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待去,忽然聽到裴蕭元叫住自己,便停了步。
裴蕭元斟酌著言辭,將前日長公主托她叫自己轉達的事講了一下。盡管他言語已極是委婉,但話還沒說完,便見承平遽然變了臉色,冷笑著截斷話。
“本就是她自己女兒糾纏我的,我對這種什麽都不懂的貴女,也無興趣,並未理睬,怎全成了我的不是?當我不知道嗎?那潑婦,一向就瞧不起我。怎的我們狼庭之人就天生低人一等了?她不說還好,她既這麽說,我倒非要把她女兒弄到手不可了,看看滋味到底和別女子有何不同!否則怎就金貴得這麽厲害?”
“阿狻兒!盧文君不是你平日弄的那些女子可比的!你休要耍性子!”裴蕭元警告。
承平圓睜一雙爍著邪氣的雙目,瞪他,見他正色看著自己,分毫也是不讓,對峙片刻之後,眼裡慢慢收了邪光,忽然,點了點頭。
“罷了!不好叫你為難。卑踐就卑踐吧!我也不是沒經歷過。反正我們這些人,雖從小便學說和你們一樣的話,穿著和你們一樣的衣裳,但在你們這些天生高人一等的聖朝人的眼裡,胡兒就是胡兒,就該對你們俯首帖耳!更是永遠也不會變成和你們一樣的人!”
“阿狻兒——”裴蕭元微微動容,朝他走了一步過去,卻見承平又轉為了平常笑嘻嘻的模樣,衝自己眨了眨眼:“就這樣吧,我曉得了。我走了,你也去陪你的公主吧!”
他打了聲呼哨,喚來自己坐騎,飛身而上,攥住馬韁,坐穩後,正待走,忽然彷彿又記起什麽,轉頭。
“君嚴兄,外面人都說,那位蘭泰對公主還是念念不忘。你固然是要盯緊些的,換成是我,我也不會放心。但若是等你能從公主身邊脫開了,也記得來尋我。我的酒還存著!”
裴蕭元一怔。
在帶著幾分促狹的放聲大笑裡,承平縱馬而去。
裴蕭元獨自立在河邊出神良久,抬起頭,望一眼天色。
這一番折騰下來,日頭已開始西斜。她那邊的事,估計應也差不多了。
今日是沒時間再去袁值那裡了,還是先回神樞宮接她,別的,只能過後再安排了。
裴蕭元疾步一口氣登上羽雲樓,她不在。
事已畢,人皆散去。正清場的一名宮人告訴他,公主也出宮了。
主畫人定下,便是周鶴。
姚旭之畫靡麗,精細有余,而氣勢不足。另外一位方山盡的畫作,顯然故意收著,並未完全施展出他的功力。兩位大家,一個畫風不合,另個不願執筆,周鶴這個籍籍無名的畫師的畫作如橫空出世,叫眾人眼前一亮。盡管因他資歷,也惹出一番顧慮,但有蘭泰師徒率先發聲,其余人也就閉口不言。最後公主拍板,終於定下事。
裴蕭元在空蕩蕩的羽雲樓中立了片刻,只覺從應許她做駙馬的那一日開始,心情便跌宕起伏,再沒有得到過片刻的安生,各種事相繼而來,層出不窮,無不是他從前從未曾有過的心境和經歷。
他心緒一時亂紛紛,無法自理,眼看遠處宮牆外的那道夕陽又墜了些下去,暮鼓之聲也在耳邊催個不停,定了定神,懷著複雜難言的心情,又回往永寧宅。
他到時,天已黑。賀氏說公主今日回來乏倦,想早些休息,此刻正在沐浴更衣,還沒出來。
裴蕭元便停在了庭院裡。賀氏打量了下他,目露擔憂:“郎君你臉色瞧著不大好,是傷痛又發作,人不適嗎?”
裴蕭元忙笑說傷處無礙,自己也無事,邁步繼續往寢閣去。賀氏遲疑了下,又喚住了他:“郎君稍等。”
她將裴蕭元請到一旁稍偏之地:“郎君可知道王家貞風娘子的婚事?”
見裴蕭元抬目望來,賀氏解釋:“郎君大婚前,公主聽說燭兒來了,將她接入宮中住了幾日。燭兒說,有天長公主來看望公主,當笑話似的說了一件事,道王家有個叫貞風的娘子,被慶王看上,要迎作王妃,聽說那娘子的父親和郎君家也有舊故,長公主當時笑罵,說慶王又要糟蹋好人家的女兒了,竟還有臉想請她去做媒,她自然不應。燭兒也不知那王貞風是誰,只聽到和郎君家有舊故,便記住了,回來和我講了下。”
賀氏輕輕歎了口氣:“倒不是我多事,要給郎君惹事。只是你母親早年和他家有往來,她父親就不用說了,這事一直就掛在了我心裡。前幾日你和公主大婚,自然不方便。方才我又想到了,也不知到底怎樣,心裡始終有些不安,畢竟是郎君父親的舊部之女。我也知道郎君性情,思前想後,還是叫郎君知道為好,免得過後,郎君萬一責備我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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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氏覺裴蕭元人似定住,好像在聽她說話,又好像在出神想著別的什麽。
“郎君!”她再次喚道,見他醒神望來,續道。
“我是想著,此事,郎君若是能幫,就如何幫一下,以全故舊。不過,還有一事,郎君也要切切記住!”
她一頓,看著裴蕭元,“我來後,也聽說了些貞風娘子此前幫忙操持崔娘子忌日之事……郎君若是決意幫,便不可隱瞞公主,和她商議,免得……”
賀氏話沒說完,裴蕭元便再次忍不住,一個轉身,邁步便往寢閣走去。
他已明白,袁值到底為何會突然插手那件事。
他一時無法抑製飛快的心跳,漸熱的一腔腹腸,幾乎衝了進去,轉入內室,隔著那面已放落的在條條長燭照耀之下變得輝燦生光的珠簾,一眼便看到她已出來,正坐在鏡前,自己拭著濕發,燭兒和玖兒在一旁侍著。他猝然停在了珠簾後。二婢女看到他,喚駙馬,又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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