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番外3
十六歲的承曦,貴為郡主。在父母離府而居後,她就承擔起了照管整個陸府的職責。她每天一醒來,先是要讓人把陸府名下所有店鋪的帳目送到她書房,等她和弟弟承霖用完早膳後,還得再去給朱氏請安。朱氏一心參研佛理,深居簡出,很少在公眾面前露面了。
從朱氏那裡出來後,承曦就會鑽進書房,將各家店鋪的帳目看上一遍。這一看通常就直接看到了晌午。承霖的午膳是在書館裡享用得,所以承曦通常都是一個人用午膳的。用完午膳,她會先去小憩。小憩後閑暇時間就多了,她這時會找來一些她喜歡做得事情來專研。
等天黑後,她會在家裡等著承霖吃飯,姐弟兩興致起了,偶爾還會對弈幾盤。
這樣一天就過去了。承霖看著姐姐周而複始的重複著每一天的生活,就有些嘀咕了。這個年紀的女孩兒,哪個不是穿的鮮豔嬌嫩的經常去參加各種宴會,偏偏他的姐姐整日老成的像個管家的婦人,少了太多天真爛漫的情懷了。
但嘀咕歸嘀咕,承霖心裡也明白。他的大姐這是在等一個人。
等……那個幾年前就離府,然後一直杳無音信的坑貨阿冉。
承霖覺得等阿冉哪天回來了,作為承曦的弟弟,他一定狠狠的將阿冉胖揍一頓,好為他的姐姐出氣。
想歸想,在阿冉還沒出現前,他也只能繼續陪著他的姐姐一起等了。
某天,滄州城最大的寺院寶相寺送來了請帖。姐弟兩人當時正在吃早膳。丫鬟夏彤將請帖拿給兩位小主子過目後,說道,“前段時間滄州城城郊的農田遭了蝗蟲,那裡的農民顆粒無收。寶相寺的主持慈悲為懷,便動員咱們城裡的人為城郊的百姓捐贈善款。咱們老夫人做善事從不落後,捐了幾萬兩的銀錢。這次寶相寺的主持特地要辦一場素食膳來感謝這些慷慨捐銀捐錢的善人。老夫人那天會出席,老夫人的意思是希望小姐你到時候可以陪著她老人家一起去寶相寺。”
承霖一聽,馬上就幸災樂禍起來。他們家外祖母這些年吃齋念佛的,雖做了很多善事,但從不會參加這種感謝宴。這次破天荒的參加,為的無非就是……他姐姐的親事。
老人心急啊,眼看外孫女早就及笄了,她的父母又跑去苗州顧不上她的婚事。阿冉那邊是死是活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呢。難道要讓她的寶貝外孫女一直這樣傻傻的等下去?
這次老夫人讓自己外孫女和她一起去參加素食宴,擺明了就是要給她相人家的。
承霖都能猜到朱氏的意圖,承曦自然是也能洞悉的。她無奈的輕歎了口氣,讓夏彤稟報給朱氏,她最近手上的事情多,不能陪她去寶相寺了。
丫鬟夏彤小心翼翼的把話稟報給了朱氏。但等到素食宴舉行的那天,朱氏還是起了個大早,命人將承曦給梳妝打扮了一番,最後“押送”她上了馬車。
馬車上,朱氏看自己外孫女今日的她穿著一襲粉色桃花式茜紗外衣,下著百褶梨白縐裙,一頭墨發挽成了一個簡單的發髻,發髻上斜插著一朵絲絹的宮花,一張嬌嫩的臉看著比春日裡盛開的任何一朵花都要美妍幾分。
這樣天仙似的外孫女,朱氏恨不得將她放在手心上嬌寵著,又哪裡肯讓她繼續這樣苦等著阿冉。
馬車很快的到了寶相寺。寶相寺的主持非常熱情的接待了他們一行人。
承曦從主持的話中才知道,今天的寶相寺,一大早整個滄州城有頭有臉的夫人都攜家帶口來參加這所謂的素食宴,甚至和滄州城臨近的幾個城的一些權貴夫人也都來了寶相寺。
承曦滿臉黑線,這陣仗搞得她好像要選夫似的。
朱氏聽主持這麽一說,卻笑得不由得握緊承曦的手,一臉驕傲的表情。
她的外孫女這般優秀,她只是讓主持稍微放出一點風聲而已,就有這麽多夫人帶著他們的兒子過來相看。
果然是一女百家求啊。
她這個當外祖母的臉上有光,非常有光。
主持讓人將她們祖孫兩人安排到後院最好的廂房。素食宴會在晚上舉行,而在這段時間裡朱氏需要去佛堂誦讀經書。朱氏這麽一走,承曦呆在院子裡就有丫鬟來不停的通稟,說是誰誰家的夫人知道她這個郡主也來了寶相寺特地來求見。
承曦見了幾個夫人後,就覺得乏了。為了透口氣,她便隻帶著夏彤在寺院後山轉了起來。春日裡的寶相寺,放眼看過去到處是盛開的桃花,主仆兩人走在其中不一會兒間就已經迷了路。
夏彤有些擔心,這寶相寺的後山太大了,她們兩人轉了很久都沒有轉出去。朱氏那邊又不知道她們來了這後山,眼看天都快黑了,她們主仆兩要是再轉不出去,哪情況就會變得非常糟糕。
相較於夏彤的擔憂,承曦就鎮定多了。她從小也跟著阿冉學過幾招防身的招數,一般的人是對付不了她的。而且現在只不過是迷路,只要她們一直沒有回去,朱氏那裡必定是會派人出來尋找她們的。
主仆兩又在桃林中走了一會兒,好不容易的找到了回去的路。夏彤還來不及高興多久,她們面前的桃樹後就鑽出了兩個個子魁梧,面罩黑布的男人。男人們手裡各持著一把鋒利的長劍,眼神凌厲的看著主仆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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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彤嚇得後退了幾步,但還是咬著嘴唇對著面前的兩個男人喊道,“你們好大的膽子,我們郡主的路你們也敢攔。”
