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舒接過那木匣子,“哢”一下打開,看到裡頭那雕刻著佛祖百相的玉佛手釧,愣怔了一瞬。
這手釧有四十九顆玉佛珠子,其中一顆還是她自小就戴在身上的。
前年的除夕夜,她將這顆玉佛珠子借由顧長晉的手歸還給了戚皇后。
容舒輕輕撫摸著那顆她自幼戴著的玉珠子,溫聲道:“太后娘娘可還有旁的囑咐?”
竹君含笑道:“娘娘道皇上今兒登極之時,已經在太廟祭告天地與祖宗,要冊封您為皇后。封後大典便在三日後,您這三日要沐浴戒齋,切勿碰葷腥,說是不吉利。”
竹君絮絮說了好半晌戚皇后的叮嚀。
容舒仔細聽著,待得竹君說完,便頷首將那手釧戴上,緩緩道:“從現下便開始沐浴齋戒罷。”
顧長晉夜裡在宮中宴百官,往後兩日因著祖製也不得回東宮。
容舒抱著月兒枕正準備上榻,忽聽外頭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她披上外袍下榻,正要出去,便聽廊下盈雀興高采烈地道:“太子妃娘娘,夫人來了!”
盈月、盈雀經過竹君的細心教導,也不敢喚容舒“姑娘”了,尤其是盈雀,從前還怎怎呼呼的,現下是越來越有大宮女的氣派了。
能叫她這般興奮,也只能是沈一珍趕來了。
容舒忙開門去迎,“阿娘!”
沈一珍風塵仆仆的,明明勞累著,可一見著容舒的臉便什麽疲憊都沒了。
“今兒一到順天府,殿下,不,該是陛下了,陛下便差了七信公公送我入京,想著要我早些來陪你。”沈一珍笑望著容舒,道:“好在阿娘及時趕來了。”
容舒眼睫微濕,女兒家不管多大,在疼愛自己的長輩面前總是長不大的。
她抱著沈一珍的手臂,撒嬌道:“今兒昭昭要同阿娘一起睡。”
沈一珍在紫宸殿的側殿住了下來。
容舒依祖製齋戒了三日,五月廿八,天才剛蒙蒙亮,宮裡便來人了。
沈一珍親自為她戴上簪著十二花樹的鳳冠,她雖是太子妃的母親,但因著是外命婦,並不能親自去皇極殿觀禮,只能待得禮成後,方能到坤寧宮覲見。
宮輿緩緩朝奉天門行去,抵達皇極殿時,禮部與鴻臚寺已將節冊寶案設於皇極殿內。
容舒在侍禮官的攙扶下步出采輿,抬眸望去,滿朝的文武百官各具朝服,正隨列兩班立於丹墀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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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墀之上,是立在寶案前的新帝。
是她的顧允直。
顧長晉著玄色繡金龍冕服,頭戴十二冕旒,正眉目含笑地望著她。
二人遙遙相望,容舒回他一笑。
曦光照耀在這巍峨宮殿,禮官奏請升殿,鍾鼓鳴響,大樂起。
容舒在莊嚴肅穆的鍾鼓聲以及百官們的叩頭禮中一步一步走向顧長晉。
顧長晉望著朝他行來的姑娘,想起了前世的冊封大典。
那時年輕的新帝手捧元後的骨灰壇子一步一步地從奉天門行來,那是個椿日,初雪消融,椿光熙熙。
分明是個好日,可他眼前依舊是那片淅瀝瀝的秋雨。
自她死後,嘉佑二十三年的那場秋雨,在元昭帝的一生中便沒再停過。
而這一世,已經不一樣了。
首夏清和,芳草未歇的初夏日,他的昭昭行在薄薄的曦光裡,朝他一步一步走來。
顧長晉靜靜望著她,一眼都舍不得錯過。
他與她對視,與她同笑,在她即將靠近時,朝她伸出了手。
二人十指緊扣,一同祭拜天地。
“噹”“噹”“噹”——
莊嚴肅穆的鍾聲再次撞響,禮成了。
自此往後,顧允直與容昭昭將以帝後之名載入大胤史冊。
生同衾,死同槨。
再不分離。
第128章 第三世(嘉佑帝x戚皇后的篇幅 慎買)
蕭衍想,那日她策馬離去時,他該抬眼多看她一眼的。
封後大典的鍾鼓聲奏響之時, 蕭衍與戚甄就在奉天門的角落。
他們看著那孩子迎著曦光緩緩走向元昭帝,看著他們執手祭告天地,接受百官叩拜。
蕭衍不由想起曾經他也在皇極殿, 望著戚甄一步一步走向他,成為他的皇后。
不經意間,竟已經二十三年過去了。
真真是歲月催人老,人亦是不曾饒過歲月。
“我們離開罷。”蕭衍側頭望向戚甄, 道:“以後這皇宮便是他們的了,你不必擔心, 長晉會做得比我好。他對那孩子,也會比我對你要好。”
戚甄從容舒身上收回眼,微微一笑, 道:“皇上在臣妾心中,一直是最英明的皇帝。”
蕭衍淡淡一笑,提步往宮外行去。
貴忠想上前攙他,他卻擺了擺手, 阻止了貴忠上前。他的身子骨已經很弱了,但他想再看看這座皇城,一邊離去, 一邊緬懷。
戚甄知他的想法,放慢步伐與他慢慢地往宮外的馬車行去。
二人乘坐的馬車是專門尋宮匠改造過的,寬大舒適, 外身用鐵鍍了一層筋骨, 十分結實。
馬車踩著轔轔之聲往城門駛去。
這座世間最繁華的天子之城經過一夜的沉睡,在晨曦中漸漸蘇醒, 賣早食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小孩兒在路上嬉笑奔跑, 笑聲就跟銀鈴似的。
蕭衍透過車牖往外望去。
曾經他是那抱薪燒薪者,為了便是這熱鬧安寧的人間煙火氣。但從今日開始,他是這人間煙火氣中的一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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