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再生難(4)
陛下靜立了片刻,才轉過身,自語道:“朕自己的兒子,卻要別人剖心證明清白。”她掃過在場眾人,在我這處略停了一下,我忙垂了眼。
皇姑祖母移開視線,看著婉兒道,“立即停止追查太子謀逆一案,將太子左右家臣、諸位郡王郡主、侍役盡行釋放!”婉兒忙躬身應是,匆匆走了出去。
這一切都來得極快,我只木木站著,不敢相信此事竟能如此了結。鋃鐺入獄的突然,峰迴路轉的結果,都是皇姑祖母一念之間的決定。在劫後餘生的狂喜中,手心卻仍是冰冷的,腦中儘是天牢中他溫和的笑,和他的話。
沈秋又上前探看了一下,低聲吩咐身側人備藥,他起身時若有似無地掃了我一眼,整夜緊繃的面容終於鬆下來,帶著淺淺的笑。
我接了他的目光,微微笑了一下。
陛下似乎極疲憊,只草草吩咐兩句,便帶著我們離開了尚醫局。進殿時,韋團兒依舊是笑著迎上來,替陛下換著衣裳,待陛下靠在臥榻上才掃了她一眼:“你下去吧,讓永安陪著朕。”韋團兒愣了一下,忙躬身退下。
我本以為皇姑祖母要說些什麼,竟閒聊起幼時的事。我陪著她說了很多話,大多是如何被謝先生責罵,手抄詩經的往事,皇姑祖母偶爾聽得笑出聲,卻大多時候沉默著,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才揮手讓我退下了。
我走出大殿時,暖日籠罩著整個殿前。
宮婢們正忙著準備早膳,見我都匆匆行禮,我看著殿前想起一年前那個雪夜。不過一年,卻已是幾番生死,在他跪在殿前的雪夜,我以為最痛不過如此了,如今看來,那真的僅是最輕的責罰。而過了這一劫,皇姑祖母真的就不會再忌憚了嗎?
春日正好,皇姑祖母從殿內出來,在御花園亭中批奏章。牡丹開得正盛,整個御花園亦是萬物吐芳,寒冬蕭瑟盡數散了個乾淨。
我來時,亭中已有李成器和李隆基,還有幾個年紀尚幼的李氏縣主相陪著。婉兒在一側讀著奏章,陛下閉目聽著,不時添上兩句,便已做了批覆。
“皇姑祖母。”我上前行禮。
陛下點點頭,示意我去坐下,我待坐定時才見李隆基笑眯眯看著我,竟像是當年初見時的模樣,不禁心裡一鬆,對他笑了一笑。不管他是佯裝還是真的放下了,既然仍是皇孫,仍要日日陪著,如此才是最好的。
李隆基抬了抬下巴,我不解看他,他又指了指茶杯,我這才反應過來,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竟是瓊花茶。
陛下似乎留意到我的異樣,笑著道:“這是隆基特為你討得,說春日天干,怕你又有內火。”我愣了一下,忙對李隆基笑道:“多謝臨淄郡王。”李隆基微彎起漂亮的眸子,道:“本王是怕你又臉上胡亂長東西,嚇到皇祖母。”
我悶了一下,瞪了他一眼。
李隆基低頭笑著喝茶,我這才敢去藉機看李成器,他神色平淡,眼中卻帶了幾分笑意,掃了我一眼才又拿起書卷細看。我看著他,竟又想起了天牢內的事,那一日危難時,他讓我忘了賜婚的事,而如今萬事已消,他可還會記得自己說的話?
