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你快閉嘴吧。」錢唯感覺整個人都快著火了, 「你這人怎麼這麼口無遮攔啊, 我可是個女生,你當著個女生的面說這種, 你都不害臊啊!」
「拉倒吧你。我上次隨手翻到你那本言情小說裡寫的更露-骨了, 男主角還一夜七次呢, 你不還看得津津有味?」
不提還好,錢川這一提, 錢唯的腦海裡更是浮現出了「尺-寸-驚-人」「一-柱-擎-天」等等等等少兒不宜的詞彙,她再一想剛才陸詢的種種反應,頓時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她也沒再顧上什麼, 趁著陸詢還沒回房間,趕緊落荒而逃。
錢唯蹭蹭蹭跑回房間,關上門就準備躲著不出去了,結果她的情緒剛剛有所緩和,剛安靜上沒多久, 就聽到錢川啪啪啪在一邊拍門。
「快出來啊,一起打牌了一起打牌。」他的大嗓門一如既往,「我和陸詢還有莫梓心都準備好了,三個人有點少,你一起來啊,三國殺最好四個人才好玩啊。」
09年, 諸如王者榮耀、陰陽師這樣的手機遊戲還沒出現, 風靡校園的還是三國殺這類紙牌遊戲, 錢唯記得有一陣子錢川很是癡迷,果然他今晚也是鐵了心要玩,錢唯不出去,他就一直在外面拍門。
在他的魔音穿孔裡,錢唯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咬咬牙去直面淋漓的鮮血。畢竟就算今天躲著陸詢,以後也總要狹路相逢,未來更是還要做上下級,再說了,再尷尬的事,臉皮厚一厚,不也就解決了嗎?
錢唯下樓的時候,陸詢、錢川和莫梓心已經都在房裡等了。莫梓心坐在小茶几邊,錢川自然殷勤地為她倒著茶,而陸詢就顯得置身事外多了,他換掉了剛才那身睡衣,穿著休閒但並不隨意,即便此刻逆著光,仍舊膚色雪白,他神情淡漠,彷彿剛才那個惡狠狠按住錢唯的人並不存在,但不知道是不是錢唯錯覺,當她看向他的時候,總覺得陸詢的睫毛每一次都會微微顫動,不復之前的平靜安寧。
「來來來!」
錢川熱情地招呼錢唯坐下,幾個人就這麼打起三國殺來。
一局結束,莫梓心欠了欠身去了廁所,錢川也趁機跑屋外準備給莫梓心買奶茶去,於是房內就只剩下了陸詢和錢唯。
明明剛剛才喝過水,錢唯卻覺得有些口乾舌燥,她的眼神閃躲,從沒哪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和陸詢單獨相處是那麼艱難的一件事。而陸詢,即便屋內只有他和錢唯兩人,他也始終側著頭,沒有看錢唯。
「我剛才真的不是故意的。」
死一般的尷尬中,錢唯開了口,可她自己剛開完口,就恨不得打死自己,這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不知道為什麼,面對陸詢的時候,錢唯彷彿總不能好好的思考,總不能控制住情緒,她有點想不通,自己這都是接近三十歲的內心了,但在尚二十來歲的陸詢面前,卻總還是會毛手毛腳,難道因為知道他是自己的未來老闆,所以戰戰兢兢嗎?
陸詢抿著嘴唇,沒說話,他只看了錢唯一眼,然後拿起桌上的一瓶灌裝啤酒,乾脆俐落地扭開了易開罐的拉環。
畢竟是未來老闆,總不能就這麼尷尬下去吧!
