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曳雪點點頭,道:“這是哪裡?”
北湛簡短答道:“石頭莊。”
沒等趙曳雪繼續追問,一個老婦人從門口進來,手裡捧著一個碗,道:“醒了就好,快吃些東西。”
她的腿腳不太靈便,北湛從她手中接過碗,順手摻了她一把,老婦人在牀邊坐下,打量著趙曳雪,啊喲一聲,道:“臉色還是不好呢,我兒媳婦上山裡挖藥去了,等她回來,再熬些湯藥喝,喝下去就好了。”
看著這位慈和的老婦人,趙曳雪隱約明白了狀況,或許在她掉進河裡之後,又被撈起來了,寄住在石頭莊的這戶人家裡。
是北湛救了她嗎?
趙曳雪心神不屬地想著,老婦人拉住她的手,絮絮地道:“人的一輩子就這麽長,哪裡有過不去的坎兒呢?再怎麽樣苦,也不該拿自己的xin命作兒戲……”
她一通苦口婆心的勸說,聽得趙曳雪一愣一愣,雲裡霧裡,不明所以道:“什麽……兒戲?”
老婦人耐心開解道:“夫妻間爭吵拌嘴是常事,俗話說得好,牀頭打架牀尾和,千萬別鑽了牛角尖,到頭來苦了自己。”
趙曳雪開始疑心自己聽不懂大梁話了,她只好將目光投向北湛,等待他的解釋,而北湛只是移開了視線,對那老婦人道:“有勞您了,我讓她吃些東西。”
老婦人起了身,還不忘叮囑道:“好好勸她一回,到底夫妻一場,情分總是在的。”
北湛點點頭,等那老婦人走了,屋子裡再次恢復了沉默,誰也沒說話,在這古怪的氣氛中,趙曳雪終於沒忍住,疑惑道:“那老婆婆說,什麽夫妻?”
北湛不看她,用湯匙舀了舀熱騰騰的粥,漫不經心地解釋道:“你已昏迷一天一夜了,那天夜裡情況緊急,我帶著你來這石頭莊投宿,怕人起疑,隨便編了借口。”
他舀了一杓粥,送到趙曳雪面前,略深的煙灰色眸子盯著她,命令道:“吃。”
趙曳雪依言喝了那一杓粥,又好奇問道:“你編了什麽借口?”
北湛抿了抿唇,不悅道:“問這麽多做什麽?”
他說完,便把粥碗放在一旁,道:“吃了。”
然後便起身離開了,趙曳雪只好捧起碗,慢慢地喝起粥來,一日一夜未曾進食,她竟也不覺得多餓,只是渾身酸痛乏力,頭也鈍鈍地疼,像是挨過幾悶棍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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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喝了幾口,趙曳雪便聽見外面傳來老婦人詢問的聲音:“她怎麽樣啦?”
過了一會兒,北湛的聲音才傳來:“應該沒有大礙。”
老婦人咳了幾聲,道:“這麽冷的天氣,也敢往水裡跳,幸好沒出什麽事情,真是個強脾氣呢,和我那兒媳婦倒有些像。”
她又說起北湛來:“你也是,男子漢大丈夫,何必與自個的媳婦計較呢?難道不知道她氣xin大麽?”
北湛卻道:“不知道。”
老婦人:……
過了一會兒,她沒好氣地訓道:“既然不知道,你當初如何娶了她?”
這回輪到北湛不說話了,趙曳雪忍不住想發笑,牽得喉嚨一陣發癢,輕輕地咳嗽起來,外頭靜了一會,那老婦人又催促道:“她怎麽咳了,快進去瞧瞧。”
過了片刻,門又開了,北湛走了進來,趙曳雪這才注意到他穿著一身粗布短打,那衣裳大約是老婦人的孫兒輩的,看起來很舊,北湛又是昭國人的身量,肩闊腿長,穿著實在不怎麽合身,袖口和褲腿都扎了起來,勉強看得過眼,就好像隨時都要下地乾活似的。
趙曳雪掩著口,悶悶地咳嗽著,北湛的眉頭微皺,道:“怎麽不躺著?”
趙曳雪指了指旁邊的粥碗,意思是,粥還沒喝完。
誰知北湛並沒有領會她的意思,他沉默片刻,又在牀邊坐下來,端起那碗粥,語氣硬邦邦地嘲道:“我還道你多有能耐,生死關頭舍身救人,卻原來連喝粥也要人喂。”
說著,便吹冷了一杓粥,送到趙曳雪唇邊:“喝。”
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話還說得這樣難聽,趙曳雪雖然xin子軟,卻也不是沒有脾氣的,略略撇開頭,道:“我自己吃。”
北湛的表情冷冷的,看得出他想說什麽,然而又忍住了,道:“你自己若是可以,又何必等我進來?”
趙曳雪微微抿起唇,病了一場,她如今手足發軟,渾身酸痛乏力,頭疼腦熱,連坐著都十分吃力,何況自己端碗吃粥?
若是在往日也就罷了,她一向是被人服侍的,沒什麽不習慣,但如今被北湛出言相激,氣xin也不由上來了。
她淡淡道:“我又沒求你。”
這一句立即就激怒了北湛,他把粥碗一放,噌地起身出去了。
門被重重關上,趙曳雪盯著門板發了一會的呆,直到如今,她仍舊覺得不敢相信,北湛竟然真的跳下了河來救她。
為什麽?
趙曳雪又用力掐了自己一把,不高興地想,即便他救了自己又如何?就能這樣譏諷她嗎?
當時推玉茗那一把完全是憑借著本能,倘若再來一次,她還是會那樣做的,玉茗還小,又跟著她背井離鄉,千裡迢迢去往異國,趙曳雪絕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在自己面前。
趙曳雪坐得累了,裹緊被子,把臉埋在膝蓋上,卻聽門再次被推開了,北湛大步走進來,他在牀邊坐下,端起那一碗粥,舀了一杓,冷冷地問她:“真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