。心底不禁暗叫糟糕，她，估計又低血糖了。
厲寒就快到了，這個節骨眼，她不想關鍵時刻掉鏈子。
糾結一番後，對張洋說了一句“我去趟洗手間！”，然後便快速轉身。
水龍頭嘩啦啦地往下淌着水，暮湘伸出雙手接下一捧，立刻將水撲到臉上。
天氣漸涼，水溫很低，冰涼的觸覺讓她瞬間清醒了許多。
直起身，看了一眼面前鏡中的自己，臉色比剛進來時，好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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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身，她不敢耽擱，拔腿就往外走。
正好，與剛進門的一個女人撞在了一起。
下意識地，暮湘張口便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那進門的女人低着頭，看了一眼被暮湘手上的水濺溼的裙子，語氣有些不耐煩，“走路不帶眼睛的嗎？我這裙子是真絲面料，被你弄成這樣，我還怎麼穿出去見人？！”
暮湘目光下移，也看了一眼她裙子上溼了的地方。
只在裙襬的地方，沾了幾滴水漬而已，不仔細辨別，根本看不出來。
她仍舊滿懷歉意，“真是抱歉，我沒看到你進來！”
“一句抱歉就能了事？”女人還是低着頭，不斷地拿紙巾擦着裙子上洇溼的水點。
“那……要不……我照價賠給你？！”
“賠？！”女人擡起頭，語氣中充滿趾高氣昂，“你知道我這裙子多少錢嗎？你賠得起嗎……”
話說到一半，她突然住了嘴，一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怔怔地盯着暮湘看。.七
暮湘也正好擡眼。
眼神相撞，她也覺得面前的人有些面熟，試探着問，“我們……見過嗎？！”
對面的女人扯起脣角，笑容裏滿是挑釁，“暮湘，好久不見！”
“你是……？”腦子轉了半天，還是沒有記起面前的女人到底是誰。
“呵，果然是貴人多忘事！”女人的聲音帶着諷刺，“當年在福利院，你就總是這麼一副懵懵懂懂，可憐兮兮的模樣。這麼多年過去了，沒想到，你這做作的風格，還是沒改！”
“福利院……”暮湘仔細回想了一下，突然，靈光一現，“你……是……孫莉？！”
不怪她想不起來，實在是眼前的孫莉，與印象中的那個人相比，變化太大了！
那時候的孫莉雖然蠻橫跋扈了些，但臉上還帶着小女孩稚氣未脫的青蔥，而，面前的這個畫着濃妝，婀娜多姿的女人，看起來既成熟又風塵，哪兒還有半分從前稚嫩的影子！
“哼，真不容易，還記得我！”孫莉不屑地冷哼一聲，然後垂眼，暗暗打量了暮湘一番。
今天要去學校上課，暮湘並沒有刻意打扮，還是穿着平常的帆布鞋，牛仔褲，T恤衫。後來，匆匆忙忙趕回家，也沒有時間去換衣服。
雖然，她姿色出衆，清麗脫俗，但這一身，與面前的孫莉比，還是不免寒酸了些。
孫莉心裏的優越感頓時爆發，語帶譏諷地問，“想當年，你不是被有錢人家收養了嗎？怎麼現在穿的破破爛爛的？難不成，收養你的人，也受不了你那裝柔弱的虛僞嘴臉，又把你給拋棄了？！”
她這個問題，問到了暮湘的痛處，一時之間，她不知該如何回答。
垂下眼，一臉爲難，“我……現在過得……也還可以……”
“這還叫可以？！”伸出兩根手指，嫌棄地捏了捏暮湘的衣角，“你瞧瞧，這衣服洗得都快破洞了，褲子也發白了，這還叫可以？”
“我……”垂在身側的手，侷促地拽了拽白T恤的下襬，暮湘有些尷尬。
就在這時，不遠處一道男聲傳來，仿若天籟一般，幫她解了圍。
“在洗手間門口杵着做什麼？方便完了嗎？！”
這聲音……
心裏的石頭纔剛落地，暮湘便猛地擡眼。
心臟霎時一縮，真的是他！
她趕忙小聲回道，“我好了，正要出去！”
沒有聽到厲寒的迴應，卻迎來了孫莉嬌柔的聲音，“寒哥，我還沒去呢！剛進門，就跟她碰到了一起。”
說着，她還伸手指了指暮湘。
寒哥……？！
她，是在叫厲寒嗎？！
八年了，她都從沒有這樣親暱地稱呼過他！
即便她願意，他也不允許！
現在，卻任由別的女人，這樣親密地叫他？！
暮湘心內一陣悲切，擡起眼，向他望去。
厲寒面容凜冽，如往常一般波瀾不驚，沒有什麼明顯的表情，但看向孫莉的眸光卻十分柔和。
那是不同於他看她時的眼神，那是她從來不曾得到過的眼神！
再開口時，他的聲音也是難得地溫柔，“那快去，我在這裏等你！”
“好！”孫莉嫣然一笑，扭着水蛇腰便往衛生間裏面走去。
一時間，現場只剩下暮湘和厲寒兩個人。
他低頭，看着她，眉峯一挑，沒有說話。
她握着拳頭，強迫自己鎮定，狀似隨意地主動說道，“我今天下午沒什麼事，想着從來沒坐過飛機，就讓張洋帶我過來，看看機場是什麼樣子！”
“只是這樣？”男人淡漠的聲音，悠悠地自上方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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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湘抿了抿脣，輕點了頭，“嗯，只是這樣！”
“很好！我猜，你也不可能是專程趕來接我！”厲寒冷笑一聲，決然地轉身，背對着暮湘。
也因此，她錯過了他眼中一閃而逝的失望和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