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遵旨。”
皇帝再沉默片刻,轉向絮雨,神情已變柔慈:“阿耶這裡無事了。你領駙馬再去一趟德安宮和命婦院,露個臉,打發了人,便可出宮。余下不用管。”
昨日公主大婚,鳳儀宮中的小柳後卻因身染不潔惡疾,太醫言,不可與人近身,因而無法露面,未能參與。今日公主駙馬回宮拜謝帝後,她那裡,自然也是不便入內。
絮雨應是,和裴蕭元一道從紫雲宮出來,在眾禮官和宮監的引領下,徑直來到了太皇太后所居的德安宮。
太皇太后身著禮衣受拜,又因年極老邁,精神萎靡,賜下預先備的賀禮,沒敘幾句閑話,人坐著,便昏昏欲睡了起來。公主便輕聲叮囑左右照看好太皇太后,隨即和駙馬退了出來。
老婦人慢慢地睜眼,望著前方那兩道並肩漸漸遠去的身影。
“要債的……是那婦人來要債的……”她喃喃地低語,蒙翳的一雙昏眼裡,露出一縷恐慌的光。
新婚夫婦從德安宮出來,今日還需去的地方,便剩命婦院了。皇家的內命婦們都在那裡奉禮,相應的,新婚夫婦也回謝長輩,算是正式引駙馬入皇家的一個禮節。
眾命婦已等候多時,遲遲不見新婚夫婦到來,便三三兩兩地聚坐一起閑談。
對小柳後因“惡疾”而無法在公主大婚當中露臉,繼而也不能受新婚夫婦拜謝一事,眾人背後如何議論看待不得而知,此刻當眾,自是無人提及半句,話題全是昨夜的盛大婚禮以及新婚夫婦今早遲遲未能入宮的事。翹首等待了許久,宮監終於到來,宣公主和駙馬抵達,氣氛一下轉為熱烈。一番禮儀過後,是公主和駙馬為眾人所設的謝親宴。公主與駙馬本無須陪伴,然而眾人空等許久,仗著多為長輩,怎肯輕易放人離開,強要將新婚夫婦留下,個個摩拳擦掌,做著要將駙馬灌醉的打算。
裴蕭元身上帶傷,又在吃藥,太醫叮囑不可沾酒,絮雨怎會讓他被婦人們困在這裡,看了眼同行的楊在恩。楊在恩早有準備,走了上來,笑銀銀朝眾人作揖,稱並非公主和駙馬不願留飲,而是方才在陛下那裡另外得過吩咐,有事在身,不能耽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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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諸位姑姨、尊長關愛,我與駙馬都極是感激,今日確實另外有事,無法留下作陪。下回待尊長們得閑有機會再聚,我必與駙馬一道陪侍,好叫尊長盡興。”絮雨也笑著賠罪。
楊在恩既搬出皇帝來推擋,眾人就算明知是個借口,也不好再出頭強留了,紛紛望向長公主。
長公主也不知是怎的了,不像昨夜那樣會來事,早上帶了幾分心事的樣子,看去心不在焉,來了後,一直也不大說話,此刻笑道:“罷了!公主與駙馬既然另外有事,那就放過了,大家勿再阻攔,咱們自己飲酒取樂便是了。”
她都如此說了,余下人只能掃興作罷,一道送公主和駙馬出命婦院。行至院門附近,長公主忽然悄悄牽了牽絮雨衣袖,將她單獨請到附近一無人處,面露難色,欲言又止。絮雨便問她何事。長公主長歎口氣,將心事略略提了提。原來是昨夜承平被她借機痛打一頓的事叫盧文君知曉了。女兒這兩個月也不知為何,脾性是有些改了,不像從前那樣,常常主動去找那胡兒,曉得矜持了,昨晚自己是沒去,卻暗暗打發心腹婢女去看,發現竟然是真,承平的臉烏青瘀腫,等母親一回,便和她鬧了一場,又傷心哭了一夜,今晨長公主出門時,她還將自己關在房中不肯出來。
“這種事說出去也是惹人笑話,更不好勞煩公主。”長公主愁眉不展,“只是駙馬和那胡兒不是好友至交嗎?我想來想去,只能勞煩公主,可否和駙馬說一下,若是得空,勸勸那胡兒,莫再招惹文君,怎麽的最好能叫她徹底死了心,那便是我家文君莫大的福分了!”
“那胡兒若和駙馬一樣,是個一心一意的穩重男子,狼庭便狼庭,我咬咬牙也就認了,誰叫我女兒看上了人。可那胡兒偏偏是個風流成性的壞種,我怎可能答應!”長公主又道。
一想到那胡兒,她便恨得咬牙,後悔昨晚沒趁亂一棒子打死他了事。
盧文君和承平之間的事,絮雨自是有些知曉的,只這種是各人的私事,還牽扯到男女之情,最說不清了,她怎方便貿然過問。然而此刻長公主找到她這裡,開口相求,自是不好拒絕。況且就她自己而言,對盧文君印象也是不錯,自也希望她好。
“我見機和駙馬說,叫他若有機會,去和阿史那王子講一講。只是王子聽與不聽,我卻不知,駙馬恐也不能保證一定就能說服王子。”
長公主忙道:“這我自然知曉。駙馬只要願意幫勸,我便感激不盡了。”
絮雨應下,隨即和長公主一道折了回來,遠遠地,看到裴蕭元又被那一群婦人趁機給圍在了院中。婦人們你一句我一句,好像紛紛又拿他說著玩笑話。仔細一聽,竟是些虎狼之言。只聽一個道:“駙馬果然是個偉郎君,公主往後是有福的。”另一個道:“就是駙馬往後不可日日如此,還須克制些為好。若都像昨夜洞房花燭,以公主的嬌身弱體,怕是要吃不消的。這不,今早便延到這會兒才來,叫我們這些老人家好一場苦等!”
話音落下,眾婦人哄堂大笑,裴蕭元則頓立在當中,進退維谷,神情尷尬,不住地左右張望,顯然是在尋她救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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