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發佈時間: 2024-07-29 11:4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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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露

沈熄頓悟。

想了想, 他不想用這樣大眾的方式表露自己的心跡。

他抬起頭, 眸色一深, 講出來的話卻雲淡風輕。

「我覺得……一般。」

「沒有你美」四個字方才醞釀到位,正準備選個好機會說出口, 山雨欲來前,風聲灌樓, 沈熄躍躍欲試。

後面的鳴笛「滴——」一聲, 連按三下,還開了個雙閃。

車子停在他們旁邊, 司機搖下車窗,探出一個渾圓的大腦袋:「打的不大兄弟?!」

沈熄:……

林盞抱著畫板坐了進去, 心裡又開始默默嘆氣。

……沈熄到底知不知道?

總不可能拿把大刀抵在他脖子上質問他「你到底想不想和我在一起」吧……

她顯然是累極了,沒等到自己把這個問題思索完,已經靠著椅墊睡了過去。

車很快到她家樓下, 沈熄看了看她熟睡的臉,雖然不忍心,還是抬手拍了拍她。

「林盞,到你家了。」

她無措地睜開眼, 眼裡還是霧濛濛的,表情呆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嗯?」她看了眼沈熄,又看了眼窗外,稀里糊塗應道,「嗯……」

她睏倦地小幅度伸了個懶腰, 然後抱著畫板就要站起來。

沈熄提前發現她的動勢,趕快伸手在她頭上護了一下,才讓她的頭免於撞到車頂。

林盞窘迫地推開門,晚風一吹,才清醒了很多。

她揉揉太陽穴:「我睡傻了已經。」

沈熄把她送到樓下,看她正準備轉身進樓道,他及時叫住她。

林盞在半明半昧的光中回眸:「嗯?」

沈熄定了定神,道:「以後晚上搭車,不要在車裡睡覺,很危險。」

「知道了,」林盞嘟囔著,「因為你在我才睡的。」

搞得那麼嚴肅,她以為他要說什麼呢……

沈熄張了張嘴,半晌才開口道:「好,進去吧。」

林盞趿著小碎步:「行,你也早點回去吧。」

沈熄看她進了電梯,這才轉身離開。

前行時抬頭看了看天幕,空蕩蕩的,只剩下幾顆星在閃爍。

那句話……

算了,總有機會再說的。

進了在路口等待的車內,沈熄報上了自己的地址。

司機透過鏡子看他。

「這麼遠還來送……你女朋友哇?」

///

經過精挑細選之後,林盞和鄭意眠把目標鎖定在了「汀莫畫室」。

汀莫畫室也算W市比較大的幾家畫室之一,林盞和鄭意眠這種有一定水準的,會被分去精英班。

因為今年的聯考提前了,所以畫室集訓也提前了。

汀莫畫室決定七月一號正式開始集訓。

精英班也一樣,有從外地專門請來的頂級老師,給他們按個人情況制訂對策。

六月三十號當天晚上,林盞她們準備辦一個小型的歡送會,跟大家道個別,畢竟她們馬上就要離開半個學期了。

誰知道還沒到晚上,他們這批要出去集訓的人,就被老師叫去談話了。

好像是美術組的組長。

在路上,孫宏還在跟她們倆八卦:「我聽說不是我們的鍋,是因為學校有幾個實驗班,專門搞文化的那種,裡面好多人都要出去學藝術,學校覺得半路出家風險太大,就召集在一起談談話,想把一些未成形的想法,扼殺在搖籃之中。」