兩個男人中身子較胖的那個男人冷笑了幾分,“攔的就是她的路!”話一說完,就催動輕功向承曦她們攻來。承曦也不慌亂,咬著嘴唇沉著應戰。但她又很快的發現這兩個男人的武功都十分的高超,她的那點武功根本應付不了這兩人。
頹勢很快的顯現。打不過,承曦就只能拉著夏彤跑。
兩個男人又前後夾擊,堵住了兩人的去路。
“你們想幹什麽?”承曦腦子裡快速的運轉著,想著這兩個人攔住她去路的原因。
兩個男人猙獰一笑,操起手裡的劍又向承曦劈去。長劍的劍刃從承曦的肩膀處穿過,承曦眉頭一擰,再低頭看過去就發現自己的肩膀處已經流血了。
兩個男人還是不放過她們,夏彤很快的就被打暈。承曦也在兩人的包圍中很快的就陷入了險境。眼看著其中一個男人手裡的長劍這一次已經向承曦的腹部處刺來,承曦逃無可逃。
一陣春風乍起,吹起她額前的發絲。
承曦鼻間先是有一陣淡香味彌漫,繼而的這陣淡香味就被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所掩蓋。她還來不及對周圍的變化做出反應,眼前就有一抹鑲金絲的黑色鬥篷劃過。
一片飛花雪海之中,一個身形矯健的男子已經將手裡的鞭子揮向了那兩個男子。鞭子猶如一條靈動的長蛇,纏住了兩個男人的脖子,鞭上的倒刺劃過男人們的脖頸,血珠四濺,一片的腥風血雨。
“你沒事吧?”兩個男人當場斃命,而那個身穿鑲金絲黑色鬥篷的男人這時就翩然的向她走來。男人一張俊顏被滿園桃花映襯得非凡飄逸,承曦看過去隻覺得滿樹的灼華 都不及他的半分風華。
“我,我沒事。”沉浸在他的俊容中,承曦有片刻的失神,但也很快的回過神來。這男子雖是長相非凡,不過還是不及她的父親好看。
“你是陸府的千金吧,你們府上的人現在都在找你呢。”男子唇角微微輕勾,粲然一笑。
這一笑,他凌厲的眉眼柔和了幾分,讓承曦腦海裡馬上就閃過一張熟悉的臉。她心中一動,脫口而出,“你是阿鷙?”
當年,高君慎派人到陸府屠殺時,阿鷙雖被人所救,但事後也是下落不明。這麽多年了,她偶爾也會想起這個叫阿鷙的男人,想知道他現在到底活的怎麽樣了,但也僅僅只是想想而已。她對這個孩提時代的玩伴並沒有太多的心思。
男子還沒有回應承曦的話,桃林另一側,朱氏已經帶著陸府的一群家丁趕來了。朱氏一看到安然無恙的承曦,壓下心頭的那一塊石頭這才又放回肚子裡。
知道了是承曦面前的男子救了她的,朱氏又連連的給男子道謝。倒是朱氏身旁的主持很快的認出了男子的身份。他向朱氏他們介紹道,“這位是咱們滄州城剛上任不久的知府大人封北辰。他可是今年皇上欽點的狀元郎啊。”
朱氏一聽主持這麽一介紹,看向封北辰的目光就又深邃了許多。
但隨著她這麽一細看,她越看也越覺得封北辰很熟悉,像是以前在哪裡見過似的。
“你是以前在我們府上和承曦一起玩得……阿、阿鷙吧?”朱氏仔細的想了想,也認出了面前男子。
這一次,封北辰沒有否定,他雲淡風輕地一笑,“老夫人,陸小姐,大概十年了吧,我們大概有十年沒有見了吧。”
“承曦啊,真的是阿鷙!”故人再相見,朱氏側頭,馬上就高興的對承曦說著。當年有段時間阿鷙和承曦玩得不錯,承曦也會帶阿鷙到她的院子來請安。記憶中的阿鷙是個知禮、懂事乖巧的孩子。
今天再重逢,沒想到這十年不見,阿鷙如今長得這般俊逸不凡,還成了皇帝欽點的狀元郎。
朱氏心裡便有了些小想法。
跟著女兒女婿生活了這麽多年,她的眼界並沒有多狹窄。朝中上至左右丞相,下至七品官員,她也都見過。區區一個狀元郎其實也不算多大的官員,可她看重的是封北辰的身世。
說白了就是以他們陸家今時今日的地位,已經不需要自己的孫子孫女再去攀附什麽權貴了。她挑外女婿反而希望找個家世簡單,品性純良的青年才俊,這樣外孫女嫁過去,不但不用看婆家人的臉色,相反還能依仗著娘家的地位一輩子無憂。
阿鷙父母早逝,現在又救了她的外孫女,她自然是對阿鷙看重起來。
孩童時代的玩伴再相見,承曦心裡還是有些高興的。不過,也僅僅是高興,畢竟時間和距離衝淡了他們兩人的交情,在高君慎派人強行屠殺陸府眾人時,是阿冉背著她四處躲藏的。她和阿冉有過命的交情,這點是阿鷙怎麽也追不上的。
“阿鷙,這次多謝謝你。想不到這麽久不見,你倒是變化得挺大的。”改名換姓,還參加科舉考試了。
封北辰垂眸,面前的女子隻到她的胸前。他曾經無數次設想過他們再見面時她會是怎樣的表情,可她給的反應實在是太過的雲淡風輕了,心裡微微的有些失落。
“封大人,哦不,還是叫你阿鷙順口些。”朱氏倒是熱絡起來,“今天你救了承曦,找個機會,我們再設個宴來感謝你一下。”朱氏又突然想起了阿鷙的一點好。當年阿鷙是比阿冉先進陸府的。
現在阿鷙又是比不知道在哪個疙瘩裡的阿冉先出現。這會不是老天安安排好的。
阿鷙和她的寶貝外孫女更有緣分?