我正怔忡著,婉兒已唸到了狄仁傑的奏章,大意是狄仁傑所在的彭澤正是干旱無雨,營佃失時,百姓無糧可食,故而他請求朝廷發散賑濟,免除租賦,救民於饑饉之中。
陛下聽後沉吟片刻,才道:“狄仁傑所到之地,百姓皆受福澤,婉兒,照他所請的批覆,即刻就辦。”婉兒應了是,執起硃筆批覆。
皇姑祖母如此痛快,給了狄仁傑做下政績的機會,狄仁傑再入朝之日絕不會遠。
陛下又聽了幾個奏章,便示意婉兒停下。忽而笑意盈盈地看著我,道:“永安,到朕身邊來。”我忙起身走到龍榻旁,陛下伸手握住我的手,道:“你入宮也有四年了,朕總在思量你的婚事,總想著從幾個皇孫中為你挑個好的。如今看來,無需朕挑了,朕只要點頭成全就好。”我愣了一下,心中暮地一震。
陛下笑著去看身側,道:“隆基,起身聽旨吧。”
李隆基起身,恭恭敬敬地跪在了陛下面前,陛下看著他,道:“朕把這個侄孫兒交給你了,待到你年滿十四,即刻完婚。”陛下說完,又看回我,道:“還不去和隆基一起給皇姑祖母磕個頭?”
皇姑祖母的話如針錐刺骨,每個字都深扎入心中。這一步步走來,她看到的是我對李隆基的回護,對李隆基的算計,對李隆基的掛心,可卻不知這後邊的種種。這看似突如其來的賜婚,是皇姑祖母早有的決斷,謀逆案後對東宮和李姓舊臣的安撫,以三弟的賜婚恩寵來打壓太子長子,還有所有那些我想不到的因由……
陛下又喚了我一聲,道:“怎麼?對朕的孫兒不滿意?你既能冒死入天牢探看他,便是心中有記掛,朕又怎會看不出?”
我恍惚地看著皇姑祖母,不願兩個字卡在喉嚨裡,卻再也說不出來。我能說什麼?說我心裡記掛的只有他的哥哥,說我早與永平郡王私定終身,說我早在未見到他時,便已心中有他?什麼也不能說,說出來只有死,拒絕就是抗旨,可抗旨的後果不止是我一個人的命,還有父王,還有他。
婉兒也出聲喚我,道:“縣主還不快謝恩?大郡王尚未賜婚,陛下便先為三郡王賜婚,那可是天大的恩寵了。”我僵著身子,終於退後兩步跪在了李隆基身側,拼了周身氣力,才顫抖著將頭叩地:“謝皇姑祖母。”話一說出口,周身再沒了力氣,只直起身子定定地看著皇姑祖母。
婉兒忙躬身行禮,笑道:“婉兒恭喜永安縣主和臨淄郡王了。”隨著她,那些在一側伺候的眾宮婢內侍也忙躬身行禮,齊聲道賀。
賜婚,他雪山上承諾的,天牢中讓我忘記的,竟以這樣的方式降臨了。到處是恭賀聲,皇姑祖母笑著看我們,道:“都起來吧。”李隆基起身,一把扶起了我,眉眼中晶亮的都是笑意,我只定定地看著他,沒有任何反應。
“郡王別再這麼盯著縣主了,”婉兒忽而一笑,道,“女兒家畢竟會不好意思的,你看縣主此時還沒回過神呢。”她說完,幾步上前扶住我,緊緊攥著我的手臂將我帶回了案几後。
身後的婢女上前換了杯熱茶,我端起茶杯捂在手中,像是失了心,所有那些歡聲笑語,春日暖陽都離的遠了。茶是燙的,喝入口舌尖瞬間發麻,這才算有了些感覺,再也不顧上那麼許多,只猛地抬頭去看他。
仍舊是溫和的笑,眼中卻沒有了半分笑意,夾帶著淺淡的痛和堅定,只這一眼,我再也挪不開視線,眼中火辣辣的刺痛著,卻沒有半點淚水。
就因為他是長子,他是被廢的太子,所以理所應當要受著忌憚。能文擅武是錯,受人擁戴是錯,少年義氣是錯,韜光隱晦也是錯,或是生下來本就是錯?我靜靜地看著他,過了很久才避開他的目光,低下了頭。
回到宮中時,宜平幾番想問我什麼,見我臉色都靜了下來。
我又豈會不知她的心思,默了很久才勉強笑了笑,對她道:“衡陽郡王今日未伴駕,”我看她黯淡的神色,頓了一頓,才道,“待過了今年,我會把你送到東宮的。日日在宮中卻不得見,我看著也不忍心。”
宜平啊了一聲,臉有些微紅,愣了片刻才道:“縣主未婚嫁,奴婢怎敢踰越。”
我被她的話牽扯的,麻木漸退散,痛得說不出話,過了一會兒才道:“已經賜婚了,只是要四年後才能完婚。”宜平徹底傻住,呆看了我好一會兒,才低聲道:“陛下賜了誰?”