林盞說:「半路出去的確有點危險,學校要管管也正常。」

結果他們失策了,老師不僅勸了那些想半路出家的學生,還勸了林盞和鄭意眠。

「你們兩個被黃老師帶的,水平已經很高了,我覺得你們不用出去,對嗎?要對學校的師資力量有信心,後期訓練強度會加大,黃老師也會更認真。」

畢竟大批學生出走,對學校還是有些影響的。

可崇高是以理科聞名的,文科也不錯,藝術相對而言就沒有那麼好。林盞她們接受了一種觀念太長時間,也需要經驗更加豐富的老師,來幫她們再上一層樓。

而且那邊的開出的師資條件,著實太佑人了。

但是老師苦口婆心勸了很久,她們就只能點點頭,說:「好的,我們回去再和家長商量一下。」

出了辦公室,孫宏問她們:「你們真的要考慮嗎?」

林盞頭痛:「不知道他們怎麼想,其實我無所謂的,七月不去八月去也可以,差不多,還可以多留一個月學學文化。」

鄭意眠也是這麼想的,她說:「我回去再跟我爸媽商量下。」

雖然不知道明天到底走不走,但大家似乎都默認了她們明天還會來。

姜芹要留在學校,她給林盞和鄭意眠都買了禮物。

「不知道你們到底走不走,禮物就先送了吧,怕以後沒機會了。」

同班一些關係比較好的,都給這些要走的人送了禮物。

回家之後,林盞收到沈熄的消息。

【不走了麼?】

想了想,她回覆:【不知道,我家裡人還在商量。】

沈熄看了一眼桌上的淺綠色盒子,這是買給她的禮物,本來準備今天送。

但是,又聽張澤說老師找她們談了話,大概又不走了。

這東西就沒送成。

林盞回完消息之後,開門往外看了一眼。

蔣婉和林政平在商量。

蔣婉想讓她明天就去畫室,為聯考和校考做準備。

「還有學校校考要畫色綵頭像,她們學都沒學,當然要多留一點時間畫畫了。」

林政平則認為不急,可以晚點再去。

「考色綵頭像的學校少,再說了,那都是聯考完再學的東西了。林盞現在沒必要去那麼早,去得早的都是底子差零基礎的,她這段時間只要保持手感就行了。」

眼看短時期內爭不出個所以然來,林盞又把門關上,開始繼續之前沒畫完的畫了。

廢墟處的細節難處理,畫到後期幾乎全是用小筆觸來塑造,一小處就要用掉她半個小時。

中途,蔣婉進來了一趟。

看她在畫畫,把牛奶放在她牀頭櫃上,輕聲說:「不早了,你畫完早點睡。」

林盞騰出功夫問了句:「你們商量好了麼?」

蔣婉:「你是怎麼想的?」

林盞聳肩:「我無所謂,反正一個月對我來說,進步也不會很多,保持訓練也不會退步。」

她現在主要想的是把這幅畫畫完,怎麼把這幅畫畫好,這些東西她不想管。

蔣婉:「我跟你爸還沒商量好,你畫完早點睡吧,去畫室的話我明天早點叫你。」

林盞:「畫室八點上課。」

蔣婉:「但是第一天,要早點起來收拾。」

蔣婉帶上門離開,林盞又繼續調色。

藍灰橘紅調和,避免顏色太純。

畫到十一點多,林盞出去洗了個澡,蔣婉和林政平還在四處打電話,詢問以前出過美術生的家庭。

林盞:「……」

有必要麼。

她跟沈熄道過晚安,提前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鬧鐘剛響,蔣婉就進來了。

「盞盞,起來,我們決定還是讓你今天去畫室。」

林盞還沒完全醒,被蔣婉這麼一嚇,模模糊糊地應了聲,而後去摸自己的鬧鐘。

蔣婉:「收拾一下快起來啊,今天顏料什麼的都要帶去!」

汀莫畫室,從她家搭車過去要四十分鐘,她還有一個小時可以整理。

不去學校,就可以穿自己的衣服了。

一邊找衣服,她一邊開免提給鄭意眠打電話。

鄭意眠的聲音也是甕聲甕氣的:「嗯?」

林盞:「你今天去學校還是去畫室啊?」

鄭意眠打了個呵欠:「我去畫室。」

林盞說:「我也去,你家去畫室不是要一個小時嗎,小心遲到啊。」

