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你了解過我嗎?
衛琬見到過他的黯然神傷,也見到過他的疼惜;他的笑容,再也不複當初在鄉下田野間時,一邊與她開著玩笑,一邊亮若繁星沉墜的模樣。
她的酸澀大抵來源於此。可是除了酸澀,她做不了任何回應。
衛琬道:“蘇墨,你放開我吧。”
蘇墨卻把她抱得更緊,極力隱忍道:“衛琬,我想對你好,可是我卻從不曾走進你的心裡。你的心門,是不是只對他一個人開?”
“你喝多了。”衛琬皺了皺眉,道,“你箍痛我了。”
蘇墨聞言,連忙松了松手,衛琬趁機從他懷裡掙脫出來。
衛琬若無其事道:“這一次被我撞見了索性送你一程,下一次你再喝這麽醉,我即便看見了也不會再管你。”
她叫了阿應過來,把蘇墨攙扶著弄上馬車。
阿應問:“小姐,現在應該去哪裡?”
衛琬想了想,道:“你常常在外面跑,知道首輔家住哪兒嗎?”
“大概知道。”
“那送他回去吧。”
馬車裡一片漆黑,但是衛琬知道,他一直看著她,即使爛醉如泥,也舍不得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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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墨忽而出聲道:“你不願意跟我去江南,卻願意跟他去涼州。”
衛琬卻道:“蘇墨,你了解過我嗎?”
蘇墨道:“我們一起同甘苦共患難過,你說我了解你嗎?”
衛琬搖頭笑了笑,道:“不是我們一起,而是我為了幫你才和你同苦患難,倘若當初我沒有幫你,你還會喜歡我嗎?”
衛琬靠著車壁幽幽歎了一口氣,涼薄道:“人總是容易喜歡讓自己受益的那方,卻不容易喜歡讓自己付出的那方。如果受傷的人是我,你我萍水相逢,救我可能會給你帶來麻煩,你還會救我並因此喜歡上我嗎?
“也許過了許多年以後我根本不會記得曾在樹林裡救過誰,但是我卻永遠記得誰在我水深火熱的時候一直把我往上拉。其實我們都是一樣的人。你問我為什麽心門只對他開,大概這就是原因。”
以前她總以為,她和殷霆不過各取所需、互不相欠,可是漸漸她發現她根本還不完。
因為殷霆不會在意他付出了多少,他便總是在不動聲色地付出。
他並不是一來便叩開了她的心門,誰知道他在她門前撒了多少的餌,鋪了多遠的路。
衛琬真正心動的不是她在殷霆這裡得到了多少,而是殷霆從未缺席過。
那種感覺,好似從今往後,不用擔心風雨不期而至,不用擔心路上亂石不平,不論怎麽走,都是一份踏實與安寧。
她承認她自私,她最終也成了受益的那一方,但她就是貪戀有殷霆在的一切。
衛琬平緩地又問了一句:“蘇墨,你了解過我嗎?”
蘇墨無聲地聽著,不答。
衛琬回憶著輕輕道:“記得我剛來京城時,你帶了許多金葉子,又送了許多名貴的家具。後來在康王府的假山後面,你故作推我下湖實則探我身手。
“你當我真的愛極了那金葉子嗎?不過是給你也給我自己一個台階,不想讓你覺得你欠我,讓你有個償還的機會罷了。你順著那台階也就下來了。可這世上,若能用錢償還的情,約莫是最廉價的情了。
“你想換種方式與我相識,何必一定要試我身手?大概你是看我有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留在你身邊會不會將來給你帶來麻煩,若我是個弱不禁風、毫不警醒的人,你還會這樣不舍嗎?”
衛琬側頭看著窗外,依稀又道:“其實殷霆他,也利用過我。他先幫了我幾次,再佑我上避暑山莊,當山莊被殺手圍攻時,他卻放任我躲得遠遠的,不曾真的傷害過我。
“是我自己,願意償他的情,陪他生死一場。
“你痛恨他讓蔡錚收我做義女,你痛恨他在某個梨園裡與我親密,痛恨他所有的目的和算計,可是,
“他算計誰與我有什麽關系,我只知道他能幫我擺脫困境。他用什麽方法又有什麽關系,我只知道他救過我的命。”
她又收回視線看著黑暗中的蘇墨,道:“你把玉佩當做信物留給我的時候,可有問過我是怎樣想的?你可有想過,當你準備好自認為完美的相識方式,若是沒有殷霆,而我可能已經不在了?”
她猶還記得,那晚磅礴大雨,殷霆找到繆家老宅,追著要她問,他是怎麽想的;事到如今,衛琬好像明白了一點他當初的心境。
在意一個人,不僅要告訴對方自己怎麽想的,還應該要知道對方怎麽想的。不然縱使是兩情相悅,到最後也會變成一廂情願。
衛琬最後再問:“蘇墨,你了解過我嗎?”
馬車裡安靜了許久。久到衛琬以為蘇墨已經醉酒睡著了。
車轍的聲音咕嚕嚕地在冷清的夜裡轉動著。
直到蘇墨啞聲開口道:“如果我願意好好去了解你,願意好好傾聽你的想法,願意糾正錯誤的一切,我們重新相識一場,還會晚嗎?”
馬車在一座府門前停下,一切恢復的寂靜。
衛琬終是淡淡道:“已經很晚了,首輔請回吧。”
天色已經很晚了,而他們,也晚了。
許是一開始就錯了。以至於後面一步錯步步錯。
其實錯的不是誰救的誰、誰又該喜歡誰,錯的是明明有了一個好的開始,他卻不曾認真去了解過她。
首輔的府門外大門緊閉,只余下門前亮著兩盞昏黃的燈籠。
衛琬讓阿應下去敲門,阿應敲了一會兒,才有人應。
府裡的管家聽說蘇墨在外喝醉了,連忙到馬車前來接。
蘇墨踉踉蹌蹌地起身,下了馬車去。他在車窗邊站了站,抬頭看向窗內。
只可惜錦簾擋住了視線,他連想再看一眼裡面的衛琬都不行。
蘇墨寂寥地問:“我們還能像以前一樣嗎?”
衛琬的沉默,給了他答案。
最終蘇墨在管家的攙扶下,轉身一步步落寞地離開了。
衛琬吩咐道:“阿應,回吧。”
她靠在車壁上,仰頭暗暗歎了一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