錢唯給自己做了做心理建設,硬著頭皮解釋道:「真的,這不能怪我,你蓋著的那牀被子明明是錢川的,那被單花色和我的被子是一模一樣的,就是平時我和錢川外出一直帶著的,所以我真以為被子下面的是錢川,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裡面會是你……」
「所以不是你的錯,都是我自己的錯?」
陸詢說完話,給了錢唯一個蜻蜓點水般的目光,他幾乎是掃過錢唯,就又轉過了頭去。
「這個……我也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也搞不懂你怎麼會在錢川的被窩裡……」
陸詢似乎打定了主意不理睬錢唯,錢唯也無奈,兩人只能這麼安靜地坐著,空氣裡感覺溢滿了尷尬。
錢唯望著陸詢的側臉,那線條和棱角真是美好,而她的思緒也隨著陸詢側臉的輪廓而開始紛飛,她試探道:「難道你……你很欣賞錢川這類的?所以才睡進了他的被窩?」
陸詢這一次終於把身體轉了過來,正面面對了錢唯。錢唯雖然努力想回避,但是還是忍不住瞥了一眼陸詢的下-身,這一瞥,頓時剛才的場景回憶湧來,錢唯更尷尬了。
「我到底喜歡女人還是男人,你剛才不是看的很清楚?」
陸詢這句話可謂是咬牙切齒了,在「很清楚」這三個字上,更是一字一頓。
錢唯紅著臉,裝傻充愣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喜歡男女這回事吧,其實也不好說,因為有類人吧,既可以喜歡女人,也可以喜歡男人,人家雙xin戀;還有類人吧,平日裡覺得自己絕對隻喜歡女的,是鋼鐵直男,但其實只是沒遇到自己看對味的男xin,一旦遇到吧,彎起來比誰都快,尤其是你這種長得好看的男的,更是很難說,你知道吧,其實百分之百的純金都是很軟的可以彎曲的,同理,長得好看特別優質的男人,也很容易就彎了,優秀或者純粹到極致的東西吧,就這樣。」錢唯攤了攤手,「否則我真的很難理解為什麼你鑽進了錢川的被窩裡。」
「他開可樂噴出來把兩牀牀單都弄髒了,我想睡覺所以他把他的被單先給了我。」陸詢沉默了很久,才終於給出了回答,他看了一眼錢唯,「你怎麼就這麼期待我喜歡男人?我喜歡男人對你有什麼好處?」
「不不不,你這麼一解釋,事情就說得通了,我那怎麼會期待你喜歡男的呢?你要不喜歡女的,那簡直是我們全人類女xin的損失啊!」錢唯溜鬚拍馬道,「現在真相大白,所以說這件事不能賴我,錯不在我,也不在你,這都是錢川那兔崽子的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這就是個美麗的誤會。」
「我不想再說這個話題了。」陸詢皺了皺眉,神情有些狼狽,似乎為了掩蓋這種狼狽,他狠狠地灌了一口啤酒,「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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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兩位女士的兩杯熱奶茶!」
正在尷尬之際,錢川就回來了,他前腳進門,莫梓心後腳也回來了,四個人又打了幾局三國殺,其餘看螢火蟲的人也陸續回來了,錢唯終於用劉詩韻當藉口趕緊溜了。
「那個螢火蟲森林真的很棒啊,錢唯你沒去真是虧大了,我給你看我拍的照,超級美。」
「對了,到了螢火蟲森林裡,之前玩真心話大冒險的李志強表白了,真浪漫啊,不過文學院那對情侶不知道因為什麼事吵起來了,結果去的時候還你儂我儂,回來的時候已經分手了。哎,錢唯,你在不在聽啊?給點反應呐!」
「我身上蚊子塊癢,癢的我顧不上其他的了。」
劉詩韻嘟囔了一句:「哪裡有什麼蚊子啊。」
對劉詩韻的八卦,錢唯心不在焉,雖說陸詢要錢唯當做那件事完全沒發生過,但不知道是不是越想忘記的東西就越是忘記不掉,直到錢唯入睡前,她的腦海裡還都是陸詢在牀上按著她雙手時惡狠狠的眼神。