「嗯,」鄭意眠說,「我這就起來了。」

「好,那我掛了。」

「拜拜。」

林盞把顏料清了清,裝好畫筆,帶個桶,就差不多了。

畫室有畫板和畫架。

林盞把頭髮整理了一下,就出門了。

///

汀莫畫室的環境很好,帶著紋理的微晶石瓷磚,通敞的教室,早上八點的陽光剛剛好,金粉似的傾倒一地。

畫室每年都要重新裝潢,而今純白的牆壁實在讓人通體舒暢,牆上掛著幾幅老師的畫作,不遠處的寫生桌上,擺著幾個沒有沾灰的石膏,看得出常有人清理。

林盞推開門,對著戴眼鏡的老師道了聲好。

這是宋老師。

宋老師笑笑:「你好,隨便坐吧。」

林盞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宋老師問:「你叫什麼?」

「林盞,雙木林,燈盞的盞。」

「我知道你,我以前在獲獎集上看過你的作品。你的風格太獨樹一幟了,好好把握,校考一定能拿非常棒的成績。」

林盞笑笑,說:「那就要拜託宋老師指點一二了。」

鄭意眠踩著點準時進來,還在喘著氣。

她在林盞旁邊卸下畫袋,揉了揉自己酸脹的肩膀:「幸好你給我打電話,不然我就睡過了。」

「快坐吧,等下要開始畫了。」

宋老師看全員到齊,自我介紹了一下:「大家好,我姓宋,是你們的色彩老師,你們叫我宋老師就好。」

「今天是第一節課,我說說我的規矩,大家在門上看到了手機收納袋,沒錯——這就是拿來放大家的手機的,上課不允許玩手機。」

底下傳來一陣倒抽涼氣的聲音。

宋老師繼續說:「好,現在每個人要麼關機,要麼把手機調成飛行模式,放到一邊。假如家長有急事會打我的手機,其餘的亂七八糟的消息,全都不是你們該管的了。」

大家紛紛悲嘆,但只能交上手機。

林盞長按電源鍵,關了機,把手機放進收納袋裡。

鄭意眠看她:「你關機啊?」

林盞聳聳肩:「反正平時也沒人找我,沒事。」

鄭意眠:「我也是,那我也關機好了。」

回到座位上,林盞問鄭意眠:「孫宏他們也找好畫室了吧?」

鄭意眠開始一樣樣往外拿東西,說:「是呀,但是離這裡好遠。」

「幾家大畫室應該都挺嚴的,」林盞把摺疊的水桶展開,站起來去接水,「估計他們也得被收手機。」

接水的時候老師發了畫,要他們在三個小時內畫完。

畫上的靜物很多,時間有點趕。

鄭意眠畫這種是最得心應手的,一個淺藍的背景加點顏色鋪上去,初落筆就很漂亮。

宋老師:「不錯,但是白有點多,下次加少點,不然背景退不到後面去。」

「林盞,你這個亮面稍微有點灰,提亮點。」

一整天,林盞都投入在畫面中,儘可能地去適應新的老師。

下午下課之後,林盞和鄭意眠餓得不行,一下課就衝出去買吃的了。

吃完回來之後,距離晚上的課,只有十分鐘休息時間了。

林盞跟鄭意眠串通了一下:「我先去看看手機裡有人找我沒,你幫我看著老師啊。」

這汀莫畫室的老師太嚴了,連下課都不讓看手機,只有等晚上九點半下課後,才能拿回手機。

林盞的手機沒有關機提醒未接來電功能,故而這一開機,別的看不到,只能看到Q.Q上發來的消息。

最上面的消息是姜芹的。

姜芹:【你今天沒來啊,已經去畫室了嗎?】

既然先點開,林盞就順手回了:【嗯,已經到畫室了。】

正準備退出的時候,姜芹的消息很快來了:【你怎麼現在才回我啊,剛剛嚇我一跳,看消息以為你剛剛才到畫室,我以為你出國去了呢。】

姜芹:【你是在哪個畫室來著?】

林盞打出「汀莫畫室」四個字,看著姜芹發來的消息,笑了笑,玩笑似的道:

【Austin‧Mo,中文名奧斯汀‧莫奈。】

【[乖巧.JPG]】

姜芹的腦回路確實是異於常人,林盞總愛捉弄她。記得以前林盞跟她說「富蘭克林‧盞」的時候,她還認認真真地問:「真的有這個人嗎?不會真有人說過『挖我白顏料者雖遠必誅』吧?」