封北辰優雅的接受了朱氏的請求,又親自將他們一行人送回寶相寺內。安排穩妥了一切後,他才告辭離開。在他離開不久後,朱氏乾脆就讓人直接推掉了素食宴,直接寫信派人送回陸府。
她要讓張力去查一查封北辰現在的情況,比如他是不是有婚配了,品性又如何。
而同一時間裡,封北辰回到了他住的小院。寶相寺的主持早就候在那裡。封北辰一回到院子,主持就恭敬地上前稟報著,“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將那兩個人的屍體處理完畢。不會有人知道那兩個人和咱們的關系的。”主持口中的“那兩個人”自然是指在桃林被殺的那兩個人。
封北辰褪去了白日裡的溫潤儒雅,一身的狂肆氣息暴漲,“讓人多盯著陸府那兩個女人的情況,她們那邊的一舉一動我都要知道。”
命令下的冷酷無情。
主持這才又畢恭畢敬的退下。
等四周無人之際,封北辰一隻手輕輕的從唇瓣處碾壓過,眉頭間浮起一股冷戾。
十年前他沒有親手毀掉整個陸府,十年後的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沒有什麽能量的廢物了。這一次,他挾恨而來,他定是要把整個陸府摧毀的一乾二淨。
走到書案前,他小心翼翼的打開書案的木屜,木屜裡放著一個包裹。輕手輕腳的打開包裹,包裹裡裝的是一個牌位。牌位上寫著“吾母沈氏之位”。封北辰久久的凝視著那牌位,為母復仇成了他一生邁不過的鴻溝了。
第329章 番外4
從寶相寺回陸府後,承曦就一直又待在府中閉門不出。朱氏卻是會趁著她去請安之際,在她面前提封北辰的事情。
“小曦兒,我已經讓張力查過了,阿鷙考中狀元時,朝中許多文武百官都想將他們府裡的女子許配與他。阿鷙卻一一都給拒絕了。更甚至於皇上都有想要給他指婚的打算也都被他給拒絕了。他府裡沒有小妾,沒有通房,外頭也沒有什麽相好的。清清白白一個人。他果然是從我們陸府走出去的,真乃謙謙君子也!”
朱氏叨嘮的話多了,承曦也就應承了幾句。
“小曦兒,我已經寫信給你爹娘了,跟他們提阿鷙的事情了。他們現在估摸著還沒有收到信,不過應該很快了。你爹娘啊……也是心狠啊。這一去就去了這麽多年,連回來都沒有回來一次。”朱氏心裡很想沈青黎,但苗州路途遙遠,她一把老骨頭肯定是去不成的。而這兩人自從去了苗州後,就真的過起了神仙眷侶的生活,連回來都不曾回來一次。
她心裡有幽怨,可說到底只是嘴上這樣叨嘮一下而已。
女兒能幸福,她這個當母親的比誰都開心。
現在她心裡還有個期盼,希望她的外孫女也能像女兒一樣找到一個如意郎君,一輩子都能幸福被人寵著。
承曦這次還沒有回應,承霖已經在邊上擰眉頭了,“外祖母,不要怪孫兒多想。寶相寺怎麽說也是咱們滄州城最大的寺廟,那裡也不曾聽聞有什麽女子被虜的消息。怎麽我大姐去了一次就能偏巧的遇到兩個地痞。那個叫阿鷙的男人早不出現晚不出現,怎麽也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救了我大姐。承霖總覺得這件事情透著蹊蹺,這個叫阿鷙的會不會是有心接近我大姐,故意來了個英雄救美的戲碼啊?”
承霖非常認真地分析著。阿鷙離開陸府時,他剛出生,對他並沒有什麽好印象。
承霖話一說完就直接被朱氏一個眼刀招待了。
“你給我少說兩句!”朱氏瞪了他一眼,“我都忘記告訴你了,我昨晚剛接到你爹娘寫來的信。他們在信中說……你乾爹乾娘這次特地不遠千裡去了苗州看望他們。你乾爹乾娘見阿寶喜歡你,希望你能和阿寶定下娃娃親。你爹娘表示他們沒有什麽反對意見!”
朱氏這話一出,承霖瞬間就像被霜打過了似的整個人都給焉了。
阿寶胖嘟嘟的,又總是偷喜歡吃各種糖果。每次見到他時,總是會仰著頭,露出沒有門牙的嘴巴,甜膩膩的喚他為“霖哥哥”。
怎麽看都讓人嫌棄。
現在讓他給這個小屁孩當夫君?
啊呸!
