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寧禧殿,至少有一年多時間未見的兄弟倆,並肩走在寧鄉花的綠蔭道上。
這一輩的兄弟中,其實已經剩沒幾人了,當初戰家掌權之後,整個北慕國紛亂不斷,內憂外患。
爲了平息內外戰火,幾位王爺長年征戰在外,犧牲了太多人。
戰氏皇族得以穩定下來,和王爺們的犧牲功不可沒。
就連最年幼的八王爺和九王爺,成年之後也都立即投身於戰場上,這些年來,過的全是戎馬生活。
這麼多年來,兄弟幾人能在一起的機會並不多,像現在這樣並肩走在一起,前路悠閒沒有任何公務的日子,更是少之又少。
“阿九,母后的身子每況愈下,她是真的盼着你成親,這次選妃,無論如何,不要讓她失望了。”
戰凌天淺嘆一聲,嘆息聲中,似乎藏着不少複雜的心情。
“我會選個自己喜歡的姑娘。”這是戰傾城唯一關於選妃一事的迴應。
戰凌天知道,要跟他談論女人,那大概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他看着頭頂上那片天,再望向前方,最高的那個地方是正殿,滿朝百官覲見聖上的地方。
想了想,他忽然道:“皇后追隨你這件事,聖上可有說什麼?”
“如你所見。”選妃,便是聖上給他的路。
戰凌天淺淺一笑,忽然道:“聖上只怕心裏也是有着幾分不安,南門一族的手裏,畢竟還掌握着大量的兵權。”
“所以聖上這次找你入宮面聖,就是想要與你拉攏關係,讓你站隊?”
戰傾城這話,讓戰凌天微微愣了下,隨機,淡然笑開了。
“阿九啊阿九,你還是那個阿九,什麼事都料事如神!”
平日裏人看着安靜到脫離塵緣的地步,可是,他心清如鏡,一切都把握在手中。
若說阿九這輩子有什麼是不懂不明白的,那一定是感情的事情,除此之外,任何事情都難不倒他。
“那麼,如果阿九是我,該要如何婉拒聖上的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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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已經想好要拒絕了嗎?”戰傾城側目看他,眉目間倒也沒有任何訝異的神情。
“現在天下剛太平,爲兄自然不希望北慕國國內還有戰火蔓延,阿九心裏也該清楚的,爲了這短暫的安寧,我們兄弟犧牲了多少人?”
“聖上如今雖然有幾位皇子,可除了太子殿下,還有誰有能耐帶兵?”
這話,雖然聽着有點狂妄無禮,也是對皇家的不敬,但卻是事實。
“若是沒有南門一族,戰氏皇族豈會落到如今的地步?”戰傾城好看的薄脣輕抿,只要提起南門一族,厭惡之情便隱藏不住。
看來,阿九對南門榮的厭惡,已經到了不想掩飾的地步了。
戰凌天當然清楚南門榮的所作所爲,當年太子出生之後,後宮還有三位貴妃,沒多久之後就生下了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
可是,老天爺並沒有垂憐,三位皇子竟然都是年幼夭折。
皇家對方的消息是,三位皇子要麼是意外身亡,要麼就是年幼多病,尚未成年就病故。
但,誰不知道這背後,和南門榮有着莫大的關係?
三位貴妃之後不是得了失心瘋掉入枯井而死,就是鬱鬱而終,總之,那三名得寵的貴妃很快就都不在了。
再之後好幾年的時間裏,皇族只有公主出生,再沒有皇子。
一晃幾年,終於又有了五皇子六皇子,後來,也有了七皇子。
但這幾位皇子生來似乎就帶着病,從小體弱多病,別說什麼帶兵打仗,就是出個遠門都要病發。
現在,聖上唯一能做事的兒子,就只有太子戰煜珩。
其他的,也就是被圈養的溫室小花罷了。
“聖上現在是不安,他大概也怕你和……”皇后這兩個字,戰凌天沒有說。
畢竟在阿九面前說這種話,阿九一定會不高興。
但,聖上有聖上的焦慮,這一點實在也是很正常。
畢竟,皇后掌管着南門一族,手裏兵權重大,而九王爺戰傾城,手中佔有的兵權也是不少。
一旦皇后和九王爺聯手,他這個皇帝的寶座,定然就坐不下去。
兩人聯手,天下大亂,朝綱輕易會被顛覆,如何能行?
“你若是不願意聽從聖上的,只怕,他會讓你交出手中兵權。”
以前有種說話,北慕國三分天下,一份聖上,一份南門一族,一份攝政王九王爺。
但其實那已經是很古老的說法,現在,太子和八王爺手中兵權日益壯大,已經不再是過去純粹的三方勢力。
“聖上也許會勸我將兵權交出,不過,恐怕也是不敢態度強硬,他現在畢竟是孤掌難鳴。”
所以,八王爺也不怕聖上給他來硬的,對手太多,未知的因素太多,若是來硬的,啓文帝當然也會擔心,他會怒而選擇投靠其他人。
兩兄弟說話倒也沒什麼顧忌,主要是,當今聖上確實暫時還拿他們沒辦法,所以,顧忌這種情緒,從來不曾在他們心裏出現過。
事實上,這個一國之君當得也是不易,手裏兵權太少,就算當了皇帝,也是枉然。
“好了,阿九,爲兄還有點事情要去處理,在宮裏不便說話,改日到府上再聚。”
走出寧禧殿,戰凌天衝他一笑,要告辭了。
戰傾城也只是點點頭,目送他離開。
因爲寧太后喜歡清靜,接送九王爺的人並沒有進入寧禧殿,所以這一路,是戰傾城自己走回去的。
走到皇宮裏,看着周圍偌大的建築,面對的是權利至高無上的象徵,戰傾城眼底除了幾分讓人看不透的幽深,並沒有半點貪戀的神情。
大家都說九王爺只要想,這個天下一定會是他的,但,他真的想嗎?
或許有些事,輪不到他想或是不想,一生過來二十多年,有些什麼事,是自己真正想做的?
浮沉半生,再看着遠方的大殿,忽然之間,只覺得這地方說不出的諷刺。當皇帝又如何?若是當上皇帝,還得要日夜擔憂帝位不保,這樣的皇帝,當來又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