這次,姜芹也上當了。

姜芹:【媽耶,你真的去國外了?!!!】

姜芹:【不過國外好哇,黃郴之前也說你這種畫風就是那種很高級的感覺,去強行呼吸一下資本主義的空氣,學習一下那邊的技巧,簡直不要太贊!】

姜芹:【不過老黃之前就說要你出國,你不同意,現在咋回心轉意了哇?】

姜芹:【不過我好擔心啊,你去國外學習不同的技巧,聯考會不會手法不一樣,過不了怎麼辦?】

林盞:【人是會變的。】

捉弄完了,感覺姜芹真心實意地上當了,林盞準備解釋。

「你別賣蠢啦哈哈哈我沒有出國」這句話才打了前面兩個字,鄭意眠推她:「快點,我看到有老師到樓下了。」

鄭意眠這麼一推,林盞就順勢把「你別」倆字發了出去。

剛剛打開的時候順勢看了一眼,全是大家問候的消息,林盞來不及看,退出之後,關機了。

惟有姜芹對著那邊欲言又止的「你別」兩個字,犯了難。

犯了許久的難之後,她對一邊的同伴說:「我知道了……她要我別說出去吧。」

///

下課鈴響了,崇高的學生都魚貫而出,趁著這半個小時去買晚餐,好飽著肚子應付接下來的晚自習。

一貫不緊不慢的沈熄,這回也加快了動作。

張澤從後面趕上來,搭著他肩膀:「怎麼,想吃啥?」

沈熄快速走出班門,應付道:「隨便。」

路過三班的時候,正好,最後一節課是數學,老師拖著堂,沒下課。

沈熄站在窗前,掃了一眼裡面。

班上看似排得很滿,與平時無異,但沈熄一眼就看出,林盞的位置上,坐著別人。

最後一排都是空的。

張澤在一邊道:「現在才想起來看啊,人家都一整天不在了。」

沈熄腳步一頓,繼而轉身往前走。

放在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開始震動,他心裡隱隱有預感,拿出手機一看——

是張澤打來的。

張澤在後面笑了:「怎麼,這麼快,以為是誰打來的?」

沈熄按下紅色的掛斷鍵,不置一詞:「……」

張澤:「我就說你怎麼今天一整天老在看手機,原來是在等人找。不是我說,別人沒找來,你不能去找別人麼?」

沈熄蹙眉,垂眸掩去眼底神情:「我找了,可是找不到。」

第一次這樣,原來都是她沒找他,他總有辦法從別人那裡知道她的消息,知道她在哪裡。

這是第一次,就算去找她,她都沒有回應。

他找不到她了。

這樣的焦灼讓他整個人都處於一種不知如何解釋的心境中,沉不下心來,好像……好像怕她真的,就這樣消失了。

「怎麼找的?發消息了嗎?」

「發了,沒回。」

「打電話了嗎?」

「沒接,關機了。」

「鄭意眠呢?孫宏呢?齊力傑呢?」

「我沒有他們手機號。」

張澤想了想:「我有孫宏微信,我發個微信問問他。」

沈熄晚上沒吃多少,整個吃飯途中,腳都無意識地在地上打著拍子。

好像很難耐。

張澤跟他在一塊兒這麼久,這是第二次看他這種魂不守舍的樣子。

張澤被他感染了,過一分鐘就去看一眼手機,看看孫宏回消息了沒有。

「奇怪,這傢伙以前都秒回啊,這都十幾分鐘了……我給他打個微信電話看看。」

打了微信電話,也還是沒接。

張澤道:「可能去別的畫室了,第一天集訓比較嚴,就沒看消息吧。」

沈熄不語。

他寧願是這樣。

張澤問:「林盞有跟你說她去什麼畫室嗎?」

沈熄搖頭:「昨晚還沒決定今天到底去哪,就沒有跟我說。」

張澤:「那她今早也沒跟你說不來嗎?我靠,她不知道你也準備了禮物要送嗎?」

沈熄壓下心中不安,道:「應該是太急了。」

張澤想了想:「這樣,我們等下去問問姜芹,她跟林盞關係挺好的,問問她知不知道林盞去哪個畫室了,你實在放不下心,可以去找找。如果姜芹都不知道,那就應該是林盞畫室太嚴了。」

