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九淵一會兒心中怒火沖沖,一會兒又覺得無可奈何,看着鳳非染捏着蘿蔔的素白指尖,鬼使神差的將那片蘿蔔接了過來放入了口中。
“吭……”
一股濃郁的苦澀之氣剎那之間傳開,這道苦澀太過濃郁,根本就不在人能夠接受的範疇,差點沒控制住乾嘔出來。
肉肉和糖糖捂着嘴巴在一旁偷笑,鳳非染的眼睛裏也染上了些許晶亮的色彩,深深的吸了口氣,感慨的開口:
“皇叔好好的品一品,這就是生活。”
七種不同顏色的蘿蔔,其中六種的名字是兩個崽崽起的,只有這個綠色的是她起的,每次一看到就覺得格外貼近現實。
龍九淵看着那個巨大的翠綠蘿蔔,皺着眉心將口中苦澀的蘿蔔嚥下去。
呵,這小騙子不僅會騙人,還會指桑罵槐了。
是啊,這“生活”不僅苦,還翠綠、翠綠的呢!
眼看着龍九淵一身寒意不斷涌動,沈青黛眼神越來越亮。
容安王這個人性子最爲清冷,最忌諱旁人在他面前失禮了。
曾經有人仗着自己是言官,而大雍朝的先祖又訂立過言官不以言獲罪的規矩,批判容安王倨傲無禮,直接被他命人拖下去杖斃。
如今看到鳳非染這般失禮的模樣,也必定會將其嚴懲的。
她的機會來了!
沈青黛哭着衝上前去,跪在了龍九淵的面前。
“皇叔,求皇叔救命啊!”
龍九淵垂眸,目光冷冷的落了下去:“何事?”
“青黛表姐,你瞧瞧你,摔倒都把自己給摔糊塗了。”
鳳非染懶洋洋的擺弄着手中的匕首,精巧的匕首在她素白的手掌上上下翻飛,靈巧的宛若一只銀色蝴蝶。
“你摔傷了應該請大夫啊,找皇叔能起到什麼作用呢?”
“什麼摔倒,我根本不是摔傷,而是被你……”
“被我怎麼樣?難道不是表姐你知道我居住環境惡劣,特意帶了人前來幫我修繕將軍府嗎?不僅帶了人手,還給我帶足了銀兩呢。”
“我不……”
鳳非染脣角帶笑,眼神之中卻噙着一股冰寒。
“嗯?我剛要在皇叔面前好好的讚揚一番你心地善良呢,難道是我理解錯了?”
沈青黛呼吸一凝,剎那之間哽在原地。
她沒少聽龍靖宇說起容安王的重要性,相比較於這個時候控訴鳳非染,在容安王面前刷一波好感更爲重要。
哪怕只是得到對方一個讚揚,說不準她和三皇子的婚事就成了。
“我……我剛剛的確是被摔迷糊了……我是來幫非染表妹修整將軍府的。”
鳳非染輕輕一笑,對着肉肉和糖糖眨了眨眼睛。
兩個孩子眼神越發的明亮了。
孃親說的果然沒錯,只要方法對,廢物變寶貝,現在連廢渣都能夠用得上了!
孃親威武霸氣!
龍九淵看了一眼那些明顯受了傷的護衛:“那些人也是摔傷的?”
沈青黛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答話。
鳳非染卻是毫不客氣的點了點頭。
“沒錯,本來我說等等找個梯子再上房頂去修,結果沈表姐的護衛也都是熱心腸,竟然一刻都等不了,爭着搶着要修屋頂,這不,一不小心,就都摔下來了。”
“那牆角躺着的那兩個?”