承霖直接就炸了,“外祖母,我爹娘從小就疼我大姐多些。沒辦法,誰讓咱們家陰盛陽衰,我卻又是個男的,我認命。可我爹娘也不能這樣坑我啊,阿寶那個胖包子,沒有人要的小洞悉憑什麽就推給我。我才不要跟她有什麽過多親密的關系。”
承霖抱怨完,面對朱氏那一張“你對我說再多,我也幫不了你忙的”臉,心裡更加抑鬱了。他搓著手離開了松鶴廳。
他這麽一走,朱氏才又笑眯眯的看向一直坐著不說話的承曦。
“小曦兒,我已經讓人給阿鷙下了請帖,讓他到咱們府上一敘,算是感謝他上次在寶相寺救你。”
承曦抬起她一雙黑溜溜的雙瞳,神情認真,“外祖母,曦兒知道你是在為曦兒做打算。只是……曦兒和阿鷙雖然是孩提時的玩伴,但再見面,曦兒對他並無過多的男女之情。”繼承了沈青黎的性子,她有什麽話就會直說,她心裡認定的事或者人也是會一直堅持著的。
這話說的讓朱氏心一咯噔,將周圍的人都屏退,她拉過承曦的手,無奈的歎著氣,“小曦兒啊,這幾年我們府裡的人都知道你一直在等阿冉。可是女兒家最好的時光也就這幾年。阿冉,他現在在哪裡?他在做什麽?他會不會回來?他什麽時候會回來?這些你都不知道!你就這樣傻傻的等著,有什麽意義?”
承曦還是搖著頭,“外祖母,最近我們陸府的幾個店鋪出了些事情,我必須親自去處理。阿鷙要是到府中了,你幫我招呼他一下吧。”
這是都不準備和阿鷙有更多的交流。
朱氏心裡有些恨鐵不成鋼。
承曦又借口有事先離開了朱氏的松鶴堂。
這之後,染墨就來向朱氏稟報說城郊的農莊那裡出了點事情,承曦這個少東家需要親自去處理。
承曦當天傍晚摸黑就離開了陸府。朱氏知道這個消息後,又是鬱悶了許久。
城郊的莊園,空氣清新。承曦住了幾天,耳畔邊沒有朱氏的嘮叨,整個人都覺得輕松許多了。染墨擔心寶相寺遇險的事情會再次出現,在承曦入住城郊莊園後的幾天便跟著也來了城郊莊園。
主仆兩某天閑暇之余,對起弈來。
卻在這時有丫鬟來報說滄州城的知府封北辰過來求見她這個郡主。
承曦和染墨對視了一眼,她躲封北辰已經躲到這裡了,現在他親自上門求見,她再拒絕見面的話就顯得有些無理了。
承曦便讓人將封北辰帶進來。染墨為兩人上了茶後,就立在承曦身後。封北辰端起茶杯看了一眼染墨後便輕彈了彈瓷器的邊緣,“郡主,可否讓你的隨侍先離開一會兒,下官有些話需要單獨和郡主說明一下。”
他一雙黑幽的眼眸裡有星光在閃動,像是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的。
“這個……”承曦有些遲疑。
封北辰卻是又繼續說道,“下官聽說阿冉這些年一直杳無音信,下官是知道一些他的事情的。”
承曦眉頭一抖,阿冉的下落呀!
看了一眼染墨,染墨很識趣的退下。待只有他們兩人時,封北辰端著青瓷茶杯淺酌了一口後才又淡淡開口,“郡主,其實當初面聖時,皇上是想讓我留在梁京城的,不過我跟皇上求了許久,才讓他把我下放到滄州城的。我來滄州城最大的原因就是……”
抑揚頓挫的說話語氣按理說是很能調動別人的注意力的。但承曦秀麗的眉尖兒已經微微蹙緊了。
她心裡隱隱的猜測到封北辰接下來要說什麽了。
垂著眼眸,承曦也能愈發的感覺到投射在她身上的那一道目光愈來愈灼熱。
“承曦,我知道你們這些年一直在滄州和荊州兩座城裡居住。我是為了你……才來滄州城任職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瘋了,當年在陸府時,咱們在一起玩耍,我很喜歡這種感覺。不過我也知道,你那時候是千金小姐,而我只是個書童。我要是一直都只是陸府的一個小書童,那我這一輩子都只能仰視你。所以,後面我離開了陸府。”
西梁開國到現在已經幾百年之久了,民風也不像其他國家那麽閉塞。這裡的百姓們崇尚自由。但一個未婚的男子這般大膽的向喜歡的姑娘示愛,這也是極為罕見的。
承曦低垂著眉眼,長長的眼睫遮住了她眼瞳裡的翻滾的情愫。
“我原本是想在滄州城做出政績了再去陸府見你的。可緣分這事也是真的蹊蹺了。咱們竟然就提前在寶相寺見面。再見到你……我突然覺得我這些年的寒窗苦讀,這些年的孤獨寂寞都是值得的。”
封北辰說話的聲音沙啞溫柔,帶著一種致命的佑惑。
承曦垂著眼眸開始揉捏衣角。她娘親在離開滄州前告訴過她,她現在擁有的財富可以讓她一輩子衣食無憂,一輩子不需要看男人的臉色生活。所以,她可以肆意地挑選一個她愛的男子為夫君,根本不需要委屈她自己。
封北辰應該算是個成親的好人選了。可她一細想,如果真嫁給他了,她並不會感到有多快樂。
“封大人,你還是說說阿冉的消息吧。”承曦客氣而疏離的稱呼他為“封大人”。
封北辰眼神輕黯。
“哎。”聲音沉重的歎了口氣後,封北辰才又繼續說道,“看來你真的是對我沒有什麽興趣啊。罷了罷了,算我一廂情願。不過曦兒,雖然你不喜歡我,但我喜歡誰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並不能干涉我繼續喜歡你的權力。”
承曦突然覺得封北辰說話很聒噪,說來說去都是那些她不愛聽的話。
承曦已經揉的要發爛的衣角還有她輕踮起的腳尖都在昭示著她急躁的心情。封北辰兩片嘴唇輕抿成一條直線,“承曦,其實前幾年我遇到過阿冉。阿冉那時受了很嚴重的傷還被人追殺……”
承曦的心驟然一懸緊,看向封北辰的眼瞳裡第一次有了強烈的情緒。
封北辰眉梢向上一吊起,“我那時把身受重傷的他藏在酒館的一間地窖裡。而我怕追殺他的人發現他,就引著人離開了。可當我回去後,地窖裡已經沒有了阿冉的身影了。”
一句話可以引發無數令人遐想的結果。
承曦一顆心更加的七上八下了。
“後面我就一直留意阿冉的下落。就在前年,我打聽到……阿冉已經被人殺死的消息。聽說他得罪了一些不該得罪的人,那些人指明要殺他。阿冉最後是死在一個青樓女子的房裡的。”
被人追殺?死在一個青樓女人的房裡?