這一晚,錢唯是在陸詢恐嚇她不發年終獎的噩夢以及渾身的瘙癢裡醒來的,也不知道怎麼了,這森林公園裡的蚊子是不是有毒,錢唯這輩子沒這麼癢過,而更糟糕的是渾身上下似乎沒有哪裡不癢,抓一抓還更癢了。
錢唯迷迷糊糊走到了衛生間,開了燈一看,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就把錢唯給徹底嚇醒了。
這哪裡是蚊子塊啊,這分明就是皮膚過敏,錢唯的胳膊、脖子裡都是一片片的紅疹,她忍不住癢抓了抓,立刻這紅疹也變得更嚴重了些。
「劉詩韻劉詩韻!」
錢唯慌忙跑回房間,試圖叫醒劉詩韻,結果她的好閨蜜隻翻了個身,嘟囔了一句:「醬排骨給我留一塊!」繼而又重新睡死過去打起呼來,任憑錢唯再怎麼喊,也沒有反應。
錢唯無奈,只能下樓拍起錢川的房門。
「錢川開門啊!」
可惜房內並沒有人應答,看起來屋內的兩人睡得都挺沉。錢唯又喊了幾聲,仍然沒有回應,而身上奇癢難耐,錢唯一邊抓,一邊扯開了嗓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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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開門,員警查房,掃黃打非!」
房門仍然沒有開。
錢唯又深吸了一口氣,憋著嗓子喊道:「特殊按摩服務,全套包夜888,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
「嗒」的一聲,這次房門終於大力地被打開了。
「錢川,你有沒有搞錯啊,喊包夜888你才醒了,你這麼小小年紀怎麼滿腦子黃色啊。」
結果錢唯說完一抬頭,就後悔了,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並不是錢川,而是穿著睡衣睡眼惺忪的陸詢。
「錢川呢?」面對陸詢,錢唯本能的有些唯唯諾諾,「我,我找錢川……」
陸詢睡到中途被人吵醒,臉色自然談不上多好看,他雙手抱胸,倚在門口:「錢唯,你大半夜敲門,最好有個好理由。」
「我過敏了!癢的受不了!」錢唯力求清白,趕緊拉開了自己的一條褲腿,「你看,全部是紅疹,我是來敲門讓錢川帶我去醫院的,劉詩韻晚上喝酒了,現在死活搖不醒,而且這森林公園那麼偏,大半夜的我想著找個男的一起去醫院比較安全……」她探頭探腦地看了看陸詢身後,「那個,能不能幫我叫一下錢川。」
「你等一下。」陸詢說完,又「砰」地關上了門。
過了片刻,門才重新打開,錢唯一抬頭看見來人,就愣了愣。
「陸詢?」
站在門口的不是錢川,仍舊是陸詢,他已經換下了睡衣,穿了一身簡單的T恤和修身牛仔褲,一雙眼睛裡已經沒了惺忪,他看了一眼錢唯:「還不走?你不是癢得受不了了?」
「是很癢不過……」
「那你愣著幹什麼,走啊,我帶你去醫院。」
錢唯下意識跟著陸詢走著,但還有些摸不著頭腦:「你幫我叫醒錢川就行了,不用你帶我去哎。」
「錢川後來一個人喝了五瓶啤酒,一個人又唱又跳了半個小時才肯睡覺,現在完全睡死了。」
「沒事,你不用憐惜他,踹醒他就行了。」
「錢唯。」
「嗯?」
陸詢看了她一眼:「你再廢話我就回去了。」
「我閉嘴,我閉嘴。」
不知不覺,錢唯已經跟著陸詢走出了小樹屋,她看著陸詢叫了車,然後跟著他坐進了車裡。最近的醫院在三公里處,車到了以後,陸詢叫錢唯在醫院大廳等著,自己一個人利索地掛了號買了病歷本然後帶著錢唯去了急診,幸好這間醫院以皮膚科和血液科出名,因而為了保持特色,急診處也有皮膚科醫生。
大半夜的,雖然身上過敏,但錢唯也迷迷糊糊的,尤其到了醫院,看著醫院大廳裡來來往往臉上充滿病容和倦意的人群,再看著走在自己身前的陸詢,這一刻,錢唯由衷的覺得安心,陸詢永遠是陸詢,永遠讓人能夠信賴,彷彿只要跟著他,就不用再動任何腦筋一樣,這大概是他身上的特質,不論是如今,還是在遙遠的未來,和他在一起,錢唯總會忍不住想要依賴他。
