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蕭元隨即轉出內殿,當獨自行到那空曠而高大的外殿時,終於,他深舒口氣。定下心神,他將那面因承兩次砸摔而徹底變形的魚符塞入袋內,再次系在腰上,又揩了下額上還浮著的一層薄薄冷汗,想起她還在等,怕她擔心,邁步正要出去,忽然此時,身後傳來腳步之聲。
“駙馬留步!”
趙中芳跛著一條殘腿,匆匆趕上。他返身去迎。
趙中芳將他領到殿隅,低聲說道:“陛下命老奴給駙馬傳一句話,離十一月初一祭祖,只有不到半個月了。當日或將有大事。駙馬近日好好休息養傷,到時回來,守戒大事。”
裴蕭元心中便明了了。薛勉應已受皇帝密見。他頷首應是,繼續朝外行去,這時聽到趙中芳又叫自己。只見他走來,停在面前,躊躇了下,終於再次開口。
“駙馬大婚次日和公主入宮拜謝陛下,出去後,是否又回來,在東殿外作過停留?”老宮監壓低聲,忽然如此發問。
裴蕭元一怔,隨即領悟。
當天他回往東殿的事,這老宮監或已是知曉了。
裴蕭元承認,接著解釋:“並非是我存心刺探,而是當時為尋魚符……”
趙中芳擺手:“駙馬無須多心,當時情景,外頭那些人後來都和老奴講過了。老奴聽他們說,公主隨後也來了,是被駙馬強行帶出的。老奴記得當時,駙馬和公主走後,陛下鬱鬱,思歎昭德皇后身後之事,悲慟之下,又病發嘔血。這些,駙馬或公主,是否都已知道?”
這老宮監甚是精明,此刻既如此發問了,裴蕭元便也不再隱瞞,點頭應是。
趙中芳面露戚色:“此事老奴當日便猜到了。多謝駙馬,將公主及時帶走,加以安撫。陛下那裡,老奴也沒說,就讓陛下以為公主還不知道也好,如此,陛下心中多少也能安穩些。”
裴蕭元沉默了一下,道:“老阿爺暫放寬心。陛下嘔血之事,公主並不知道。”
老宮監向他拜謝,裴蕭元阻止。
“方才之事,望駙馬也勿記怪陛下。”趙中芳又輕聲地道。
裴蕭元一怔,望了過去。
“陛下實是害怕他或許時日無長了,才尤其對駙馬寄予極大的希冀,深切希望駙馬能夠善待公主。陛下是怕他走了之後,公主成了孤子,無依無靠,因而知曉昨夜事後,才失態至此地步。”老宮監低聲繼續說道。
“一早陛下將駙馬叫來,駙馬所見,全是陛下雷霆之怒,然而昨夜陛下如何失望難過,乃至暗自背著老奴傷心氣淚,駙馬應當不知……”
老宮監抬袖,匆匆拭了下眼,定了定神,面露笑容。
“實不相瞞,方才陛下盛怒之下意欲傳人懲戒駙馬,老奴全都聽到了。只是老奴相信駙馬不是那樣的人。果然如此。”
“老奴多謝駙馬,為陛下除去心頭隱憂。更要謝過駙馬,是我家公主的檀郎。”
趙中芳說完,不顧裴蕭元的阻止,執意朝他下拜,恭恭敬敬地叩了一個頭,這才受他扶持,從地上爬了起來。
“老奴這裡無事了,這就去向陛下複命。駙馬也快去吧,免得公主等焦急了。”
趙中芳催促兩聲,匆匆往來而去。
裴蕭元目送老宮監的身影消失在了去往內殿的通道之上,自己於原處又沉思著,停了片刻,邁步繼續朝外行去,走了幾步,慢慢地,他的身影又緩了下來。在再次停凝片刻之後,他忽然轉身,又向著內殿走去。
皇帝此刻正將他的雙手插入一只水罐之中,皺著眉,口裡一邊嘶嘶地發著聲,一邊抱怨那香爐太過燙手,不過只停留了那麽片刻的功夫,此刻手掌竟就起了燎泡。
趙中芳連聲說去請太醫,被皇帝叫住,“這點子燙手,叫甚太醫!朕記得櫃中銀盒裡就有瓶鎮痛的涼藥,你去拿來,朕擦一下便是。”
趙中芳忙去尋盒取藥,皇帝那邊又責備了起來:“你不如袁值啊!朕叫你安人,你都是怎麽安的!那邊門裡頭的事,竟沒探聽明白,害得朕方才丟了大臉,踢了他一腳不說,還把他魚符也砸壞了。裴家這壞小子的心思,深沉得很,這回怕是要記恨朕了。”
趙中芳已找到那一口滿鏨鳥獸忍冬花紋的銀盒,一邊開蓋取藥,一邊連聲認罪,說自己無用,“駙馬料不是那樣的人,何況還有公主在。陛下放寬心便是……”
“不行!”皇帝打斷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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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還是不放心!你之前的人沒用!你給朕看準了,再往他們屋裡也排一個,記下十二時辰裡駙馬和公主的所有事。不能門一關,朕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這……這恐怕不大好啊……”
老宮監極是為難,找到藥,匆匆拿來,正要再勸,忽然看見殿門口竟立了道身影,不禁一怔。反應過來,急忙轉向皇帝咳了一聲。
“有什麽不好?你照朕吩咐辦就是了!”
皇帝皺了皺眉,專橫地下了命令。忽然聽到老宮監呼了聲駙馬,一頓,扭過頭,見那裴家兒郎竟回來了。
四目相對,他大步走了過來。
皇帝面皮頓時繃得緊緊,忍下的滿腹的尷尬,慢慢將雙手從水罐裡拔出,回到坐榻之上,接了老宮監遞上的一方手巾,慢條斯理地擦著手,淡淡道:“你回來何事?竟敢不通報一聲!”
裴蕭元神情莊凝地朝著皇帝下跪,一絲不苟,行過大禮,他直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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