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蕪孤零零的坐在地上,望着白楓的背影放聲大哭。
墜地的木盒旁,一塊帶着血色和馬毛的馬鈴鐺觸目驚心的落在地上,這鈴鐺乃是純金打造,上面暗刻着“月牙”二字,乃是她十多年前見到還是馬駒的月牙之時親自挑選的,月牙帶了這麼多年,從未丟失過。
她沒有找到月牙,燕遲卻送來了月牙脖頸之上的鈴鐺
她知道,她的月牙已經死了
她害了秦莞,燕遲便殺了她的月牙
他這是在警告她,是在報復她
拓拔蕪心中悲痛憤怒,心底隱隱的又有幾分發寒,想到兩個被拓跋弘帶走的侍婢,她更是無助的癱軟在地上,她做錯了嗎是她害死了月牙是她連累了兩個奴婢
春夜寒重,拓拔蕪呆呆的望着黑漆漆的天穹,寒意順着她的腳底一路蔓延上來,然後蛇一般的鑽到了她的心底她放肆高傲慣了,若是從前,燕遲如此,她只怕還要因爲惱怒鬧上一鬧,可如今,連拓跋弘的迴護都沒了,她這個北魏的公主身份已經是一文不值,不僅如此,拓跋弘對她失望透頂,連他也是站在大周那一邊的。
拓拔蕪越想也覺的悽慘悲痛,不由放聲大哭起來,不遠處的巡邏侍衛聽到動靜走過來,見拓拔蕪毫無形象的委地大哭,頓時有些無措,然而今日這位北魏公主差點害死大周小醫仙的事已經在私底下傳開,他們亦明白太后和皇上的態度,當下未做搭理。
拓拔蕪的心境從來沒有如此絕望悽清過,她一個人癱在地上,只癱的手腳發麻,待哭的累了,拓拔蕪心底才涌起一股子悲痛的執拗來
她一個猛子站起身來,因爲腿腳發麻晃了一晃,待站穩了,她又低頭撿起了地上的鈴鐺,然後,一步一步的朝着太后的主帳走了過去。
太后主帳之外守着侍衛,見拓拔蕪過來皆是面面相覷。
秦莞受傷的事已經傳開,這位被稱爲小醫仙的九姑娘雖然和他們不算相熟,可連着多日,這位九姑娘陪在太后身邊,且性情溫婉,半點沒有因爲得太后寵愛便高傲擺架子,這些侍衛看在眼底,便也對這位九姑娘生出幾分好印象,再加上她爲太后治病,且是被北魏人欺負了,不必多說,這些侍衛便是站在秦莞這一邊的。
看着拓拔蕪到了帳前,侍衛們面面相覷一眼,並沒打算通報,太后已經睡下,不是要命的事,他們也不敢隨便攪擾。
拓拔蕪身上冰冷一片,她呆呆的在帳前站了片刻,忽然就跪了下來。
主帳之前的地板皆是木板搭就,上面鋪着一襲華毯,拓拔蕪跪着,倒也不算太過難受,然而春夜的寒意太重了,現在距離天亮還有兩三個時辰,等她跪到天亮,這雙腿無論如何也要廢幾日,可不這樣做又能如何呢月牙沒了,她不能再害了另外兩個
幾個侍衛驚訝的看着拓拔蕪,見她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樣子,一時都有些遲疑,最終,一個侍衛還是掀了最外面的簾子在裏面低低稟了一聲。
太后歇下,陳嬤嬤卻還醒着,侍衛進去的快,出來的也快,出來之後低低說了一句什麼,然後,幾個侍衛便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站直了身子。
拓拔蕪將這一幕看在眼底,她心中瞭然,一時也生不出更大的惱怒了,只如同個沒了神魂的人偶娃娃一般的跪在那裏。
天明時分,太后剛醒便見秦莞已經起來了。
秦莞和陳嬤嬤皆在旁等她醒來,見她睜眸,秦莞忙和陳嬤嬤走到了近前來,“太后娘娘,北魏公主昨夜丑時時分過來大帳之前跪着了。”
太后聽着眉頭一挑,秦莞又道,“現在還跪着呢。”
此刻天色剛剛見亮,太后聽着,便慢慢的坐了起來。
“光是拓拔蕪一個人跪着拓跋弘沒來”
陳嬤嬤點頭,“是,是公主在外面跪着,沒有其他人。”
小廈言情小說
太后笑了下,“好,不着急,拓跋弘應該也快來了。”
說着太后抓住秦莞的手,“咱們慢慢等着,一點都不需要着急。”
秦莞明白太后的意思,一時也不着急。
這邊廂,拓跋弘一夜都睡得極差,然而今日大獵,他卻是不得不養好精神,睜眼之時外面的天色已經見亮,拓跋弘喊了一聲,侍衛立刻走了進來。
“太子殿下,公主已經在太后的主帳之前跪着了。”
拓跋弘聽着這話神情一震,頓時醒過了神來,“當真跪着了”
“是,昨天晚上沒多久就去跪着了。”
拓跋弘心底暗暗鬆了口氣,這個皇妹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如果她一直不跪他還真的想不到其他的法子來讓她聽話,到時候,可能真的要處置了那兩個婢女了。
拓跋弘深吸一口氣,當即換了衣裳到了太后的主帳之外,清晨的曦光之中,果然看到拓拔蕪神情沉定的跪在太后的大帳之前,他嘆了口氣,神情肅然的走了過去。
跪了一夜,此刻的拓拔蕪早已神情恍惚,她雖然身子直直繃着,面上卻半點神采也無,一雙眸子滿是血色,毫無生氣,腳步聲響起,她卻半點察覺都無,只目光低垂着看着華毯之上的紋樣,直到一道影子落在了她身上,她方纔眼珠動了動。
拓跋弘看着拓拔蕪如此也十分心疼,然而如果此事能給拓拔蕪長個教訓,那便是再好不過的了,看了拓拔蕪一會兒,拓跋弘走到帳前,高聲道,“拓跋弘,求見太后娘娘。”
在拓跋弘身後,還跟着幾個捧着禮盒的侍衛,他一聲落下,等了片刻陳嬤嬤才從裏面走了出來,“太子殿下,太后娘娘剛起來,您請”
拓跋弘不敢大意的走了進去,主帳之內,秦莞坐在太后身邊,正在和太后說話,見拓跋弘進來,太后便拉着秦莞讓她坐在了自己身邊。
拓跋弘一眼看到了秦莞手上包紮着棉布,當下便行禮道,“拜見太后娘娘,拓跋弘帶着小妹,來給太后娘娘還有九姑娘請罪了。”
太后笑意淡淡的,“太子殿下打算如何請罪”
拓跋弘忙道,“家妹就在外面跪着,要如何定罪,請太后娘娘發落”
太后便冷笑了一下,拓拔蕪跪都跪了,她還能怎麼懲罰她不成太后打量了拓跋弘一瞬,“話是太子說的,就是不知道公主有沒有知錯”
拓跋弘忙道,“好,我這就將小妹帶進來,親自給九姑娘賠罪。”
說着回身喝道,“來人,將公主帶進來。”
侍衛在外應了一聲,正要去將拓拔蕪攙扶起來,可剛一碰拓拔蕪,拓拔蕪卻眼一閉倒在了地上,侍衛一聲大喝,拓跋弘立刻轉身奔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