話音剛落,張澤看到外面,姜芹的身影一晃而過。

他拿著手機飛速追出去:「誒,姜芹姜芹!」

姜芹聽到身後的呼喚,轉過身:「誰啊……張澤?怎麼了?」

張澤咳嗽一聲,摸了摸嘴角,回身去看從店內走出的沈熄。

「那什麼,想問問你,你知道林盞去哪個畫室了嗎?」

姜芹臉上的疑惑立刻轉化成驕傲。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我剛剛吃飯正跟她聊完天呢!」

說話間,沈熄也來了。

張澤問姜芹:「你剛剛跟林盞聊了天嗎?」

沈熄也說:「她手機一直是關機的。」

「那我不知道耶,」姜芹說,「我一個小時之前給她發的消息,她剛剛回的我。」

張澤:「說的什麼?」

姜芹有點為難:「……她不讓我說。」

張澤斟酌著看了一眼沈熄。

沈熄屏息問道:「她剛剛跟你聊天了,而且,不讓你說她去了哪裡?」

姜芹本身就對沈熄懷著那麼點仰慕的心思,此刻被他這明晃晃的眼神給看著,整個人都不自覺緊張了起來。

她扭捏了一會兒,見沈熄依舊不放過自己,只好道:「那我說了,你們不要跟別人說啊……」

沈熄自然點頭。

姜芹說:「她出國了,去國外學畫畫去了。」

張澤被這消息震驚得張開嘴,半天才吼一句:「怪不得一上午關機呢,飛機上呢吧?!」

沈熄眼瞼一顫,卻一句話沒說,嘴唇抿成一條線。

張澤繼續道:「為什麼出國不能跟我們說啊?!」

姜芹:「這我就不知道了。」

「好了,」沈熄不願多說,深吸了一口氣,抬眸看張澤,「我們走吧。」

///

一路上,張澤都喋喋不休。

「不至於啊,出國又不是什麼大事,為什麼非得瞞著我們?」

「鄭意眠、孫宏他們這些都是幫凶吧,怪不得全不接電話呢!」

「就算要瞞著我們,也得給個合理動機吧?不說我,我跟她沒關係,但是你跟她那麼好的關係,她憑什麼跟姜芹說不跟你說?姜芹跟她哪有跟你這麼好?」

說到這句,二人皆是一愣。

彷彿正中箭靶紅心。

張澤艱難地吞了一下口水,道:「……不會是為了躲你吧?只有這個選項了,其他都不成立。」

沈熄腳步一滯,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你想想,你最近有沒有做什麼事情惹她生氣?回憶一下,可能會讓她失望的那種行為?」

「失望?」沈熄回想道,「怎樣算失望?」

張澤:「比如她向你示好什麼的,被拒絕了啊之類的……」

沈熄一頓:「之前出去玩的那次,她說『今晚月色真美』,我說,一般。」

張澤:「……嗯,還有嗎?」

沈熄:「沒了。」

張澤:「……還有吧,那次聽講座,她把你給他的咖啡拉環當定情信物,結果你要她扔掉,她還問過你是不是真的要扔定情信物,你說是。我當時就感覺她情緒有點不對。」

沈熄:「……」

張澤看他蹙眉,問:「怎麼,沒想起來?」

「想起來了,」沈熄眸色漸暗,「但我當時不是那個意思。」

張澤:「我當然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了,但人家誤會了也說不定啊。你要想,她一個女孩子,這麼主動了得有半年多了吧,也許這兩次她是鼓足了勇氣來說的呢,但是你傳遞了錯的東西。可能失望攢夠了,就放手了。」