這聽著怎麽都覺得……阿冉離開了陸府後就成了一個不正經的人。
承曦整個人都開始有些坐不住了。她開口想說以她對阿冉的了解,阿冉是個品性始終如一的人,他是那種走到哪種環境都不可能改變的人。
張了張嘴,她剛想開口,阿鷙的話又向她砸來,“我後來找到那個青樓女人,那個女人現在已經為自己贖身了。她那裡還有阿冉給她的信物。聽她說阿冉活著的時候對她是非常照顧的。你要是想知道阿冉更多的事情,我可以安排你和她見面。”
承曦不死心,她略微用力的咬了咬唇瓣,“那好。我要跟她見面。”她才不想因為別人的一句話就否定了阿冉的為人。
封北辰的眉睫輕垂,遮住眼瞳裡浮動著的陰霾。
“你既然想見面,那我會盡快找人去把那個青樓女人接到滄州城的。到時候是非公道,你自己也會清楚的。”
承曦不置可否的抿了抿唇。
封北辰又是寒暄了一番話,始終得不到承曦熱情回應的他不得不離開。他一走,染墨就牽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走了進來。小男孩看到承曦,奶聲奶氣的喚了她一聲“曦姐姐”。
這個小包子是染墨和張力的孩子。兩人成親後染墨也很快的懷孕了,並生下了這個小包子。
承曦蹲下身子抱起小包子忍不住親了又親,“元寶他怎麽也過來了?”
染墨嬌羞的看了自己兒子一眼,“還能怎麽來的,當然是他爹帶不了元寶,只能抱來莊園這裡找我了。”
承曦吃吃一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張力跟她爹久了,也成了一個寵妻狂魔。元寶生下來大多數時間都是張力照顧的。倒是染墨,張力都舍不得讓她多乾點事情。這次肯定是張力想見染墨了,這才把孩子帶來的。
承曦一時間又想到了阿冉,他那樣的一個人自小便在她爹的身邊長大,又怎麽會被外面的人和環境改變呢?
元寶小,承曦和染墨的話聽的懵懵懂懂。染墨便也沒有再避諱她。
“郡主,奴婢跟了夫人又跟著郡主,奴婢不是倚老賣老,今天說的可能會有些逾越身份了,不過我真的覺得老夫人看中的阿鷙看著不像是那麽品性純良的人……他看人的目光有些邪。”染墨跟在沈青黎身邊多年,她自問沒有沈青黎那麽睿智,但還是會看人的。
封北辰看著像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可一舉一動總是會給她一種陰惻惻的感覺。
她覺得這個人藏得深,稍微不注意就會被他吃得死死的。
她這才忍不住多嘴提了這麽一句。
承曦依舊垂眸逗弄著懷中的元寶,染墨的話她她會考慮的。
張力把元寶帶到莊園後又跟染墨在莊園裡閑逛了一圈。這才不得不離開莊園回滄州城。但馬兒駛到半道上,天空中就飄起了滂沱大雨。張力不得不找了個地方暫時避雨。
破舊老廟裡,雨珠打在屋簷上。
張力剛掃了掃身上的雨珠,兩個打著油紙傘的男人就向他站著的方向走來。張力原本以為那兩個男人也是要避雨的,他剛要挪動位置給他們。那兩個男人已經上前,一陣奇異的香氣撲面而來,張力來不及反應,吸入了那種香氣,下一刻裡他整個人渾身無力,眼前就黑了下去。
張力本來就是因為陸府裡還有要事需要他處理才急著回去的。府中的人見他送元寶去了一天還沒有回來有些急了。
府裡的管家又派人去城郊找張力。城郊莊園裡的人回復說張力早就回去了。兩邊這麽一通氣,眾人這才知道張力失蹤了。
張力是府裡的老人了,他失蹤的事情誰敢隱瞞啊,立刻就呈報給承曦了。承曦也第一時間裡把這事情告訴給了染墨。
染墨當即的把孩子丟給了府裡其他丫鬟,她風風火火的就要沿路尋找張力的下落。
承曦阻止了她。
“張叔叔武功這麽高超的一個人都能這樣莫名的失蹤,張叔失蹤這事真的透著蹊蹺。你要是再貿然一個人去找他,我怕你也有可能遇到什麽不測。這樣吧,我再從府中調派些人過來協助你,咱們人多力量大,一起去找人,我也放心些。”
承曦這麽一勸,染墨這才冷靜了下來。
當天承曦就讓人拿了令牌去府裡調派人手,整個陸府出動了一大半人。搜索了一天后,依舊沒有張力的下落。
眾人商議下一步要怎麽辦時,染墨抱著元寶,一臉迷茫苦楚。
承霖提議,“爹爹豢養的死士這些年一直在向州,咱們要不然再去向州調派些人過來吧。張叔是一定不能出事的。”