我沒說話。
不用我告訴她,到明日這太初宮中便會人盡皆知。皇姑祖母對太子三子的寵愛,既不會讓諸位叔父太過憂心,又一定意義上安撫了朝中李家舊臣,怕是不止這宮中,連朝中都會傳遍,成為熱議之事。
我又呆坐了會兒,宜平低聲問是否要準備晚膳了,我才收回神,點了點頭。宜平又像想起什麼,忙道:“大殿處賞了菜來,縣主可要見見送菜的人,給些賞賜?”我側頭看她,見她眼中閃爍不定的,便點點頭,道:“讓她進來吧。”
過了片刻,宜平帶進來個宮女,竟是那個元月。宜平留了她在屋中,藉口將正在收整的宮婢都喚到了外間。
元月對我行禮後,笑了笑,道:“陛下晚膳時見菜色好,就指了一盤給縣主。”我點頭,道:“有勞了。”說完示意宜平給了她對翠玉的耳墜。
她忙躬身行禮,起身後卻又定定地看著我,似還有話說。我看著她,笑對身側人道:“你們都下去吧。”待眾人告退,她才幾步上前,小心從袖中摸出一張折好的字箋。
我接過那紙,看了她一眼:“去吧,陛下那處還等著謝恩呢。”
元月躬身退下後,我呆坐了半晌也沒有動。
待到晚膳後,我才拿出那張紙,打開對著幃帳中的燭燈細看。那早已刻入骨中的字跡,觸筆的力道卻極重,只有短短十六個字:
不怕念起,唯恐覺遲,既已執手,此生不負。
—— 第一卷完 ——
二十四 明堂變(1)
賜婚不久,皇姑祖母便將李隆基外祖父一家流放。
扶風竇氏,那個自裡李唐開國起,就與高祖比肩而立的大家族自此凋零落敗,太子這一處,再沒有任何可倚仗的勢力。武家賜婚的恩旨,扶風竇氏的打壓,步步為營,步步蠶食,如今還有誰敢公然為李家說話?
難道,真的要趕盡殺絕了?
長壽三年,叔父武承嗣請上尊號“越古金輪聖神皇帝”,皇姑祖母赦天下,改元延載。
次年,皇姑祖母加尊號“慈氏越古金輪聖神皇帝”,赦天下,改元證聖。
上元節,張燈結綵,三日狂歡。
頭日皇姑祖母親去明堂,眾皇子孫、朝臣相隨。到了正月十六,宜喜實在按捺不住,定是要出去賞燈,我熬不住她磨,晚膳後與她出了王府。一路她笑個不停,我被她帶得也有了興致,直從鬧市向天津橋逛去。
走到天津橋下時,她緊盯著盞燈,我看她實在喜歡就走過去近看。
那攤主見我們來,立刻喜笑顏開的,道:“姑娘要買燈?”我點頭,對宜喜道:“快拿吧,你看得人家都不敢做買賣了。”宜喜也不客氣,眨眼道:“謝小姐。”真是個乖丫頭,知道在外換個稱呼。
她提起燈籠時,那攤主忽而道:“姑娘昨日沒來這處?”我搖頭,他又道:“昨夜這天津橋上掛了足有近兩百尺高的佛香,鮮血所繪,堪稱洛陽近年一景了。”我笑了笑,道:“我聽說了,據說是人血所繪呢。”他哼了一聲,輕聲道:“姑娘還真信?白馬寺的薛主持就是流乾了血,也畫不成這整幅的畫。”
