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差的,還剩一個朝廷的正名。
對於一些人而言,正名,或才是真正最為重要的東西。
絮雨相信這也是遲早的事。皇帝或許只是在等一個契機。
同在城南,不如過去看看。
她在寺中取了些面果,攜著,車向果園轉去。不願引發過多注目,入坊後,她命馬車遠遠停下,只帶楊在恩和張敦義的陪同下,沿著一條橫穿荒田的土道,步行走了過去,漸漸靠近那一爿由荒寺所改的聚居之處。
快到大門前時,她的腳步頓了一下。
門外的野地裡,停著一匹馬。
雖然不是金烏騅,但她還是認了出來,是裴蕭元今早的坐騎,一頭四蹄雪白的高頭健馬,不難辨認。
他分明和她說,要往衙署處理舊公文的。其實來了這裡?
幾個在附近野地裡騎著竹馬揮木刀玩打仗遊戲的小娃娃轉圈過來,忽然看見她,認了出來,停下遊戲,呆呆看著。絮雨招了招手,娃娃立刻跑來。絮雨指著馬匹問是誰的。幾人爭答,反倒嘰嘰喳喳聽不清楚。當中一個年級稍長的口齒清楚,絮雨指定他答,只聽他道:“是裴郎君來了!早上他又來看我們了!後來去了祠廟,阿姆們不許我們跟著,我們就出來玩了!”
絮雨從籃中取了面點果子分給娃娃,打發他們再去玩耍。
她猶豫了一下,吩咐楊張二人不要跟隨,隨後,自己一個人走進了門。
門內靜悄悄,牆裡不見半條人影。在附近果園內做事的人未歸,家中婦孺則多去午歇了。此間她已來過數次,自然知道祠廟方位。她走過打掃得乾乾淨淨的通道,經大殿所改的一個晾滿衣物的庭院,來到了後面本當是迦藍殿的地方。
此處,便供著包括裴固在內的八百英烈的牌位。
從前這裡漏瓦破光,雨天無蓋,經過修葺,如今雖已風雨不進,但即便是中午,光線也依舊昏暗。四處的隅角裡,隱隱散著一股濕霉的氣味。
透過一面半開的門,她看見一人盤靴,正坐在門檻後置於地的一張蒲團之上,背影筆直如劍,沉凝如凍。在那人的對面,供桌上列著一排排簡陋的木牌,上鐫姓名,密密麻麻,延伸到了供殿深處那沒有光線的黑暗角落之中。
絮雨不知裴蕭元已這樣靜坐了多久。她不敢靠得過近,更不敢貿然上去招呼,下意識便遠遠地停在了殿前院落的一個角落裡,借著一道殘碑遮擋,掩住自己。
他一直那樣坐著。面前幾柱清香漸漸燃盡,白灰自香柱頭上傾落,徹底熄滅,他亦彷彿無知無覺,背影一動不動,似魂遊虛空,身不過為一借宿肉殼而已。
絮雨怔怔看他背影許久,本便低落的心情,變得愈發沮喪和沉重,猶豫再三,終還是決定悄然離去,就當自己不曾來過這裡,也什麽都沒看見。
她屏住了呼吸,才緩緩退了兩步,此時身後發出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踏踏落地之聲,轉頭看見一人正快步走了過來。那人絡腮胡須,塊頭碩大,竟是西市裡的那個顧十二。他似有什麽急事,步伐匆匆,一徑衝到檻前,這才緩下腳步。
“司丞!可找到你了!”他衝口說道。
裴蕭元轉面問他何事。
“不好了!我怕之前那事,怕是要壓不住了……”
顧十二跟著一腳跨入,俯身湊到他的耳邊,說了一段話。
距離過遠,絮雨聽不到,只看到顧十二神情滿是憂慮,說完了話,他遲疑了下,目露凶光,做了個殺的動作。
絮雨看見裴蕭元沉銀了片刻,搖了搖頭,說了句什麽,顧十二彷彿無奈應承,朝他躬身行禮,待退出,又想起什麽似的,轉身朝著殿內擺在中間的一尊有別於其它的大些的靈牌噗通下跪,磕了個頭,這才爬了起來匆匆離去。
顧十二走後,裴蕭元依舊那樣坐著,似是入定。
絮雨遠遠地又望他背影片刻,決定不再前行擾他,輕輕退了出來。
顧十二已走。絮雨將那幾個娃娃喚來,叮囑不要告訴別人她來過,接著,也往城北而去。
她坐在隨了行路微微顛簸的馬車之中,眼前不斷浮現出顧十二方才尋他說話的一幕。
很明顯,是有事。並且,看顧十二的樣子,絕不會是小事。
裴蕭元到底瞞下了什麽事?
絮雨知自己不該這麽做。他既隱瞞,應便有他的道理,她不好去翻查。然而控制不住,她做不到。
天擦黑的時分,她循著顧十二的行蹤,再一次來到了高大娘家。
還是她印象中高家旅店的樣子,這個時間,正是每天最為忙碌的時刻,但高大娘人卻不在大堂裡。
她和顧十二早便暗中相好,只是沒過明路。傍晚,久未露面的顧十二終於摸來她這裡,她立刻丟開雜事,在房裡設酒陪伴,關了門,還沒抱怨上兩聲,便聽叩門聲起,未免掃興,問是何人,門外又不應聲,只繼續叩動,想到分明已是吩咐過人,除非天要塌,否則任何事也不許來吵,不由地怒氣衝天,理了下方弄亂的頭髮,橫眉豎目地過去,打開一道門縫,正待厲聲叱罵不識好歹,對上門外之人含笑望來的一雙眼目,登時愣定,失了反應。
顧十二松開腰帶坐在席後,就著燭杖斟酒自飲,不聞高大娘開門厲叱之聲,不覺奇了,順口問:“誰人來了,你怎的啞了?”抬起眼,看清來人,一愣,丟下酒,手忙腳亂地扎了衣裳,和醒神過來的高大娘一道下跪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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