這種事情朱氏不知道怎麽辦,也插不上話,只能看承曦這個當家人怎麽處理了。承曦沉思了小片刻,染墨和張力都是跟他們爹娘出生入死過的。他們當然都不能出事。為今之計除了多派些人去尋找張力的下落,暫時也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了。
一個小丫鬟這時走了過來。
“啟稟郡主,封知府剛派人送來口信,說張主事失蹤的事情官府已經知道消息了。官府現在也正在到處搜尋張主事的下落,那邊有消息了就會過來通知郡主的。”
朱氏攥著佛珠,眉眼輕輕一舒,“這個阿鷙倒是有心人。佛祖保佑,可要讓我們一定要找到張力啊。”
承霖扁扁嘴,不以為然的嘀咕著,“這人都還沒有找到現在派人來說這事也太想讓我們承他這個情分了吧。”
承霖對封北辰的貶低讓朱氏很是不滿,狠狠的給了他一個眼刀。
染墨眼珠動了動,放下手裡的元寶,這時上前給承曦他們行禮,“郡主、老夫人、少爺,現在人多找到張力的可能性才越大。官府那邊既然要幫忙,咱們也不能拒絕了別人的好意。只要誰能找到張力的下落,奴婢一家人感恩戴德,下一輩子一定報答他。”
染墨幾句話說的慷鏘有力,承曦上前將她輕扶起。
“這樣吧,讓管家傳話下去。不管是誰,只要有張主事的下落,我們陸府就賞銀千兩。若是誰能找到張主事,賞銀萬兩黃金。”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管家聽了連忙應和下去辦事了。
很快的這個消息就在整個滄州城傳開了。有來報消息者多,但消息屬實者幾近於無。陸府的人一時間急的倒是有些焦頭爛額。
而事情卻在張力失蹤的第四天有了轉機。一大早,一個梳著雙角的男孩將一封信送到了陸府家丁的手上,同時附贈的還有張力用的腰帶。
這下整個陸府都被驚動了。那個小男孩被抱著見了承曦。
“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大哥哥讓我把信送來的。”小男孩吃著剛買來的麥芽糖,聲音有些怯弱回答道。
承曦又將手裡已經看完的信遞給其他人。染墨最著急,直接就搶過那封信看了起來。原來那封信上說張力人現在落在他們的手裡。若是想救張力,就讓承曦和染墨在明天巳時去邕寧縣的一座月老廟前相見。
這信看得人一臉懵然。
邕寧縣是滄州城隔壁的一座小縣。那裡的月老廟十分有名,每日都會有許多人慕名前去求姻緣。現在張力被擄了,讓兩個女人白天去月老廟救人,這事怎麽看著都透著蹊蹺。
亦或者,從張力被綁架起,事情的發展就處處透著蹊蹺。
承曦實在是猜不透綁架張力的那些人葫蘆裡在賣什麽藥。
第二天天蒙蒙亮,承曦和染墨還是乘坐著馬車去了邕寧縣。承霖則是帶著一幫人偷偷跟在他們身後。
邕寧縣的月老廟。
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承曦和染墨混在人群之中,既迷茫又無措。
信上只說讓兩人來月老廟等著,下面的事就一句都沒有提。她們現在也不知道要做什麽,或者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
時間過得極慢,兩人在拐過一條街道時,卻被身後洶湧的人群往前擠著湧向了另一個岔口,兩人差點走散了。
好不容易的兩人被擠到了一座剛搭建不久的戲台前。承曦被染墨扯著衣角往戲台上看去。戲台上掛滿了紅綢,整個場面顯得喜氣洋洋。
承曦又四處張望了一番,發現戲台前到處都是攢動的人頭,而且這些人大多數都是女人。
“這位大姐,請問一下,這裡今天為什麽這麽熱鬧?”染墨向旁邊的一個女人打聽著。
那個大姐將兩人打量了一遍,看到承曦時,臉上就多了些不悅,還是染墨陪著笑恭維了那個女人許多好話,那個女人這才不悅的說著,“你們是外地來的吧。今天在這個戲台前有人要拋繡球招親。”
“那拋繡球招親怎麽就這麽多女人了?”這種時候台下圍著的不該是許多想要抱得美人歸的男人嗎?怎麽這個台下圍著的都成了女人了?
承曦的問題換來了那個女人的一記白眼,那個女人冷哼著才又說道,“廢話,這台下都是女人,那當然是因為今天在台上拋繡球的人會是個男人了。”
男人拋繡球,女人來接。
誰接到了繡球那個男人就“嫁”給誰。
承曦和染墨對視了一眼,兩人臉上的迷茫又都加深了一層。
這到底在搞什麽鬼?
