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發佈時間: 2024-07-29 11:4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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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賞月

剛下晚自習, 人潮擁擠, 有男生風似的掠過, 去趕最空曠的公交。

已經是五月,夏初的風初露端倪, 顯出淡淡的乾澀和燥熱來。

新生的枝葉在風色中飄搖。

林盞用力呼吸了一口,吸進鼻腔裡的全是揮之不去的悶。

她想到了今天的事。

林盞踢了踢腳下的石子, 又用腳後跟碾了一下, 輕輕喟嘆一聲:「我真的不知道沈熄喜不喜歡我。」

鄭意眠一愣:「怎麼說到這個了?」

林盞說:「今天我試探了一下他啊,可是失敗了。」

那時候鄭意眠在低頭寫題, 隱約聽到了一些。

林盞說這是定情信物,沈熄說這東西容易劃傷, 要她扔掉。

她問真的要丟掉定情信物嗎,沈熄說——

別戴了。

確實,容易讓人有誤解。

更何況林盞還反覆強調了這東西是定情的。

林盞又重複一遍:「我真的不知道。」

「我跟你說過李初瓷吧?她和張牧之在璦昧期的時候, 張牧之在情人節給她送過巧克力,在她給她媽打電話的時候說『你給我岳母打電話啊』……」

「我剛剛想到了李初瓷,我覺得很害怕。」

「他們那個時候明明看起來那麼要好,讓人感覺十拿九穩了, 可是最後,張牧之還是拒絕了她,並且拒絕了很多次。他真的從來沒有喜歡過她。」

她抬起頭,看著鄭意眠,很認真地說:「所以一個人喜不喜歡自己,是不能靠自己感受的, 因為你永遠不知道自己猜對了沒有。」

鄭意眠心疼道:「所以你試探了,這是對的。」

林盞繼續說:「沈熄喜歡一個人,可能是像這樣,愛管著;也有可能是凡事遷就呢?他喜歡誰,只有他知道吧?」

「他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子,我們都沒見過吧?」

鄭意眠:「他對你是特別的,能看出來。」

林盞扯著嘴角笑了下:「那能確定他把我當喜歡的人還是當朋友嗎,不行吧。」

上個月的討論,和李初瓷的經驗都告訴林盞,她不能再止步不前了,她應該去嘗試。

鄭意眠給她提主意:「我覺得拉環這個還是太隱晦了,可能沈熄根本就不知道你想表達什麼。你下次試探,換一個明顯的,他一定能懂。」

「我覺得,沈熄是喜歡你的。」

///

六月底,林盞他們一行人,趁著週末放假,又出去寫生了一次。

這次要去的地方很近,也沒什麼安全隱患。

大家選擇的交通工具是步行。

……

沈熄感覺到今天的林盞很活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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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她問他:「沈熄,你喜歡長頭髮的女生,還是短頭髮的?」

沈熄看了她一眼。

大概是很久沒去剪頭髮,她一頭齊耳短髮長長了不少。

他轉過眼,道:「無所謂。」

「嗯……」她裝模作樣地點點頭,「四捨五入的話,你就是喜歡短髮的女孩子了,對吧?」

她抬起一邊眉毛,眼裡有試探。

……該怎麼說?

沈熄想了一下。

她這到底算短髮還是中長發?

再三權衡,他開口道:「都可以,中長發也可以。」

林盞:「……」

她撓撓頭髮,表示知道了。

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算短髮還是中長發。

中午大家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大家互相交換帶來的吃的。

林盞在那邊清理,沈熄在一邊跟張澤說話。

有人說:「我帶了酸梅膏,要不沖一點大家分著喝?」

孫宏:「好啊,正好天氣也挺熱的。」

剛好那個人也帶了紙杯,一個杯子裡倒一點,拿水沖開。

到最後一杯的時候,林盞作噁心起。

她多倒了一些酸梅膏進去。

分發給大家的時候,沈熄並沒有接。

他不喜歡喝飲料。

林盞勸她:「你就喝一口嘛,這個真的,和別的味道不一樣。」

沈熄接過杯子,看林盞饒有興致地在他旁邊坐下。

光是看她這個不自然的小表情,和杯子裡明顯不對勁的液體,他就能猜出來是怎麼回事了。

但他還是問林盞:「這杯顏色怎麼這麼深?」

林盞當然是只能信口胡謅了:「顏色本來就這麼深的,因為味道獨特。你嘗一口,真的,試一下。」

沈熄用唇嘗了一口,太濃了。

他下意識皺了眉。

林盞在一邊得逞一樣地大笑:「猜出來了嗎?這杯是沒衝過的。」

大家也附和著她一塊兒笑。

正當林盞頭一回把握了主動權時,沈熄早已經想好應對辦法。

他握住紙杯,淡淡地說:「我知道,但我以為你不會騙我。」

林盞的笑僵住了。

…………

頃刻間,她就像一個風流的負心漢,沈熄是被欺騙的小白花。

她蒼白地解釋:「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看著林盞須臾間軟下來,張澤跟一邊的人發表感言。

