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銅老虎打探後得知,躲在林中的百姓並非自願離家,而是被迫遷移,違逆者當場殺之。
“什麽人趕他們?”鳳兒手攥成拳,她猜得到皮毛,猜不出更深。
李光擎見她確無生懼之相,跟潤娘對下眼神,四下打量後,壓低聲道:“你問具體何人,爹沒打探出來,但可肯定的是有人在佔地擁兵,因為那倆村子皆處要塞之地,青壯男子也一個不落全被強帶走。”
“又要打仗了是嗎?”潤娘問。
李光擎極為難的點頭。
鳳兒暗自盤點著:南夷與大嶽交好,北戎剛與大嶽和親,東燕無開戰理由,若是要趁虛而入攻佔東海,那以大嶽目前實力綽綽有余,唯一可能,便是大嶽內部要起爭端。
誰能偷偷擁兵還能封鎖消息?胡之源大抵沒這能耐,倒像他大哥能乾得出的事。
鳳兒能捋順的,李光擎自然懂。他拽過母女倆的手壓在膝頭搓,埋怨著道:“唉,看來親賀大嶽新君繼位,我還有得等啊。”
潤娘一眼看破他心,“你在我這兒上朝呢,扯什麽家國天下,要說啥直接說,當老婆孩兒的面何必繞彎彎。”
“當誰的面?”李光擎登時坐直腰。
“當……呸!”潤娘瞬間臉紅!
李光擎笑得洪鍾大震,正想拉鳳兒一同嘲弄嘴漏的老情人,忽見這孩子臉上凝滿愁雲,以還是嚇到她,忙喚她回魂又道歉。
鳳兒回過神來,掉轉話頭,“爹爹能在龍州城多留些日子嗎?鳳兒想領您四處玩玩,好好逛逛。”
李光擎使勁兒點頭,又道:“肯定要多留,爹此番回來還有件大事。”
鳳兒想剛才那事就夠大的,他還能說出啥,腦中飛快羅列好幾樁,孰料他那大事一出口,她和潤娘都聽傻了。
“爹想在回去之前,把你婚事辦了!”
若在早一點,這事要辦就能辦,鳳兒樂不得,公子更沒二話,可今時不同往日,他們的被窩裡多了個錦哥兒。
鳳兒窘迫紅透了臉,李光擎當她激動害臊,只顧打趣。潤娘明白女兒此刻為何乾嘎巴嘴不說話,開口解圍。
“你說辦就辦啊?問過我意見嗎?問過孩子意見嗎?問過人家意見嗎?”
“鳳乖和他不是兩心相悅?”
“我可沒說。”
“那是潤兒不滿意女婿?”
“倒也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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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擎不懂了,人跟著急躁起來。
“既然都不是,那為何潤兒像在做阻攔?女兒既已有如意郎君,做爹娘的便該促成姻緣。沈公子離不開這園子也無妨,我能理解,可女兒的終身———”
“爹爹,我同意!”鳳兒騰地起身,緊接著撲通跪到李光擎身前,口中字字鏗鏘,“恕鳳兒大膽,想跟爹爹討份嫁妝!”
李光擎想這有何難辦?原本嫁女也當如此,他又是一國之君,孩子要什麽都給得起。
“想要什麽,盡管開口!”
鳳兒重重磕下響頭,“女兒……女兒想要落星河沿岸兩座城郡。”
她為何要這兩座城,潤娘心明鏡的,須臾說不得,只能佯裝震驚吼她別放肆,縱然她是失而復得的東燕長公主,但仍無名無份,甚至父女不熟稔,豈可如此獅子開大口!
倒是李光擎波瀾不驚,清楚她不會無緣無故這等大膽,且那兩座城即使他想給也不好給,便試探道:“若爹說不行呢?”
鳳兒早料到他不會乾脆,要的也是他不乾脆,如此她才能退而求其次,道出真正所求之物。
“那就……前朝的藏寶圖!”
潤娘聽罷當場大怒,拍案道:“要那禍根作甚?!李鳳兒,別太狂妄了!你還不是東燕的公主,怎能向擎君討東燕的財富!”
萬幸鳳兒此刻腦子異常清醒,沒被母親的話吼住,反而聽出其中袒護意味。她對上那雙同款眼睛,歪歪腦袋自問自答:“那不是前朝的東西嗎?遺藏所在地未知,應還不能算作東燕財富吧。此物惹出的禍事樁樁不小,遠的有衛家滅門,近的有閹人害我,我差點被狗銀辱的事難道娘忘了?跟爹爹討要此物是過於囂張自大,但我就是想把這禍端握到自己手裡,破譯出來,看看到底是什麽可敵國的金銀財寶,能讓人那般鬼迷心竅!”
她越說越激動,乃至腦子跟不上嘴,腦子還沒思考過的事,嘴先給說出來了。
關於鳳兒的很多事,潤娘並未和李光擎講起,他也沒查到這步。看她一通激昂後兩眼直咣水光,心疼高過疑慮。
“什麽閹人?!什麽狗?!你、你也懂密文?!”
“她不光懂,且已自編出新的了。”
簡明扼要,李光擎慶幸沒執著把她帶回東燕,若讓李佑知曉他與諜人的女兒也是諜人,後續忐忑無法估量。
“你真能譯出那圖?”
鳳兒篤定點頭。
李光擎抬手,“潤兒,紙筆!”
在母女二人瞠目下,李光擎飛快碼滿三張紙,上頭每個橫豎圈點符號,她們都認得。
“這便是那圖中內容,你譯出來,便是你的了。”
“爹爹怎記得如此清楚?”
“看得次數多,自然就記得。”
鳳兒旋即凝神專注如高僧入定,潤娘幾次試圖干擾打斷,全被李光擎阻攔。
“李郎,你打什麽主意?”
“沒什麽主意,孩子想要,爹便給。”
潤娘才不信一國之君能由小丫頭任性,伸手要奪那些紙,又被他扼住腕子。
“與其阻止她,潤兒不如先告訴我,這孩子究竟經了什麽惡事,藏寶圖與她有何乾系,她又為何想要那兩座城郡。嫁妝可以給,但做爹的想給得明白。”
說來話長,又從何說起?
潤娘呆愣許久,直到鳳兒提筆蘸墨寫下譯出的第一行字,才悠悠說出一句讓李光擎墮雲霧中的話。
“她不想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