“咚嚨嚨!”一陣敲鑼聲響起。
本就熱鬧的場面一下子更加喧鬧起來。兩人不得不再看向台上,台上這時走出一個身形挺拔如蒼松的男子,男子頭戴一頂黑色玄帽,帽子的幕離遮住了他半邊的臉頰,只露出了一個仿若被劍削刀割過的俊逸下巴。
剛才回答她們話的那個女人看了一眼台上的男人,狂熱的又對承曦他們說道,“台上這個男人前幾天來的邕寧縣。他讓人張貼了紅榜,說是要在今天拋繡球招親。為此他還特地在邕寧縣最大的茶館露過一次面,聽那些見過他的人說這個男人長得比天上的神仙還要好看。不但如此,這個男人還一擲千金買下了邕寧縣建造的最奢華的庭院。你們說這樣長得又好看又有錢的男子要入贅嫁給你,你不要啊?”
周圍狂熱的歡呼聲都在彷彿回答著女人的話。又帥又有錢的男人,她們要!當然要!
承曦和染墨這回是徹底的被搞懵了。張力呢?她們是要來救張力的,不是來參加這勞什的拋繡球招親的。
“咚咚咚!”台上又是一陣急促的敲鑼聲。台上那個男人這時手一抬,從隨從手裡接過一個繡球。紅色的繡球被他高高的舉起後,他環視了台下一圈,最後用力往台下一拋。
承曦根本不想接這繡球,可天不遂人願,她眼見著有一抹黑影向她砸來,她下意識的伸手去接。這一接就將繡球接到了手裡。
腦子裡下意識的想將手裡的繡球再扔出去。身子被人猛地一撞,她一個趔趄,差點往前撲。
“守住這個繡球,不讓你們等下就會親眼看到張力被五馬分屍的情景。”耳畔邊不知道是誰嘀咕了一聲,威脅味十足。
承曦身子一繃,又趕緊的握住了手上的繡球。
這時台下那些沒有接到繡球的人都已經紛紛向她湧來了。她像一塊香餑餑,成了被人爭搶的對象。
染墨耳力佳,顯然也是聽到了剛才有人在承曦耳畔邊嘀咕的話。既然這個繡球關系著張力的死活,她自然是不可能讓繡球被其他人搶到的。
染墨二話不說,左勾拳,右踹腿,以她的功夫對付這些手無寸鐵的女人遊刃有余。
“咚!”不多時,台上又響起了敲鑼聲。這時,拋繡球的男人向他的隨從睨去一眼,隨從高聲宣布著,“時間到,繡球既然已經在那位穿著紫羅蘭色衣裳女子的手裡,那我們家公子就會履行承諾,擇日‘嫁’與她。”
隨從的聲音落下後,台下傳來了一陣哀呼聲,只有承曦拿著繡球,人生中第一次覺得她自己像個白癡似的任由其他人擺布。
守在台下不遠處的承霖和他的手下們也看糊塗了。今天這一出出的應接不暇,不要搞得到時候他們不但沒有救下張力,反而賠了夫人又折兵,把他大姐給坑沒有了。
等人群漸漸散去後,剛才在台上講話的那個隨從來到了承曦他們面前。他非常恭敬的向兩人抱拳,“兩位,我們家公子要見你們,兩位請移步。”
承曦拿著繡球,連忙說道,“對不起,我們今天其實是想過來救人的,這個繡球也不是我們想接的。只不過有人對我們說……”
承曦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那個隨從給打斷了。隨從笑著道,“兩位,這一切等見到我們家公子後,你們就會明白的。”
“這麽說張力現在在你們家公子手裡了?”染墨反應極快的追問著。
那個隨從笑了笑,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
沒辦法,承曦和染墨只能先行跟著隨從去見他們家公子。承霖他們原本想伺機抓住那個隨從,從他那裡套出張力的下落。
可承曦遠遠的給他們遞去一個眼神,讓他們先別輕舉妄動。
承曦很快的被隨從帶去見了他的主子。男人依舊一頂黑色的玄帽遮住了他的容貌。承曦她們看到他時,他背對著站在軒窗前。窗外是一片青山綠水。
“張力他現在在哪裡?你們要怎麽樣才肯放過他?”染墨克制不了情緒,直接就開口質問。
男人低低喑啞的聲音飄了過來,“張力他啊,現在正被‘好好’照顧著呢。你們想救他,可以。不過需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他特地加重了“好好”兩個字的語氣,染墨聽著心一突,覺得張力肯定是在這人的手裡吃了很多苦了。
心一酸,“什麽條件!”
男人吃吃的一笑,“你們的郡主都已經接了我的繡球了,自然是讓她和我成親。”
簡直不要臉的條件!
