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公館向來賞罰分明,對忠心的傭人很是優厚,但對有二心的傭人也從不留情。
薛南喬嫁進蕭家第二個月,曾聽說有個傭人被其他豪門收買做眼線,查出來後,這傭人斷了一條腿趕出蕭家,自此就沒了消息。
江碧雲曾與她閒聊過這事兒,兩人都猜測這傭人十有八九是被蕭家暗中處置了。
現在,若是她服了軟,將撫養自己長大的姨媽交給孫嫂這種手段毒辣的人處置,只怕能不能活着離開蕭家都是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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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薛南喬清楚得很,今天這事兒就是奔着她來的,江碧雲不過就是替罪羊。
“姨媽是我從孃家帶來的,是我最信任的人,她不可能對思錦小姐的湯做手腳,就算她要下藥,也不會蠢到這麼公然暴露自己。”
薛南喬深吸一口氣,看着蕭奕凌說道:“你與我相識多年了,你覺得我能犯這種低級錯誤嗎?”
蕭奕凌一怔。
一旁,洛思錦看到蕭奕凌猶豫,她臉色微微一變。
做出一副痛苦萬分的姿態,洛思錦憤憤然說道:“既然少夫人口口聲聲說自己無辜,那不如您就喝了那碗湯自證清白。”
死死盯着薛南喬,洛思錦一字一頓說道:“喝了湯,那這件事就此翻過,少夫人,請問你敢嗎?”
薛南喬送來的那碗湯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洛思錦只喝了幾口而已,還有大半碗,在燈光下發出幽幽光芒,像是魔鬼的眼睛。
沒有理會洛思錦,薛南喬只看着蕭奕凌,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許久,她都沒有等到蕭奕凌開口替她辯駁一句。
他也默認洛思錦的提議了嗎?他也要讓她喝掉這碗成分早已不明的湯了嗎?
“薛南喬,你現在就給思錦道個歉,這事兒就算是過去了。”
許久,蕭奕凌終於開口,語調也軟了些。
薛南喬心底猶如下起了一場鵝毛大雪,冰冷刺骨。
她冷冷一笑,倔強說道:“我沒做過的事情,我爲什麼要道歉?爲了姨媽,這湯我可以喝,但蕭奕凌,我還是那句話,這事兒我不認!”
說罷,薛南喬端起那碗湯,一口氣灌了進去。
看到薛南喬端起碗喝了湯,蕭奕凌猛然起身,甚至將洛思錦的手也甩開。
他張嘴欲說話,但已經晚了,薛南喬喝完湯,重重將碗摔在了地上。
“現在,蕭少,洛小姐,你們滿意了嗎?我可以走了嗎?”
原本還要死要活的洛思錦瞪大了眼睛,臉上的表情滿是不可置信。
她下意識望向孫嫂,只見孫嫂也是一臉震驚,結結巴巴說道:“這,這不可能……”
“蕭奕凌,我可以走了嗎?”
薛南喬啞聲說道。
她的心明明那麼痛,可她還是在笑,笑得璀璨耀眼,像是流星消逝在天際時最後的絢爛。
她爲什麼要哭?這世上,還有誰值得她哭?
“你……”
蕭奕凌想要上前幾步,卻被洛思錦拉住了胳膊。
“奕凌,我好難受。”
洛思錦哽咽說道,她用水汽氤氳的眼睛看着蕭奕凌,神情脆弱無助。
看到這一幕,薛南喬沒有再說什麼。
她轉身徑直往外走去,孫嫂意圖阻止,被江碧雲狠狠推開。
一語不發走出西院,江碧雲看着步履踉蹌的薛南喬,上前幾步扶住了她,卻被薛南喬甩開了手。
“姨媽,你爲什麼不告訴我,你今天給洛思錦送過湯!”
薛南喬臉色煞白,喘氣很是急促,她看着江碧雲,眼中滿是失望。
江碧雲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我真沒多想,我在廚房給你準備飯菜時,碰到孫嫂,她遞給我一碗湯,說讓我送到洛思錦的房間裏,我……我沒法子拒絕啊。”
在昏暗的路燈下,江碧雲淚如雨下。
“孫嫂是管家,而我算什麼呢?南喬啊,你不受寵,我的地位就低下,這個道理你在薛家就明白的!”
薛南喬踉蹌後退幾步,眼眶也紅得厲害。
“姨媽,你起來吧。”
渾身滾燙無力的薛南喬依靠在牆上,聲音聽上去嘶啞又怪異。
江碧雲一看這架勢,頓時就明白了什麼。
“我……我馬上去找宋醫生!”
手忙腳亂的江碧雲爬起來,踉踉蹌蹌就要去找醫生,卻被薛南喬一把拉住。
“宋時笙是男的啊,而且我和宋時笙自小就認識!我這種樣子,若是……若是找了他來,我們反而就掉進了洛思錦的圈套裏!”
深吸一口氣,薛南喬扶着江碧雲的胳膊說道:“我們馬上回房,然後你去找宋時笙要安定劑,其他的,什麼都別說,什麼也別管!”
六神無主的江碧雲忙扶着薛南喬回了房,正要幫她脫衣服,只見薛南喬徑直進了浴室,還將門反鎖上。
“姨媽,你馬上去找宋醫生要安定劑,快,一定要快!”
聽到這話,江碧雲也不敢再多說話,忙轉身出了房間,去客院裏找宋時笙。
不多時,江碧雲回到薛南喬居住的東院。
房間裏空無一人,只有滿地凌亂的衣服,嚇得江碧雲魂飛魄散,這是……出事了嗎?
“姨媽,拿到安定劑了嗎?”
忽然,浴室裏傳來薛南喬嘶啞痛苦的聲音,似乎是在剋制着某種情緒,語調很是怪異。
“拿到了!拿到了!”
江碧雲上前幾步,貼着浴室的門大聲說道。
裏面似乎是什麼撞擊在牆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聽得江碧雲的心也跟着一顫一顫。
“南喬,你別做傻事啊,你……你開門,姨媽求求你了!”
江碧雲急急敲着門,語氣裏帶着哀求。
片刻靜默之後,原本緊閉的浴室門被人打開,只見裹着浴袍的薛南喬扶着門從裏面走出來。
她滿頭滿臉都是血,甚至手腕也被割傷,鮮血沿着指尖落在地上,格外觸目驚心。
“我,我怕失去理智做錯什麼事,所有只能這樣了,以前蕭奕凌說過,只有身體感受到疼痛,人才能保持清醒。”
說罷,薛南喬自嘲一笑,瞧,自己真是沒出息,這都什麼時候了,竟然還將蕭奕凌掛在嘴邊。
她明明是在笑,但這笑容卻比哭都難看,搭配着滿身的血,像是一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孤兒。
坐在牀邊,薛南喬開始準備鎮定劑。
“宋醫生說,一支就可以了,最多不能超過兩支。”
江碧雲看着薛南喬一口氣準備了好幾支鎮定劑,她忙提醒道。
“兩支太少了,那碗湯裏的藥量,比你想象的要大。”
看着手中的注射器,薛南喬勉強拉回理智,搖了搖頭說道。
“可是宋醫生說貿然加劑量,會對你身體造成極大影響的,搞不好,你會醒不來的。”
江碧雲帶着哭腔說道。
薛南喬笑,笑容卻那麼悲涼。
“如果真能長睡不醒,那我就解脫了呀,我不用再因爲母親的哀求而陷入泥潭,也不用日日擔心妹妹步我後塵淪爲工具人,姨媽,死亡對於我來說是好事。”
不再說話,薛南喬毫不猶豫地,將鎮定劑注射到自己身體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