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紅小蛇拚命擺動尾巴,想要尋找出口,卻還是落入一個充滿黏液的囊袋。囊袋裡似乎塞滿了東西,軟爛,腥臭。
粉紅小蛇極力睜大眼,卻什麽都看不見,左右擺動的尾巴把周圍那些軟爛腥臭的東西攪成膿水。很快它就發現,自己的眼睛在刺痛,皮膚在灼燒,身體由內而外遭到了毀滅性的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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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想揮舞自己的大鉗子,卻發現它們竟然也在融化。
“唧唧!”驚恐的叫聲被密閉的空間封鎖,變得更為微弱。
粉紅小蛇被撕碎過,也被焚燒過,還被洪流淹沒,被泥沙磋磨。但是在溺斃之中被腐蝕,被溶解,這還是第一次。死亡的方式千奇百怪,唯一不變的永遠都是痛苦。
身體在一點一點融化,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變成一灘膿液。要怎樣才能活下去?
強烈的求生欲讓粉紅小蛇極力思索著脫困的辦法。它腦袋裡閃過屍蟞將自己撕成碎片時的畫面。現在可不可以用那樣的方式?身體長出絲?
眼珠已經化成水,什麽都看不見。帶有強烈腐蝕性的黏液浸入眼眶,開始消解大腦。疼痛無休無止,宛如深淵暗無天日。意識在逐漸模糊,死亡又一次將粉紅小蛇吞噬。但活下去的執念像燃燒在靈魂深處的一盞燭火,它很微弱,卻永遠不會熄滅。
這微弱的一個執念忽然放大無數倍,像洪流一般衝擊著死亡的陰影。憑借著驚人的毅力和潛能,粉紅小蛇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分裂,並且迅速長出彎鉤狀的細絲。
死亡教會它的經驗,被它運用到如此精密的程度。
腐蝕性的黏液讓小蛇的細胞變得松散,彼此分離,逐步解體。剛長出來的細絲卻又將所有細胞牢牢勾連在一起。
意識渙散,黑暗籠罩,微弱的一點靈智即將湮滅,卻又格外頑強地存續著。
—
森蚺合上血盆大口,擺動粗壯的尾巴遊向湖水深處。一層層波濤順著它的身體蕩開,攪動泥沙,弄渾整片水域。
屍蟞飛回岸邊,對著森蚺離去的方向發出憤怒的狂叫。它的子子孫孫也跟著摩擦口器,製造刺耳的聲音。
森蚺回頭看去。屍蟞立刻閉嘴,它的子子孫孫安靜如雞。一觸即發的緊張氛圍變得有些可笑。
森蚺潛入水底消失不見。
屍蟞狠狠摩擦口器,宣泄憤怒,過了好一會兒才收攏翅膀,帶著子子孫孫不甘不願地離去。等它的族群再擴張幾倍,可以橫掃整座森林,它一定要找出剛才那只森蚺,把對方吞掉!
森蚺是循著肉香過來的,原以為可以飽餐一頓,卻沒想到食物那麽小,還不夠塞牙縫。它嗅聞著湖水,鎖定一只鱷魚,立刻滑行過去。
在它的身體內部,腥臭黏滑的胃囊裡,一只小蛇慢慢停止呼吸,柔軟的身體被溶解成一團膿液。
但這膿液並不像其他食物那般流入腸道,被消化吸收,反而變成一張薄薄的,極富韌性的黏膜。黏膜的每一個細胞都長滿彎鉤狀的細絲,牢牢勾住彼此的同時也緊密地吸附在胃囊的內壁,形成第二個胃。
悄無聲息之中,森蚺的身體已經發生致命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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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的湖面猛然掀起巨浪,一只森蚺快如閃電般咬住一頭鱷魚的吻部。鱷魚在水裡翻滾,試圖脫困。森蚺也跟著翻滾,粗長的身體攪動泥沙,驚退魚群。
浞水迅速擴散,鴉群在陰暗天空中呱噪。喧囂聲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才漸漸平息。
森蚺心滿意足地遊入深水區,高高隆起的肚皮實在是太過沉重,讓它的行動顯出幾分笨拙。它準備找個地方睡上幾天幾夜,等食物消化了再出來狩獵。
它的胃急速擴張,分泌出帶有強烈腐蝕性的胃酸。用不了多久,被它吞入腹中的鱷魚就會連皮帶骨化成膿水。
森蚺遊入豐茂水草之中,蜷縮在一處淺灘,享受著飽腹的感覺。奇怪的是,這次的消化過程非常迅速。不用幾天幾夜,不過短暫的數小時,高高隆起的腹部就平坦了。
按理來說,這個過程會伴隨著數次排泄。無法消化的骨頭、羽毛、鱗片會與白色尿酸結晶一起排出體外。但這次什麽都沒有。
飽腹感沒有,排泄也沒有。
森蚺狂躁地扭動著身體,長長的蛇信探測著空氣中各種各樣的氣味。它明明剛吃過東西,為什麽感覺更加饑餓?一種強烈的癢意像火焰一般從它的胃部開始灼燒,一直燒進大腦。
它需要捕獵!它需要進食!
森蚺鑽入湖水,迅速遊向遠方。整片水域遭到了它的血洗。
它大肆吞吃魚群,冒險捕殺猛獸,甚至離開湖畔潛入森林深處,尋找更多獵物。它一直在進食,卻又一直處於瘋狂的饑餓當中。
烈焰焚身的癢意無時無刻不在折磨它的神經。
數日之後,這條饑腸轆轆的森蚺終於被逼到癲狂。它甩動巨大的腦袋,狠狠撞向一塊岩石,一下、兩下、三下……
不知撞了多少下,伴隨著砰砰砰的悶響,一條如蛟如龍的黑色森蚺終於倒伏在地,沒了氣息。它的頭骨深深凹陷下去,鼻孔流出鮮血,眼睛失去光澤。
岩石上沾滿血跡,觸目驚心。
蚊蠅嗅到腥氣,密密麻麻飛落,安安靜靜覓食。
忽然,已經僵死的蛇軀痙攣了一下,蛇尾閃擺,拍打岩石,發出悶響。
蚊蠅驚飛一片,振翅聲嗡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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