那是薛懷義為了爭寵,向皇姑祖母所說的話,今日便被叔父們做了笑話講。說如今陛下是寵愛沈太醫正盛,薛懷義就是再怎麼折騰也難得盛眷了。
我道:“即便是妄語,也是薛主持的忠貞之心。”那攤主撓了下頭,似是很想和我說些市井流傳的面首爭寵,我正想找個藉口趕緊避開時,卻被一只手輕按住了肩膀:“的確忠心可鑑,赤誠一片,”換音未落,身後人就扔了幾個銅錢到木板上,道,“那個荷花燈,我也要了。”
我聽這聲音熟悉,扭頭看,卻見李隆基一雙彎彎的眼,晶亮亮的都是笑意。
“你怎麼出來了?”我下意識道。
李隆基眯起眼看我,輕聲道:“我以為你會說,夫君,好巧啊。”我心裡暮地一沉,卻只能笑著看他:“別鬧了,我才不信有這麼巧。”李隆基接過燈,遞到我手裡,道:“的確不巧,我和大哥二哥跟了你們一路了。”
我順著他的話,抬頭看,才見他身後不遠就立著李成器和李成義。李成器只笑著看我們,李成義卻有些不快地盯著我。
自賜婚後,父王尋了藉口將我帶出宮,避開了那場扶風竇氏的變故。同年,恆安王府也自長安遷至洛陽,算是全了姨娘的洛陽念想。一晃兩年,東宮諸位郡王被禁足於東宮,我也終年在恆安王府內,竟再沒見過。
我收回視線,對李隆基道:“跟著我做什麼?”李隆基笑而不答,退後兩步看著我,連連點頭,道:“窄袖袍,軟棉靴,如今這一身胡服裝扮很配你。”我提著那荷花燈,只能任由她打量,宜喜在我身側卻早已傻住。
李隆基回頭對李成器道:“大哥,我這小夫人越發好看了。”李成器沒有作答,倒是李成義走上前兩步,拍著他的肩道:“我這二弟有了妾,你也有了婚配,大哥卻還是孤單一個,你怎麼好意思說這話?”
我不理會他,只側頭對宜喜道:“這幾位是太子的郡王。”她隨我出宮後,尚未有機會見過,聽了這話嚇了一跳,險些掉了燈,半晌才道:“難怪站在那裡,就和身旁的人不一樣。”
我正要再說話,卻覺腕子一緊,竟被李隆基一把拉住:“為夫陪你逛燈節。”我忙推開他的手道:“你都多大了,怎麼還這麼隨便。”他停住腳步,看我笑道:“永安,本王已過十二,你再等我兩年就娶你。”
我被他說得難過,掃過李成器不變的淺笑,才道:“先放開。”
他轉過身,邁向前一步,離我極近:“永安,你是不是嫌我母系凋零,日後怕沒了依靠?”我嚇了一跳,後退了半步,正不知道如何說時,他卻忽而一笑,道:“逗你的,當初我快死了,你還不是去看我?我不會這麼想你的。”
我被他折騰的,一時回不過神,最後才明白他是玩笑。
可這玩笑,卻現實的殘酷。
我不敢再說什麼,只快走了兩步,對李成器行禮道:“郡王。”李成器溫和看著我,道:“縣主無需多禮。”簡單的幾個字,他沒再說什麼。我壓住心裡的紛亂,又看向了李成義:“宜平在你那處可好?”李成義挑了下眉道:“當初就應承你了,我會照顧好她,怎麼縣主不信本王?”
