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幸好
只見那寒刃逼來，破空劈下，殷霆面色清淡，信手抬起，極為尋常的一個舉手投足的動作，便拿捏住了一名賊匪的握刀的手，像隨意拿捏著一個物件一般，再就著賊人的手抬刀一擋，將攻來的賊寇全部一擊逼退。
衛琬知道，他是生殺在握的大都督。到了疆場上，必然殺伐凜冽，讓敵方三軍聞風喪膽。
只不過那都是限於她的想象，她不曾跟他去過戰場，亦不曾見到過他殺人如麻。
而眼下衛琬終於親眼見到，他殺人時的光景。
下一刻，他會撇掉賊匪的手腕，把刀刃反向對著賊匪自己，然後輕描淡寫地用那刀刃割掉賊匪的咽喉……
衛琬心裡這樣想時，殷霆也正在這麽做。
刹那間，刀光劍影在她腦海裡掠過，她好像隱隱看見那熟悉的手上有蜿蜒滴下的血痕，刀劍從窗外襲來時，他一邊閑話家常，一邊殺人隨心。
衛琬覺得他極度危險，因為他是行走在人間的惡鬼，卻偏偏擁有一副慈悲的臉孔和溫和的眼神……
這個突然閃現的片段來得非常突兀又不合時宜。
刀劍碰撞出的尖銳的金屬聲音鑽進她的耳朵裡，吵得腦仁兒陣陣作痛。
她恍惚聽見殷霆在喚她，她抬起頭來，瞬時撞進他的眼底。
衛琬張了張口，說不出話，眼神裡卻是不盡的波瀾起伏。
匪寇見收拾不了殷霆，就又朝衛琬揮刀來。
那就先殺了這個弱女子，總能擾亂他的心神。
他們以為衛琬只是個嬌滴滴的弱女子，當時只見她彎下身，若無其事地撿起雪地裡的一把血跡斑駁的刀來，在那些匪寇攻過來時，刀光清寒，一閃一爍間，鮮血四濺。
殊不知，她下起手來時，竟也絲毫不比在場的男人差。
很快，這山上一片屍血狼藉。
匪寇頭目被斬以後，其他匪寇便如一盤散沙，逃的逃，散的散。局面一度十分混亂。
然而，總共才斬了兩個頭目，可這匪首一共有三個當家的。
還有一個匪首不在這山上。
衛琬剛這樣想，那另外一個匪首就帶著一夥人正偷偷摸摸地潛上山，準備從後方偷襲。
山上正一片混戰，到處皆是猩紅血色，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拚殺上，突然一道寒光從殷霆背後的樹林裡射出，來勢洶洶，直逼殷霆的背影。
衛琬眼風掃到，叫了一聲“小心！”，殷霆何其敏銳，幾乎同時察覺到，反應也極快，瞬時回身便抬起武器去抵擋。
然而，他的眼神滯了滯，那一刻看見衛琬竟先閃身擋在他身後，砰地一聲，替他擊落了射來的暗器。
衛琬輕輕動了動眉，莞爾笑道：“我知道，憑殷都督的身手，這點小把戲還難不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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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殺了那麽多人，殷霆尚且無動於衷，可眼下目光定定地看著她，竟是有些氣血翻騰。
殷霆道：“你既知道，又何須來擋？”
他聲音低沉得可怕，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咆哮。不知是在生氣還是在恐慌，就好像昨日上演，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再承受一次。
那種她不顧一切地擋在自己身前，活生生的一個人，漸漸枯萎凋零的感覺，若是還有第二次，他可能會瘋！
早知如此，或許他應該把她留在客棧裡。
可是在這個世上，把她留在任何地方，都不如放在他身邊讓他安心。
不是她沒有能力自保，也不是他沒有能力保護她，真正要命的是，就算重來，她哪怕是在不清不楚的情況下，也依然會義無反顧地擋過來。
衛琬抬手擊殺了一個攻過來的匪寇，輕聲道：“以前我是不是和你一起這樣殺過，感覺好熟悉。”不等殷霆回答，她又笑了笑，眼眶有些發紅地說道，“真是好奇怪，我好像無法忍受，見你受到傷害。那比讓我自己死了，都還要難受。”
只要他沒事就好。
沒事就好。
衛琬這一聲提醒，錦衣衛和精兵紛紛快速反應過來，如此樹林裡的埋伏就失去了先機和優勢。
當即雙方又是一通廝殺。
衛琬在刀光劍影裡，聲音輕得只有自己能聽見，她似在回答殷霆，又似在回答自己，依稀在歎道：“幸好我擋了。”
最終三名匪首全部被斬於刀下。
數百名匪寇，最後全部被剿殺。因為人數眾多，錦衣衛和士兵們也多少有負傷的情況。
已經有士兵先行下山去，快馬回城通知城裡的官衙，到城外山上來處理這些屍體。
山頭上的白雪，幾乎全部染成了一片紅色。
殷霆站在那紅色的雪地裡，聽錦衣衛匯報人數和寨子裡的情況。
衛琬離他有兩丈遠。
此時她面色蒼白，唇上一絲血色都沒有。手裡拎著的刀杵在地上，勉力維持著身形。
先前戰況混亂她沒讓殷霆看出一絲異常，不知道為何，好像也不太舍得叫他難過……可是現在，她覺得自己已經快要撐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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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琬另一只手緩緩從懷裡掏出一枚藥丸，可是還沒來得及放進嘴裡，人就已經倒了下去。
那一瞬，殷霆似有感應一般，回過頭來的時候，正好看見的是衛琬倒下去的身影。
一道風從山間來，吹拂得松林裡的雪簌簌抖落。
當殷霆如影兒一般，閃身至衛琬面前，接住她的身體時，扶住她後背的手，不可抑製地有些顫抖。
那後背上，一股濡濕之意早已涼透，不知何時，竟蔓延了她整個衣背……
他將她收進懷裡時，垂頭看見，她後背上滿是烏黑的血色……
她的後背肩頭上，赫然插著一枚黑色的暗器，血正是從那個地方淌下來的。
原來之前樹林裡射出來的暗器，有兩枚。她只能擋住一枚。
她想，如若是殷霆自己來擋，暗器飛來一瞬間，射向不同的方位，他就是再快的速度，沒有三頭六臂，也可能只能擋下一枚吧。
所以說，幸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