牆角處的兩名護衛,一個是要偷襲兩個崽崽,被鳳非染一腳踹死的,另外一個則是被扔上房頂,現在摔暈了,還沒醒過來的。
鳳非染極爲傷心的嘆了口氣:“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其中一名護衛不小心磕到了石頭上摔死了,另外一個也身受重傷,唉,都是好人啊,沈表姐,回頭一定要多拿點銀子,好好的撫卹一下這兩名護衛的家人。”
沈青黛一口悶氣堵在喉嚨口,動作僵硬的點了點頭。
“知……知道了。”
“表姐就是心地善良。”鳳非染毫不吝嗇地開口誇讚。
龍九淵心中又氣又好笑。
五年的時間,這小騙子不僅會騙人,還會睜眼說瞎話了。
那兩名傷得最重的護衛可都是初階玄師修爲,這樣的人能一下摔死?
“那你的傷又是怎麼回事?”
看你還能怎麼編?
鳳非染悠悠的嘆了口氣,眼瞼微垂,濃密的睫毛剎那之間遮掩住了那雙泛着水光的瀲灩鳳眸。
“多謝皇叔關心,我的傷沒什麼事,就是被嚇得。”
“嚇得?”
鳳非染擡手,虛虛的撫在了胸口上,臉色蒼白、雙目惶然。
“是啊,我這個人膽子小,最爲見不得血腥了,看到那兩名護衛摔成那般模樣,直接就給嚇壞了。”
“膽子小?”
“是,”鳳非染擡手捂住了額頭,“皇叔別問了,您氣勢威嚴,嚇得我頭好暈。”
沈青黛幾次深深的吸氣,這才壓住了喉嚨口的老血。
她剛剛拎着石凳捶人的時候,可沒見到她嚇着。
裝模作樣的踐人!
以爲容安王是什麼人,能這般輕易地將他騙到?
鳳非染,你死定了。
沈青黛正等着龍九淵大發雷霆呢,卻不料對方竟然真的停住了話頭,不再詢問。
不是,爲什麼?
容安王不是最爲鐵面無私的嗎?就這樣被鳳非染給騙了?
沈青黛不敢置信。
難不成,就連容安王也被這個狐妹子給迷住了?
就在她幾乎要吐血的時候,前去拿銀票的侍女慌慌張張的趕了回來。
“小姐……容……容……”
侍女見到龍九淵,被驚得話都說不利索,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低垂着腦袋,頭都不敢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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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黛緊緊的握着拳心,強忍着心中的恨意,從侍女的手中拿過了那一疊厚厚的銀票,送到了鳳非染的手邊。
“表妹……修繕將軍府的銀兩已經送到了,我就不在此多留了。”
鳳非染擡眸一掃,露出了一個親近的笑容,有渣渣皇叔在,不好再將人留下折騰。
“好,那表姐回去好好養傷,等傷養好了,經常來府裏坐坐。”
肥羊啊,還是又蠢又容易薅的肥羊,不能放過。
“……好。”
一旁的護衛們如蒙大赦,立馬就要跟上沈青黛的腳步。
“咳咳……你們做什麼去?”
鳳非染疑惑出聲,目光隨意一掃,那些護衛剎那之間緊繃了神情。
“剛剛表姐不是說了嗎?留你們把將軍府修繕好了再回去,所以,挑四個人出來,把角落裏的那兩個擡上表姐的馬車就行,其餘人接着忙。”
沈青黛磨了磨牙,在侍女的攙扶下,頭也不回的就走了,絲毫沒有理會那些護衛的死活。
有四名護衛衝上前去,將地上一死一傷的兩人擡起來往外走。
沒一會又受沈青黛的命令回來拿那兩人的武器。
鳳非染漫不經心的聲音響起:“送完了,就趕緊回來修房子。”
“……是。”
鳳非染擡眸,對着龍九淵露出一抹虛弱的笑容:“皇叔,我這受驚過度,需要靜養,不能留您喝茶了,要不您……”
從牆頭來,從牆頭走?
龍九淵神情一僵。
爲什麼總感覺自己被利用了?
利用也就罷了,爲什麼要用完就扔?
鳳非染擡手揮了揮:“皇叔慢走。”
肉肉和糖糖一左一右站在鳳非染身邊,學着自己孃親的模樣,齊刷刷的擡起小手揮了揮。
“慢走,慢走。”
龍九淵驀然轉身。
等到晚上,他摘掉面具,再來和小騙子好好算這筆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