「看見沒,這就是撩妹的最高境界。把自己變成受害者,既讓妹子感受到你的信任,又讓妹子愧疚於辜負你的信任,然後你們就可以……」

「可以怎麼樣?」

「自己想。」

臨近傍晚時,四下靜謐,四周只剩下大家在水桶中洗筆的聲音。

沈熄坐在一邊看書,張澤在打遊戲,大家各自都找到了事情做。

雖然還有件事吊在心中沒解決,但林盞還是感覺到了一種久違的舒適。

這是一種非常適合創作的氛圍。

大家一起在工作,但又很安靜。

沈熄坐在她旁邊,林盞的一只耳機裡還放著柔緩的音樂,開頭是海浪拍打暗礁的沖刷聲,讓人彷彿置身海邊。

嘩啦,嘩啦。

天地萬物,滄海一粟。

她終於把近一年前擱淺的那幅作品再次拿了出來。

看了一下,不太滿意。

她決定重畫。

用鉛筆打過一層淺淺的形之後,又用勾線筆蘸著熟褐色,把形稍微修改和清晰了些。

她開始鋪大色塊。

風聲清淺地掠過,不帶出聲響,樹葉刷刷地掃動。

她覺得自己甚至可以聽到沈熄翻動書頁的聲音。

這樣的柔和靜謐簡直是天賜良機,她感覺自己漂浮了很久的心,突然一瞬間就冷靜下來了。

不管什麼,什麼都不再重要了。

無論林政平是不是要再把她送去比賽,無論沈熄是不是喜歡她,無論最後的畫室要去哪一家……

至少在這幅畫裡,她找到了完全的自我,並且主宰了自我。

透藍澄澈的海水上,浮出一座廢墟。

海浪的波紋層層疊疊,像是姑娘愛穿的淡藍色百褶裙,每一道褶皺都將廢墟扭成不同的形態。

灰敗的廢墟在倒影中,竟顯出一種出乎意料的溫柔,也因為林盞在海水中自由發揮的緣故,而讓廢墟的倒影色,被賦予了一種浪漫的情懷。

而真正的廢墟卻要極端寫實,精細到從磚塊中伸出的鋼筋,以及支離破碎的瓦礫。

林盞用了六個小時,才畫好海面。廢墟沒時間處理了,明天再塑造吧。

等她一抬頭,發現天色已經黑得不成樣子了。

大家的東西好像也都沒了。

看到一邊的畫具全被收走,林盞心裡猛地一跳,趕快往另一邊去看。

沈熄坐在一邊。

她提著的一口氣放下來。

沈熄看她倒完水回來,把書合上:「畫完了?」

林盞的聲線裡都夾雜著雀躍,她說:「畫完了三分之一,拖了一年的畫,終於找到感覺繼續了……」

沈熄「嗯」了一聲,開始清理東西。

「剛畫完,你的畫怎麼裝?」

「就不裝了吧,我就這樣抱著,」林盞興沖沖的,「等它干,還可以沿路欣賞。」

沈熄掃了一眼她的畫面。

天色昏暗,他只能看個大概。

但只是瞥了一眼,他就覺得這畫,一定好看。

沈熄:「十點了,叫個車回去吧。」

林盞這會兒才覺得眼睛疲勞,閉上眼舒緩了一下,才說:「沿路走走唄,我坐了幾個小時,身上都僵了。」

沈熄幫她把畫袋收好,這才點頭道:「好。」

林盞準備把畫袋背起來,沈熄已經搶先拿了過去:「我背吧。」

林盞一只手抱著畫板,騰出手,揉了揉脖子。

今晚沒有月亮。

她揚起頭,輕聲說:「沈熄,你覺得今晚月色,怎麼樣?」

沈熄用著「學術派」的思維方式抬起頭,卻什麼都沒看到。

他下意識道:「今晚有月亮麼?」

林盞沉默了好半天:「……」

——「今晚月色真美」的意思就等於「我喜歡你」,這點沈熄不會不知道吧?

林盞躊躇了一下,道:「雖然沒有月亮,可我覺得今晚月色很美。」

是因為你在我旁邊。

所以覺得,今晚夜色,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