我點點頭,低頭盯著手中燈籠,一時不知道再說什麼。
過了會兒,李隆基才輕咳了一聲:“我錯了,你別再擺個受氣的臉了。”我啞然看他,道:“我什麼時候給你擺臉色了?”他拉下臉來,眉眼帶著三分晦氣,道:“上元節本是挺高興的,見你這臉我也高興不起來了。”
我被他逗得笑起來,仍是個大孩子,還是沒變。
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了會兒話,李隆基才拉出始終站在一側安靜的少年,道:“託了我表弟的福,姑姑終於說動皇祖母讓我們出來逛逛了。”我看那個眉眼與太平有幾分像,書卷氣極濃的少年,瞭然道:“郢國公。”太平公主最寵愛的兒子薛崇簡,沒想到竟和李隆基如此要好。
他紅了下臉,緊著點頭,道:“三嫂。”我愣了一下,沒應聲。
因街上人多,我們便趁勢進了間酒樓,樓內喧鬧非常,早已人滿。
李隆基見沒了空位,正要轉身出樓,就見二樓有人探了頭,高聲道:“李兄。”那人的眼笑眯成一條線,竟是在國子監見過的張九齡。
他這一叫,眾人神情各異,我卻心頭突突,看了一眼李成器。他只笑著對張九齡點頭說:“你那處可空著?”張九齡把玩著茶杯,說:“自然有,我特地要了個靠窗的,看看今天還有沒有餘興節目。”
這人還真是不忌諱。我低下頭,努力讓他別注意到,免得說出什麼麻煩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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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隨著他們上樓坐下,張九齡才掃了我一眼,定了下:“縣主竟也來了。”我抿嘴笑了下:“國子監那一次,也有三年沒見了。”李隆基看看我,又看看他,忽而反應過來,慢悠悠銀道:“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張九齡並不差異,眯眯笑著點頭道:“這句子,怕是要隨張某一輩子了。”李隆基點頭,道:“我這小夫人曾誇公子是個奇人,沒想到今日竟真有緣見到了。”張九齡掃了一眼我,重複道:“小夫人?”
李隆基斜睨我一眼,道:“此處見過張公子的,除了縣主,該沒有其他人了。”張九齡默了片刻,笑道:“的確。”
不知怎地,場面竟有些安靜。大家各自捏著茶杯,都沒再說話。
我看樓下,天津橋上燈火一片,煞是好看。
過了會兒,李成器詢問起去年十月的科舉,張九齡這才又笑眯眯說自己一直留在洛陽就是等著放榜那一日,說到興起時,他摸出一枚銅錢扔到桌上,道:“我賭我必會金榜題名。”
眾人一聽立刻熱鬧了,紛紛摸出幾枚銅錢扔到桌上,竟都押著一邊兒。張九齡看著滿桌子銅錢,捧著杯道:“這沒法子堵了,都押的一處,看樣子諸位郡王對在下倒真是偏愛。”李隆基見他這麼說,也是彎起眸子,道:“錢都摸出來了,總不好拿回去吧?”他說完,看了一眼自己大哥。
李成器平和一笑,道:“不如這樣,一人添碗元宵,也算共渡佳節了。”他說完,淡淡掃了一眼眾人。
李隆基拍手應了好,立刻叫來店家,特意囑咐添六道口味。不過片刻就上了六碗模樣差不多的元宵,熱氣騰騰的,看得心裡就暖了不少。店家想是看出這幾人的不凡,特意立在一側細細講解,尤其盯著一碗特意道:“這是從南邊來的秘方,濁酒慢煮。”
李隆基耐心聽著,到此句時才一伸手,將那瓷碗端起,放到我面前道:“這等奇缺的,自然要夫人先嘗才是。”我愣了一下,卻怕當面拒絕讓他下不來台。
正猶豫時,李成器淡看了我一眼,隨口道:“姑娘家,總不好隨意吃酒。”李隆基頓了頓,才點頭道:“大哥說的是。”說完,轉手又將那碗撥到了自己面前。
我捂著茶杯,對他笑了笑。原來,他記得。
就在李隆基要給我拿另一碗時,橋下不知為何漸嘈雜吵鬧,天津橋上突然就亂成了一片。明堂的方向竟已是火光衝天,滿目猩紅,映透了整個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