張澤繼續道:「而且這次她走得很平靜,也沒有告訴你,大概也是猜到你不會挽留了。我之前在網上看到一句話,大意就是,真正決定走的那次,關門聲最小。所以她才那麼冷靜吧。」

「畢竟是女孩子,有的話不好說得太直白,感覺到已經到那個度了,就只能收了。」

沈熄踩著碎石往前走,碾過石子的時候,突然想到,這是林盞很喜歡做的動作。

他沒說話,想起她每次想顧左右而言他的時候,都會重複這個緊張的小動作。

她說謊的時候眼神閃爍,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可昨天他們沒有見面,他沒法看到她的眼睛。

一剎那,像是被人抽光了力氣,沈熄腳步遲緩下來。

張澤於心不忍,道:「人走都走了,你別這樣了。現在操心的不該是她怎麼誤會你這件事,畢竟已經誤會了,最該操心的是……希望她別在那邊談戀愛了,你也知道,國外的小哥們又浪漫又帥,追起人來很有手段,林盞又漂亮……」

沈熄側眸,頭一回用那樣的眼神斜張澤:「閉嘴。」

張澤:「我操,我說實話而已,你能不能別這麼有殺意啊……」

張澤嘗試著讓他往好的方面想:「算了,大不了就不強求了唄,你也不喜歡別人,就不要吊著別人……」

沈熄腳步驀地一停,像是這麼多天的情緒終於找到一個發洩口,洪水般宣洩而出。

「我不喜歡她還這麼對她,我有病?」

「我靠!你終於認了吧!操他媽磨磨唧唧這麼久,還是認了吧!」張澤暴跳起來,「你他媽早點說多好,早點說人就不會走了!」

路過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張澤。

張澤恢復正常,抱臂道:「老子這麼激動幹嘛,又不是老子的妹子跑了。」

激動之後,張澤這才理智地說道:「如果她還在,你這麼講也許能力挽狂瀾。但是現在人已經走了,怎麼樣都沒辦法了,怪就怪你這傢伙太被動了,假如能重來一次,你還這麼被動嗎?」

說完,不等沈熄說話,他道:「我要是你,我一定主動到讓對方害怕。」

「不過說這些都沒用了,你沒有重來的機會了,沈熄。」

這句話讓本來並不明晰的悔恨加倍放大,無孔不入地爬滿沈熄的每一寸肌理。

張澤說得對,無論如何,他沒有重來的機會了。

假如還能重來?

