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添喜(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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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棋做事不拖泥帶水,一個晚上就弄明白了不少事體。
水玉是家生子,調來天一院的時候她的娘去給費嬤嬤說了不少好話,而她下頭還有一個妹妹水心,家裡就想把小的也塞進天一院來。
費嬤嬤幫了一次忙,卻不願意太招眼,這回不肯再幫,水玉被她老子娘逼得緊,就想走徐嬤嬤的路子。
徐嬤嬤愛打馬虎眼,一直不肯給個準信,偏偏水玉的娘又聽說有幾個小丫鬟也在謀路子,就急切起來了。
天一院裡肯定會補缺,補得越多機會越大。
水玉沒有急著告狀是她無法確定中和院裡對紫媛的態度,怕老祖宗病著,鄭氏不會拿紫媛開刀。
等紫媛和執畫鬧起來了,她自然不肯錯過這個機會。
只是生肖相衝,等臻璿出個月子,紫媛還可能回來,要是燒香,紫媛再無佔著二等的可能了。
而執畫,若能因此惹了鄭氏的厭惡,一並趕出去,自然是最好的了。
臻璿聽完這些,面無表情。
還真跟臻瑛說的,為了好前程一個個都在折騰。
背後捅刀子看戲,無關對錯,就是手段。
只是臻璿對於水玉當真喜歡不起來。
“你看看三等裡頭哪幾個好些,先補了淮香和紫媛的缺。再讓費媽媽領幾個小的過來,你挑一挑。余下的往後再說。”臻璿伸手揉了揉眉心,“水玉麽,年紀小了些。”
執棋聽得格外明白,臻璿並不喜歡水玉,她不會讓水玉成了二等,也不會讓她的妹妹進天一院。
要是躲在暗處使手段就能在天一院裡隨心所欲進出,那以後這院子豈不是烏煙瘴氣各個勾心鬥角了。
提上來的兩個是芸芊與芸芍,三等裡頭她們年紀大些。
費嬤嬤送過來四個小的,其中並沒有水心,執棋看了一圈,挑個兩個實誠模樣的。
水玉是個很懂眼色的人,她隱隱覺得執棋和執畫待她疏離,雖然從前她一個三等也沒多少在大丫鬟跟前露臉的機會,但執棋管著院中丫鬟婆子,待她們幾個小的也常指點照顧。
現在卻不同了。
比起水玉,執棋更關照兩個新來的。
水玉心裡惴惴,不曉得是不是她告密的事情走漏了風聲,但執畫只是不搭理她,並沒有刻意為難,她又覺得怕是自己多心了。
執畫的脾氣人人曉得,眼裡見不得沙子,對賀媽媽也好麝月也罷,沒留一點情面。
不過,誰也不提那日事,就當這樁事已經揭過去了,水玉再有懷疑,也不能明目張膽地去問。
不曉得是紫媛離開了天一院,還是幾場秋雨掃去了暑氣,臻璿夜裡漸漸睡得踏實起來。
一轉眼便是半月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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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璿收到了臻衡的家書,裡頭細細寫了這段日子他在京中的功課和體會,亦結交了不少學子朋友,他們以文會友,臻衡出身又不一般,倒也沒有人因為他年紀小而看輕了他。
裴大老爺格外喜歡這個隔了房的侄兒,親自教導了不少東西,他還經常與臻德、臻徽跟著臻徹出門訪友,比起小時候的頑劣,臻德、臻徽懂事許多,不像從前一般不喜歡他跟著,反倒是常來尋他。
臻律娶了柳十娘,新宅子離侍郎府不遠,地方不大,度日卻不顯得擁擠。
在京裡的裴家兄弟們之間的關系,比在甬州時好了太多太多。
不僅段氏欣慰,裴大老爺也喜歡他們兄友弟恭。
臻衡今年要留在京中過年,請臻璿方便時多回去看看李老太太和季氏。
臻璿合上了信,心裡止不住替臻衡高興,有個勤奮上進又有天分的弟弟,當真是一家人的榮耀。
九月裡秋雨越發涼了,臻璿多披了件衣服,抱著曦姐兒說話。
曦姐兒開始長牙了,牙牀上冒出了小白點,一張嘴叫喚就能看到。她又格外喜歡東拍拍西摸摸,只要是醒著的時候,一刻也閑不住。
高媽媽貼心,做了一些格外小巧的軟糯點心,放在小食盒裡讓曦姐兒玩耍,即便一個不留意,曦姐兒含到了嘴裡亦或是咽了下去都沒有關系。
曦姐兒很是喜歡這些,一會捏進一會捏出,咯咯笑個不停。
母女倆正玩得高興,杏綾進來福身稟報:“奶奶,門房上說,永涼王府來了一位陳媽媽,說是來報信的。”
臻璿聞言狐疑,問道:“三姐姐身邊的?”
