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是她太清醒
衛琬起身去拿桑葚酒，沒有找到漪蘭和阿應，自己去找了兩只酒杯來，又在殷霆身邊坐下，動手開酒壇，道：“中午的時候你跟義父喝了酒，眼下少嘗一點應該沒關系吧。”
這酒壇壇口不好倒，得小心翼翼才不會灑出來。
倒出來的酒液成紫紅色，酒香裡泛著一股酸甜的果香味，衛琬才剛是一聞，牙槽便開始酸了。
殷霆隨手端起，還不及喝，衛琬按住他的手，此時指間已多了一枚銀針，往酒液裡試了試。
殷霆低眸看著她不語，她道：“不是我信不過農民伯伯，只是這樣能規避不必要的麻煩。我才和殷都督談了往後的合作，要是殷都督沒了，豈不可惜。”
隨後殷霆抬手，舉杯飲盡，道：“我什麽都沒說，你又著急解釋什麽。”
借口再多，也只是怕他有意外。
衛琬亦端起酒杯嘗了一口，滿口果香，讚道：“這酒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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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她印象裡酒液的辣喉，而是入口柔順，桑葚的果味酸甜，酒味也沒那麽濃鬱，十分好喝。
多喝幾杯，就像是桑葚果汁一般。
衛琬覺得這小只的酒杯不好倒，也不解渴，便又去尋了兩只酒碗來。
這樣倒起來方便，喝起來也過癮。
月色不知什麽時候爬上了梢頭，流瑩的光撒到這通透的殿上來，淬亮了兩人面朝外的半個輪廓，在身後拉出淡淡的剪影。
衛琬撐著雙臂，仰頭觀月時，腦後烏發便如流水般垂瀉在清涼的地面上。
看她把桑葚酒當果汁喝，殷霆也沒阻止她，只看著酒碗裡的紫紅色酒液，溫聲閑語道：“今年的桑葚剛熟，這釀成的酒應當是往年的，農民老伯說不會醉，你就真當它不醉人？”
衛琬往碗裡倒酒，若無其事道：“大不了醉了，就在這裡睡一場，等明早抖抖衣裳起來迎接朝陽。”她仰頭喝下，複又看著他道，“我若夜半不知歸，也無人為我留家門，亦無人關心我安與危。你我皆一人孤身，還管這酒醉與不醉？”
殷霆無語。
一只酒壇歪倒在地，發出空空的回響。
衛琬動手拔了另一只酒壇的封子，仍不忘用銀針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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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勾著嘴角，朝殷霆笑笑，道：“你看，我就是清醒得太久了，半刻都容不得自己放松。”
她自己倒來喝了一碗，挑眉嘖聲道：“唔，這一壇又是另外一種風味，你要不要也嘗嘗？”
等第二壇酒也去了一大半時，衛琬只覺得自己腹中灌滿了酒，胸膛裡熱烘烘的，頭腦也有些膠著。
她曲著膝蓋撐著手肘，捧著自己的額頭揉了又揉，索性一仰身，直接倒躺在身後的地板上。
她一瞠眼，便可看見屋簷外的半輪明月，這才想了起來，不由輕聲歎道：“我委實不能多喝，未成年人不能酗酒，可能會影響身心發育，這副身子骨就算了，但要是影響到腦子發育該怎麽辦？”
殷霆看了她一眼，品了一口酒道：“你這身子骨，大概都為你的腦子發育做貢獻了，你還想著腦子發育，你身子骨不叫屈嗎？”
衛琬側目看著他，目光毫無避諱地上下打量，道：“那你腦子好，長得也好，我雖身量不如你，但智商能趕上你不也挺好麽？”
月色鍍著他的身側輪廓，極是深邃好看。
他微微側身看著她時，那雙眼眸仿若無底的深淵。
殷霆嗓音低沉得過分，道：“我是男子，你是女子，你身量又怎麽如我？”
“也對，你是男子。”衛琬輕聲喟歎，半低著眼簾，稍稍斜抬起目色看著靠殿柱倚坐著的殷霆。
他一如往常，一只手搭在膝上，好看的手指微曲，曳撒衣角襲地，襟袖依然嚴整得一絲不苟，坐姿清閑隨意，卻不見一絲懶散。
那側影輪廓倒映在衛琬的眼簾裡，久久失神。
她伸手，彷彿想去碰他，卻只停留在半空，並未真的碰到他。
她只依稀見得自己的手指，在空氣裡輕輕描摹著他的輪廓，恍惚似碰到了他的衣，碰到了他的發，還碰到了他說話時會發出低沉磁性嗓音、飲酒時會輕淺滑動的喉結。
良久，衛琬垂下手指，閉了閉眼，極力壓抑。
後來她低啞道：“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我大舅舅就會回京了。”
殷霆靜靜地聽著，遲遲沒有下文，他問：“所以呢。”
衛琬淡淡勾了勾唇角，道：“皇上願意重新給繆家一個複起的機會，我怎會不要呢？繆家要想重新站穩，那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將來繆家不會依附於大都督和首輔的任何一方，於公，只有聽命於皇上，才能得到皇上的重用。”
她頓了一會兒，才又緩緩道，“於私，殷都督和首輔，將來必有一勝一敗，我不求勝只求穩，也不會於你們任何為敵。繆家已經遭受了一次重創，門庭凋零，不能再遭受第二次。”
繆家血親離散多年，她想讓繆家重聚，想讓親人回歸，那大概是她外公生前的遺願，也是她母親的遺願。
可是罪臣之後，談何容易。要想在京城重新立足，便要重肅繆家聲譽和地位，才能不受人奚落欺凌，才能堂堂正正。
“所以，我不能失敗。繆家若是向你靠攏，皇上不會輕易重用。”
如此，她又怎能光明正大地向他靠攏呢？
衛琬手扶著涼涼的眉眼額頭，暗暗歎了一口氣。
她聽殷霆說道：“衛琬，你是你，繆家是繆家。”
“可我是繆家的人啊。”衛琬笑了笑，輕聲道，“不必要的東西，還是要盡早撇除。”
殷霆卻道：“地上涼，起來說話。”
衛琬動了動發涼的身子，緩緩坐起來，話說到此處，她和殷霆都再明了不過，還有什麽可說的呢？
她撐著身子慢慢起身，剛挪動腳步，才感覺一股頭重腳輕猛然襲來。
衛琬喃喃道：“你知道那條魚正拚命地想躍進龍門，可是那根直鉤卻總時時刻刻地佑惑著她。大概她也知道，龍門裡水流湍急、暗潮湧動，而那直鉤上面卻是陽光碧水、美不勝收，所以說啊，這種佑惑真是太討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