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落座,小男孩已經扯著豹紋緊身衣的袖口,用小手臂飛快擦拭椅子上的浮灰。
“哥哥坐~”小奶音很甜很軟。
引路人冰冷的臉龐只在小男孩面前才會融化。他坐下,順手把小男孩抱起放在膝上。
小男孩接過他手中的素描本,好奇地翻看。除了第一頁畫著花蕊,後面都是空白。紙頁很脆,沙沙作響。
“我寫完了。”
引路人的掌心裡捧著一個手機,吳芝繁的聲音顫顫巍巍地從裡面傳來。
小男孩嘩啦啦地翻著素描本,奶聲奶氣地問:“在哪裡~”
“什麽在哪裡?我在小木屋!我不是說了嘛!你們到底還要問幾遍!你們是不是耳聾?”吳芝繁開始焦躁。
外面黑霧滾滾,陰風陣陣,大家都在一起,唯獨她落單,她已經害怕到整個人都快碎掉了!
“我弟弟問你,你寫的字在哪裡。”引路接過素描本,合攏,看見了寫在封面上的一行字。但他依舊蹙著眉多問一句。
他很不喜歡吳芝繁的態度。
自從進入裡世界,他內心所有的情感都被冷漠替代。如果不刻意壓製自己的喜好,將所有人視若死物,他不會變成後來那般心狠手辣的模樣,更活不到現在。
但此刻,他的情感已經複蘇。他竟然對一個普通女人感到厭煩。
顧蓮等人圍攏過來,死死盯著素描本,瞳孔皆在震顫。
“我寫在封面。喬法醫,我寫了你的名字,還寫了‘救救我’。”吳芝繁的語氣弱下來,慢慢帶上哭腔。
顧蓮等人的眼瞳裡映出一行字——【喬齊,救救我】。
小男孩伸出手,摸了摸“喬齊”兩個字,大眼睛十分閃亮。
“哥哥~真的是平行空間~好好玩~”
小奶音興奮雀躍,小胖手抓起一根鉛筆,也在封面上寫下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喬齊沒空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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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說這句話多打擊人,單憑這行忽然冒出來的文字,就能把那邊的吳芝繁嚇個半死。
眾人想阻止,卻不敢當著引路人的面,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果然,手機裡傳出吳芝繁的尖叫。
“啊!這是什麽!為什麽封面上會出現一行字!喬齊,你在哪兒!你快來救我!嗚嗚嗚,我要回家!早知道我就不來這裡了!嗚嗚嗚……”
於澤慌忙奪過手機,走到門外安撫已經崩潰的吳芝繁。
顧蓮從小男孩手裡拿過素描本,反覆查看那兩行字。
片刻後,秦康順拿走素描本,仔細研究。
鮑老大伸出手,奪過本子看了看,沒看出什麽名堂,只能還給引路人。
鮑老二和鮑老三覺得本子很詭異,沒敢碰。
於澤從門外匆匆跑進來,急促地說道:“電話自動掛斷了。我回撥過去又沒有信號。喬法醫,怎麽辦?繁繁要是找不到,我怎麽跟她父母交代?”
昨天晚上他讓吳芝繁用自己的手機給吳父吳母打電話,說明了情況。他還向吳爸爸講述了自己的身份,保證說一定會平平安安把他女兒帶回去。
現在好了。吳芝繁不見了。如果只有他一個人回去,吳家人還不把他家鬧得天翻地覆?
吳家可是豪門,他惹不起!
“早知道我就——”
於澤也知道後面那些不負責任的話不能說,及時打住,懊惱不已地揪扯自己頭髮。
瞥見桌上的素描本,他拿過來,爬滿血絲的眼瞳死死盯著那兩行字。
太詭異了!這座山簡直太詭異了!繁繁還能找回來嗎?
柳憫君不知什麽時候走過去,趁於澤失神拿走素描本,翻開第一頁,盯著那幅素描,神情之中帶著恐懼,又暗藏貪婪。
莫非這就是阿朗在遺書中說的“最後一幅畫”?
叮鈴鈴,叮鈴鈴……手機忽然響起。於澤渾身一震,連忙查看屏幕,發現是吳芝繁打過來的電話,不由大喜過望。
“喂,繁繁,你先別慌,我們——”
於澤的話被打斷。
吳芝繁在那邊哭喊:“學長,為什麽本子裡會有花蕊的素描?她好恐怖!你們到底在哪兒?我來找你們!”
話筒裡傳來門板被推開的嘎吱聲,然後是一陣急促的喘息,再然後是枯枝被踩斷的聲音。
吳芝繁似乎離開了小木屋,在林中奔跑。
於澤連忙阻止:“繁繁你別亂跑!你就在屋子裡待著!”
下一刻,手機裡什麽聲音都沒了。
於澤跑到屋外,舉起手機不停在原地轉圈,尋找著一絲微弱的信號。
“媽的!我就不該來這個鬼地方!”他狠狠咒罵,聲音開始哽咽。
引路人從柳憫君手裡拿過素描本,說道:“走吧,我們去找吳芝繁。”
柳憫君伸伸手,似乎想把素描本搶過來,卻又不敢。
“上哪兒找?”顧蓮很迷茫。
“她肯定會順著路跑,我們也順路找。”引路人抱起小男孩,朝門外走去。
眾人相互看看,都不敢提出異議。在這麽一個莫名其妙就會被吞噬的地方,只有跟在引路人身邊才是最安全的。他說上哪兒,大家只能上哪兒。
看見越過自己的一行人,於澤顧不得尋找信號,連忙追上去。
窄小的一條路通往看不見盡頭的濃霧之中,天色昏暗,寒流撲面,潮氣滲骨。隱藏在霧中的樹木變作一個個深深淺淺的剪影,乍一看彷彿一群飄忽的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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