他一定不會讓她走了。

可惜,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張澤到了教室,開始清書包。

「我今晚籃球隊有個活動,就不上晚自習了,已經把假請好了。你……今晚一個人回去,可以吧?」

沈熄低聲問:「什麼活動?」

張澤:「上回贏了個比賽,這次慶祝一下,一塊玩玩,喝點酒唱點歌啥的。」

未作多想,沈熄掀起眼瞼:「我跟你一起去。」

張澤:「你平時不是最討厭這些活動了嗎?去幹嘛啊?」

沈熄:「不想上課。」

這節數學晚自習。

林盞她,最不喜歡數學課。

沈熄請假很容易,給老師發條消息,不用說原因,老師立馬同意,還讓他好好休息。

張澤在一邊罵罵咧咧:「這麼特殊化啊,我上次請個假差點就沒說自己得抑鬱症了,那傢伙,給我審問的啊,三堂會審似的。」

///

晚上九點半,汀莫畫室終於下課了。

大家拉著長長一聲嘆息,伸了個懶腰,去拿自己的手機了。

林盞和鄭意眠沒動。

林盞今晚速寫畫得快,提前半小時就畫完了作業,現在正在位置上補自己那幅沒畫完的色彩。

廢墟已經完成了一大半,還剩下三分之一沒有畫完。

為了防止自己畫細節的手顫抖,林盞用左手扣住右手手腕,這樣托著作畫,會稍微穩一點。

一個破碎的磚塊就用了她十分鐘。

老師在身後,看著她調色盤中一小塊一小塊兒的區域,問道:「還不走麼?」

林盞挑了團朱紅,用綠色融合了一下,才說:「畫完再回去吧,沒事,家裡不著急。」

老師:「畫挺好的。我發現你還是適合這種沒有框架的作畫,不會壓抑你的天性。這幅畫準備處理到哪裡,有想法嗎?」

林盞:「目前還沒找到,畫完再說吧。」

老師:「好,畫完跟我說一下,我認識幾個專門負責比賽和畫展的老師,可以給你介紹。」

林盞道了謝,老師又往鄭意眠那邊看了一眼。

鄭意眠還在畫速寫,非常細緻,裡裡外外的條紋全不一樣,而且透視也很到位。

別看這兩個小姑娘關係好,畫畫也都是一流水準。

「鄭意眠以後可以往聯考狀元那個方向培養,林盞往個性畫派的方向走,挺好。」

「走了之後記得鎖門啊。」

「好,老師再見。」

畫到十點半,林盞手腳發酸。

鄭意眠正好削完一支筆,問她:「餓不餓?」

林盞立刻心領神會:「那咱們下去吃個宵夜吧,我也該回去了。」

剛剛跟蔣婉打了電話,蔣婉知道她的性格,說要是靈感到了,今晚不回去,就在畫室外面開個房間也行。

「你今天那個背包裡,媽媽給你放了一套換洗衣物。」

林盞:「這你都放了?我怎麼不知道?」

蔣婉:「我看你最近幾天都在畫畫,怕你到那邊也畫得很晚,就給你準備了一套。這樣你就可以在附近休息一晚上了,免得回家來,耽誤你創作的黃金時期。大晚上回來也不安全,你就跟鄭意眠一起開個房間也可以。」

林盞在外面比賽時經常自己開房間,蔣婉還是不擔心她的自立能力的。

但林盞今晚已經不打算畫了,還是準備回去。

因為鄭意眠沒帶換洗的衣物。

鎖好畫室門,鄭意眠已經靠在樓梯口等電梯。

林盞晃了晃手上的鑰匙串:「想吃啥?」

鄭意眠舔唇:「我剛剛發現底下有燒烤,還有紅豆餅,鉋冰什麼的也有……你想吃什麼?」

「我都行。」

出了電梯,暖橘色的燈光在視線裡渲染開一大片。

夜晚的街市溫柔,涼風夾雜著各式各樣的香味,從遠處一直飄進樓裡。

林盞推開防盜門,感嘆了一聲:「真香啊……」

沉默了兩秒,她同鄭意眠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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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倆是不是沒拿手機?」

鄭意眠低頭,語調很淒婉:「假餅害人。」

要不是方才她們在畫室裡盡情展望接下來要吃什麼,給自己畫了個十成十的彌天大餅,也不會興奮到連手機都忘了拿了。

「算了,」林盞重複一貫的口頭禪,「也不會咋樣。頂多回去用我媽的手機跟沈熄聊天。你呢,你就比較慘了,沒人跟你聊天。」

鄭意眠:「哦。」

兩個人先是買了串香腸,撒上芝麻和甜辣醬的烤腸在案板上滋滋冒著聲響,像兩條擱淺在岸上掙扎的魚。

老闆抽了張紙巾捲住木籤下頭,一邊遞了一個。

鄭意眠沒帶現金,林盞正在付錢,付完之後正準備開始吃,被鄭意眠一道聲音給吸引了注意。

「那個酒鬼長得有點像沈熄啊……」

「造謠是要負法律責任的……」林盞抬頭一看,「我靠,沈熄?!」

隔著一道斑馬線,那邊人的兩只胳膊被人扛在肩上,步伐沉重,幾乎可以說是在被拖行著往前走。

稀疏的燈光清淺一道,從他下頜線條一路往下墜,跌坐在他鎖骨上,又沉進他的衣領中。

他仰著頭,喉結凸起,雙眸緊閉。

東西也顧不上吃了,林盞趁著綠燈跑過去,驚魂未定地再次確認了一眼。

「……沈熄?」

張澤累的半死,現在眼睛都睜不開,仔細看到面前的人之後,差點把肩上那條沈熄的胳膊甩出去。

「我日,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