“是這麽說的。”
既然是來報信的,就斷沒有輕易趕回去的道理,況且她上回去王府見過了臻瑛,兩人之間雖不算愉快,但也沒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臻璿衝杏綾點了頭:“去迎進來吧。”
略坐了一會,杏綾便領著陳嬤嬤來了。
臻璿上下打量了幾眼,陳嬤嬤一副富貴人家得勢嬤嬤打扮,面上帶著沒有暖意的笑容,規規矩矩行了禮。
臻璿不是頭一回見她了,陳嬤嬤跟了臻瑛許多年,臻瑛在京裡時就伺候著她,回來甬州時沒帶一個丫鬟獨獨留下了陳嬤嬤,她深得臻瑛信任。
挽琴收拾了曦姐兒的玩具,曦姐兒不高興依依呀呀叫著,臻璿暖聲哄了幾句,讓奶娘抱了曦姐兒回西梢間裡玩耍。
臻璿請了陳嬤嬤坐下,道:“媽媽親自來報信,是出了什麽事了?”
陳嬤嬤也在不動神情地打量臻璿,一進夏府她就看了很多想了很多,這裡雖不及王府顯貴卻也不是一般的土地主人家,宅子建得頗為講究。而臻璿住的天一院,丫鬟婆子聚著很有人氣,比起臻瑛那裡的冷冷清清,天差地別……
她心疼臻瑛,尤其是在看到曦姐兒被眾星捧月一般寵著的時候,越發難過了。
陳嬤嬤心裡百轉千回,面上倒還平靜,她雙手交疊,不亢不卑:“奴婢是來給七姑奶奶報喜的,我們世子妃有喜了,剛剛兩個月。”
臻璿端著茶盞的手一顫,差一點滑落,挽琴接了過去放在了桌上。臻璿一瞬不瞬看著陳嬤嬤,問道:“媽媽說什麽?”
“世子妃有喜了。”陳嬤嬤語調平穩,重複了一遍。
臻璿有些難以置信,先不說臻瑛和顏慕安之間的關系,她五月裡去看王府時,臻瑛還病得皮包骨頭,不過剛入了九月,竟然有了兩個月身孕!
臻璿揉了揉眉心,半響道:“回裴家報了嗎?”
“遣人回去報了,只是七姑奶奶這裡,世子妃吩咐奴婢親自來一趟。”陳嬤嬤說到這裡,不再如之前一般平靜,她的眼神變得陰鬱,連聲音都微微發顫,“世子妃說,謝謝七姑奶奶提點,她已經想明白了。世子妃讓奴婢給七姑奶奶帶句話,她要走的路,即便是用上一切不屑的手段,她都會走下去。”
陳嬤嬤留下了這句話,起身告辭,挽琴送了陳嬤嬤出去。
陳嬤嬤最後又看了臻璿一眼,她還有些印象,那年她跟著臻瑛從京城回到甬州,在見到五房這個小姐的時候,她照臻瑛的意思遞上了一個荷包做見面禮,臻璿卻笑容淡淡駁了回來。
出乎她的意料,這看不對眼的兩姐妹後來的關系倒也算得上不錯,直到那一天。
顏慕安腰上的荷包成就了臻瑛的念想,臻瑛親手毀了她在裴家的一切。
也許命中自有定數,姐妹倆以荷包開始,又斷在了荷包上頭。
陳嬤嬤走後,臻璿怔怔坐了許久,一碗茶涼,亦沒有動上一口。
她明白了為何陳嬤嬤看到曦姐兒的時候會那麽難過,不是因為臻瑛沒有孩子,而是她心疼臻瑛要用那樣的法子去謀個孩子來,謀到的孩子還未必能讓王府裡喜歡。
一切不屑的手段。
臻瑛最最不屑最最厭惡的東西。
臻璿想起了那一年,一樣是秋天,她和臻瑛遇見了捧著瓷罐的蘇滿玥,臻瑛聞過其中味道之後罵了一句“下作東西”,那是催情的藥膏,是尤氏經常使用的東西。
臻瑛恨尤氏,亦恨這些讓尤氏死死霸佔了父親的東西。
她依舊記得那時臻瑛的表情。
臻瑛懷孕的消息會讓所有人吃驚不已,她卻獨獨告訴了臻璿,她用了藥,用了她最不屑的手段。
臻瑛不算贏家,也許她還是輸了。她明明厭惡,卻做了最厭惡的事情,把自己變得比尤氏的“兩情相悅”更不如,與蘇滿玥當日行徑相比,不過是五十步與百步。
她把從前的臻瑛否定了,高傲如臻瑛,也沒有什麽事比讓她去親自否定從前的自己、成為自己最恨的那種女人更折磨更痛苦的了。
但臻瑛想明白了,就像她要陳嬤嬤告訴臻璿的一樣,她要走的路,她會走下去。
所以,深深了解臻瑛的陳嬤嬤會那麽痛心難過,卻又不得不接受。
臻璿闔眼,長長歎了一口氣,思量許多,到最後也不過是一絲苦笑。
對自己狠,這一點,家中那麽多姐妹沒有哪一個比得了臻瑛。
臻瑛對她自己真的下得了狠心,但是,比起那日王府裡病倒在榻想要謀求姐妹幫助的臻瑛,臻璿突然覺得,這才是她的三姐姐。
大膽、狠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