皮膚科急診在一樓,錢唯跟著陸詢到了門口,被科室外排隊的人嚇了一跳,作為夜間急診,一般科室都並不會有那麼多看病的人,然而皮膚科外卻不一樣,竟然有十來號人,還都是年輕人居多,吵吵鬧鬧推推搡搡,其中三個顯然認識,正有點發生衝突的模樣。
「你自己說,你在外面到底給我帶了多少綠帽子!你說!不然為什麼我會得這種病?!不然我為什麼要這個點了來掛醫院的皮膚科急診?!還不是你在外面和她亂搞從她那兒傳來的!你就為了這種女人要和我分手嗎?」
「什麼叫我這裡傳來的!是你男朋友他自己騙我說自己是單身,我才和他交往的,我本身好好的一個人,又是被小三又是被傳染了這種病,你讓我上哪兒講理去?你怎麼不問問你的垃圾男人他那病到底在哪裡得的?」
「肯定是你先勾飲他的!他本來那麼老實一個人,不然怎麼會……」
「收好你的人渣男友吧,我可不要,我還要告他呢!」
錢唯正納悶著,就見排在自己後面的一個大媽在唉聲歎氣:「半夜看個急診人都這麼多,怎麼現在這些小年輕男女關係怎麼盡這麼亂!這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輪到我!這些小年輕呐,怎麼就不知道潔身自好,這麼年輕就得了病,現在這個社會真是道德淪喪啊。」她說罷,瞥了一眼錢唯和陸詢,眼神頗有些意味深長。
錢唯用胳膊捅了捅陸詢:「要不你先下樓去吧,我看醫院外面就有個24小時便利店,你去那喝杯熱飲算了,別在這裡了。」
陸詢有些意外,但他拒絕了錢唯的提議:「不用,我在這裡等就好。」
錢唯側過身,湊近陸詢的耳朵低聲道:「我覺得你還是到便利店等比較好,這個皮膚科其實全名叫皮膚xin-病科,也就是說看xin-病的和皮膚病的都在一塊,前面那幾個人恐怕是來看xin-病的,你懂的,雖然我只是皮膚過敏,但有些人可能不這麼想,你要是繼續待著,人家也可能會覺得你有哪個方面的病……」
錢唯這麼一解釋,陸詢臉上果然就不好看了,然而他卻並沒有離開。
「我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他看了一眼錢唯,「我等你看完。」
錢唯又勸說了幾次,但陸詢仍舊不為所動,他仍舊身姿挺拔地站著,而他這種長相和氣質,就算在醫院,也彷彿自帶聚光燈,不僅皮膚科急診外等著的病人悄悄打量著他,就是偶爾路過的年輕女護士,也總忍不住瞟他兩眼,而剛剛還說著並不在乎別人眼光的陸詢,錢唯明顯能感到,每次一有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就有些輕微的不自在,雖然嘴上說著不在意,但一想到極有可能此刻在別人眼裡是感情生活混亂導致感染某方面疾病的人,錢唯一直知道,陸詢有著比一般人更高傲的自尊心,她意識到,他還是在意的。
可能是半夜有些腦子混亂,錢唯鬼使神差地抬了頭:「陸詢,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啊?」
陸詢的身體繃了繃,然後他抬起頭,一時之間,錢唯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只聽到他的聲音道:「沒有。」
「那你為什麼半夜陪我來醫院啊?」
「日行一善。」
「……」
好吧,錢唯心想,自己真是半夜沒睡醒,竟然會問陸詢這種問題。果然,「他看了我一眼他對我笑了一下他一定是喜歡我」是人生三大錯覺之一……也是了,陸詢心中還有莫梓心這道白月光呢。
不過明明對別人可能存在的誤解在意的要死,但本著那份做事的責任心,即便只是平常交情的女生,也要一路陪著在醫院等待。錢唯心想,陸詢大概就是這種人吧,彆扭的要死,總是高傲,擺著一副不想理你的模樣,冷冰冰的偶爾看著你的時候眼神彷彿在告訴你你就是個傻-逼,但人並不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