染墨被氣到了。
“你什麽東西,竟然敢提這麽無理的要求。”染墨催動腳下的輕功上前,恨不得直接製服這個男人,再用這個男人的生命來換張力。
那個男人似乎早就洞悉了染墨的意圖,他一個響指打起,半空中就赫然飄來張力痛苦的呼叫聲。染墨腳下的步子硬生生的停了下來,眼淚克制不住就滾落了。
“好了,我的條件很清楚了。咱們三天后再見面!”男人富有磁性的聲音落下後,身影一閃,整個人就借助輕功從洞開的軒窗前飄落。
他的身影很快的就消失不見了,等承霖他們趕來時,承霖將周圍搜查了一番,也沒有找到張力。
這次邕寧縣一行,對他們來說可以說是無比的挫敗了。
而更讓他們陸府這些人氣憤的是……第二天天一早,就有人敲響了陸府的大門。陸府家丁剛將門打開,就有源源不斷的彩禮被硬抬進府。陸府的人想阻止,可那些抬禮品的人也是各個苦著臉說是有人要求他們這樣做的。要是他們不能把這些禮品抬進陸府,他們這些人將會受到懲罰。
等承曦和朱氏趕到前門時,發現整個院子已經都是滿滿的禮品了。一個抬禮的人將一封信送到陸府人手上。承曦看到那封信的內容後,臉上不由得浮起一絲惱怒。
朱氏將那信拿過來一看,心口頓時就疼起來了。“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了!那個抓走張力的人是不是覺得我們陸府沒有以前那麽繁華了就可以踩著我們了!來人啊,快寫信,我要給你們老爺寫信,讓他知道別人是怎麽欺負他的女兒,”
朱氏是真的被氣到了。
信上說讓她們陸府的人準備著,三天后,他們就會派人來接承曦去完成成親之禮的。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們那裡也會很快的放張力出來。
承曦看著那些彩禮,氣的讓人都扔出去。還是染墨抱著元寶上前,“郡主,你不要讓人把這些東西扔出去。萬一惹惱了那個男人,他對張力下狠手怎麽辦?反正還有三天,咱們再看看,看能不能想到什麽更有用的辦法。”
染墨的話讓承曦稍微冷靜了許多。
其實從邕寧縣回來後,她一個晚上就都沒有睡覺。她只要眼睛一閉,腦海裡就滿是那個男人的頎長的聲音和他霸道不要臉的話語。
她的心第一次被除了阿冉以外的其他男人給攪亂了。
“那先讓人把彩禮搬去庫房,其他的事情從長計議。”承曦羞惱的扔下一句話後就離開了。剩下的兩天,陸府裡的人也明顯的感覺到他們家郡主脾氣有些不似從前那般溫和淡定了。
日子即使過得很煎熬也是向前推進的。
眼看著就到了三天之期。第三天的晚上,朱氏又過來見承曦。
“小曦兒,我已經跟阿鷙那裡挑明了。張力要救,可你的幸福也不能被犧牲了。明天你上了花轎後阿鷙會派人跟在你們身後的。到時候只要到了他們的老巢,他就會衝進去殺了那個要跟你成親拜堂的男人。張力那邊,咱們只能盡力救了,但如果實在是救不下來,那只能隨天意了……”
朱氏已經和阿鷙見過面了。阿鷙已經寫信和鄰近的州府借人了。官府的人加上他們陸府本來豢養的家丁和死士應該可以對付很多突發情況了。
“小曦兒,阿鷙真的對你的事情很上心啊。依我看啊,這次的事情要是能辦妥了,你以後也不要再拒絕他了。你的親事還是快點辦好吧,要不然夜長夢多,誰也不知道像今天這樣的事情還會不會再發生。”朱氏又勸說著,她和阿鷙的幾次相處中,阿鷙表現得都十分得體有禮,她是真的覺得他是個能托付終身幸福的人。
怎麽又扯到阿鷙身上了,承曦現在真的沒有什麽興致再說她和阿鷙的事情了。
“外祖母,曦兒真的累了。這些事情以後再說吧。”婉拒朱氏的好意,她讓人將朱氏送回松鶴堂。
這一晚上,整個陸府的人都開始嚴陣以待。承曦也一夜未眠。到天快亮時,陸府的大門再次被人敲響。
一頂嬌子停在了陸府的大門口。
這是真的要來接人了。
染墨的內心掙扎了幾天,現在看到停在陸府門口的花轎,她自己終於是忍不住了。她去見了承曦,“郡主,你是奴婢從小看著長大的,張力是奴婢的夫君,你們兩人對奴婢來說都是最重要的人。張力他現在已經這樣了,奴婢不想……郡主再去冒險了。張力他,我們就不要去救了。”
染墨克制的說著。
承曦完全能理解染墨現在這種複雜的情緒。她自己也想了一個晚上,最後還是決定先上了轎子看看那個男人到底在賣什麽關子。
在闔府人不安的心情下,承曦最後還是登上了來接她的轎子。她一上轎子,整個陸府的家丁也馬上就出動。
承曦一上轎子就被人蒙上了紗布,她根本不知道她正被人帶往何處。一路兜兜轉轉,最後她終於感覺到花轎停了下來。
她被人從轎子裡攙扶著出來,等她的眼睛可以再感受到明亮的光線時,她就看到了站在她前面不遠處的張力。
張力毫發無損的站在那裡,看到她,對她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郡主,抱歉了,得罪了!”張力笑著說道,目光向他身後的某處看去。承曦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這一看她整個人就直接給僵住了。
另一頭,封北辰帶著人正將一座三進式的院子團團圍住。一炷香前,他的人親眼看到承曦乘坐的轎子被抬進了這座院子。
院子的主人是誰?他又到底是出於什麽目的要娶承曦,他都還沒有查清楚。
眾多的疑惑讓她心頭縈繞起一種不安的感覺,他總覺得有些事情正在慢慢脫離他的掌控。如果他不處理好今天的事情,他的復仇計劃又會被顛覆。
心頭想著事,院子裡頭這時響起了喜樂。封北辰喉嚨口一緊,他和躲在不遠處也密切注視宅裡一切動向的承霖交換了一個眼神。
別看這個小男孩只有十歲,到底是陸淮起的兒子,能力也是十分突出的。
兩人皆是從對方的眼神裡看到了他們各自的決定,封北辰勾勾唇,便寒著一張臉讓手下的官兵們往院門口衝。陸府那裡的人也在承霖的帶領下衝向了宅門口。
緊閉的宅門“吱呀”一聲開了,前幾天在戲台上出現的那個隨從又出現在大家的面前,“我家公子知道大家今天會賞臉來府上喝喜酒的,所以特地備下了薄酒,還請各位裡面請。”
都要把他大姐強霸去當新娘了,他哪裡還有什麽心思喝喜酒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