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梟城沒有出來喫晚飯。
鳳南征幾次提醒女兒去叫戰梟城出來喫飯，鳳毓凝卻笑着搖頭。
“沒必要的，一頓飯不喫也死不了人，他現在需要的不是喫飯，是一個人平靜平靜。”
不管是誰，不管是內心多麼強大的人，乍一聽到自己叫了三十年父母的人並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時，只怕都是接受不了的。
鳳毓凝是有這種感受的，她能理解戰梟城現在所經受的痛苦。
甚至，現在的他比當初的她更痛。
不同於江家對她的虐待，在戰家，哪怕任清對待戰梟城不夠好，可是溫明月與戰敬昭卻給了他家人的關愛與溫暖。
戰梟城能割捨下任清，卻無法割捨下戰敬昭與溫明月，所以他很痛。
鳳南征長長嘆息了一聲。
“雪姨呢？她怎麼沒有出來喫飯？”
鳳毓凝看着餐桌上的空位，忍不住問道。
“哦，她啊，她說身體有些不舒服，就不出來喫晚飯了。”
鳳南征看了一眼樓上，笑着說道。
“爸爸，雖說戰梟城不打算去找自己的親生母親，但我還是想幫他找一找，認不認兩說，起碼得知道親生母親在哪裏，您說呢？”
鳳毓凝一邊給倆孩子佈菜，一邊與鳳南征商量。
“這是應該的。”
喫着飯，鳳南征點頭贊成女兒的話。
“若任清沒撒謊，那你說那個被換了孩子的女人該多痛苦？她無辜承受了喪子的痛，這些年或許都活在痛苦之中，但其實，她的孩子還好好活着啊。”
鳳南征也是丟過女兒的父親，也能體會那種與骨肉分離的痛苦。
“這事兒爸爸支持你，但你呢，就算找到了，也先別告訴梟城，這事兒你得讓他自己做好決定，不能強迫他去面對自己不想面對的事情。”
聽到父親的話，鳳毓凝點頭，正要說話，管家進來，神情爲難。
“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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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一向淡定，極少露出這種表情來，鳳南征看了一眼，皺起眉頭問道。
看了看鳳毓凝，又看了看鳳南征，管家猶猶豫豫，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是江家的人找來了？”
鳳毓凝放下了筷子，看着管家直白問道。
管家點頭，憤憤然說道：“江正華夫婦帶着女兒來了，說要見老爺和小姐，我說天晚不方便，但那一家三口卻死纏爛打非要進來。”
頓了頓，管家爲難說道：“我本想趕他們走，但他們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小姐的養父養母，所以我就……”
就沒法子用強硬的手段讓這三個人離開，只得進來稟告。
“小幺，你看……你想見他們嗎？若是不想見，哥哥幫你把江家處理了。”
鳳懷禮看着妹妹，關切說道。
江家曾經對小幺的虐待，他們都聽說過。
這五年來沒找江家報仇已經是恩賜，現在，江正華竟然還敢找上門來？還敢自稱是小幺的養父養母？
鳳毓凝擡頭，說道：“讓他們進來吧。”
說罷，她望向身邊的一雙兒女，又叫住了準備離開的管家。
“別帶到這裏，將他們帶到後面的裙樓裏，他們太髒，會澱污了這個家。”
也會澱污了她的一雙兒女。
管家點頭而去，鳳毓凝起身，揉了揉多樂與多福的小腦袋。
“你們倆乖乖喫飯哦，不許挑食不許讓姥爺和舅舅喂，知道嗎？”
多樂骨碌着大眼睛，重重點了點頭。
待鳳毓凝一離開飯廳，多樂就將飯碗推到鳳南征面前。
“姥爺餵飯！”
看着這古靈精怪的外孫女，一向威嚴的鳳南征哪裏還有在外的氣勢。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一手抱起外孫女，一手拿着勺子，仔細給多樂喂起飯來。
“爸。”
鳳明禮看到親爹這模樣，有些忍俊不住。
“若是小幺看到你又慣孩子，指定要抱怨你的，到時候你又慫，你說你何必？”
狠狠瞪了鳳明禮一眼，鳳南征說道：“你懂個屁，這叫血脈親情！”
“血脈親情？您可快拉倒吧，從小到大，也沒見您給我們仨喂一口飯。”
鳳知禮撇嘴說道。
別說餵飯，他們若是敢不好好喫飯，父親輕則罵幾句，重則，唔，雞毛撣子就揮上來了。
你說那麼嚴厲的一個人，怎麼到了外孫女這裏，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聽到兒子抱怨，鳳南征笑罵：“你一個男人，這麼婆婆媽媽的煩不煩？有這功夫抱怨，倒不如去裙樓那邊幫幫小幺，當哥哥的，能眼睜睜看着妹妹被欺負？”
“小幺被欺負？”
鳳明禮一笑：“那江家三口不被小幺欺負就不錯了，再者，他們在這個節骨眼上找小幺，必定是有事相求的，來，多福，舅舅給你餵飯！”
……
沒錯，此時裙樓的小花廳裏，江正華與藤萍坐在沙發上，一臉的緊張。
江瑾萱穿着一件素白的裙子，臉上的妝容淡雅，又恰到好處露出那些傷疤，看上去也是楚楚可憐。
“這不是鳳家的正廳吧？”
藤萍打量着小花廳，再回想他們進門後的路線，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都是住過豪宅的人，自然知道這看上去頗有些寒酸的地方並不是主人平日裏活動的場所。
江正華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他一進來就知道這地方是傭人的住處，哪有主人住在後院的道理？當他看不見那棟金碧輝煌燈火通明的三層英倫風格別墅？
但現在，雖然心裏知道這地方是哪裏，但他哪裏還敢說什麼？
能進鳳家的大門，就算是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
哼，總有一天，他會堂而皇之走進那棟別墅裏，與鳳南征平起平坐。
“行了，我們今天來這裏是爲了什麼，你心裏該有數的，坐在哪裏不重要，重要的是鳳家的人肯見我們。”
低聲提醒完藤萍，江正華正要再提醒江瑾萱幾句，只聽外面傳來管家恭敬的聲音。
“小姐，他們已經到了。”
片刻，外面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但聽上去卻冷漠又疏離。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旋即，那扇緊閉的門被人推開，江正華夫婦擡頭看去，只見面無表情的鳳毓凝踩着高跟鞋進來。
她陰鷙冷漠的眼神掃過江正華夫婦，隨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們，竟然還真是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