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母子相遇(1)
第233章 母子相遇(1)
福壽院的房間内,紫羅蘭開得嬌豔,一簇簇一朵朵,明豔動人。
老夫人坐在主位上,許是長期卧病,容色分外蒼白,可眼底波光熠熠,足見心情不錯:“這回沉香能出冷宮,并晉封太妃,全都是李妃娘娘的功勞,我備了一份薄禮,稍後你帶給二姑爺,以轉達我的謝意。當然,也是托了你的福。”
水玲溪抱着老夫人胳膊,柔柔一笑:“祖母,您快别這麽說,我一直都想爲姑姑盡一份心意的,可惜從前沒那能耐。現在李靖待我極好,李妃娘娘也時常召我入宮觐見,我便壯着膽子提了。當我聽到這一天大喜訊時,驚喜得一宿沒睡呢!”
李靖娶你的聘禮之一便是救水沉香出冷宮。老夫人的嘴角抽了抽,沒點破她的邀功之舉,李妃懷有龍嗣,寵冠後宮,水沉香或許今後還得仰仗李妃。老夫人十分慈愛地拍着水玲溪的肩膀:“這麽多孩子,數你最得我心。”
秦芳儀心裏冷笑,這話聽起來怎麽這麽熟悉?啊,想起來了,姑奶奶們未出閣之前,老夫人好像對水玲珑講過一模一樣的話。老夫人又問向秦芳儀:“敏玉他們怎麽樣了?”
秦芳儀微揚着唇角說:“都挺好的,男人嘛,坐在一塊兒就愛喝酒,兩位姑爺想必也能盡興。”
談話間,水玲珑、水玲語、水玲清和盧敏走了進來。水玲珑貴爲二品世子妃,無需向在座任何人行禮,反倒是大家應該逐一拜見她,水玲珑卻仍禮貌地向老夫人和秦芳儀行了家禮:“祖母,母親。”
老夫人花白的眉毛擰了擰,眼底就流露出一絲複雜之色,須臾,又笑得慈祥:“都來了呀,快坐。”
水玲珑拿出備好的禮物:“祝祖母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其他人也紛紛送禮慶賀。老夫人命王媽媽一一收好,随即看向容色蒼白的水玲語,關切道:“可是身子沒好利索?”
水玲珑挑了挑眉:“三妹病了?”
水玲語摸上毫無血色的臉,垂下眸子,輕聲道:“哦,前幾天染了風寒,上吐下瀉,這不,我把年豐都送祖母這兒了,就怕過了病氣給他。”不待衆人追問,她趕忙看向老夫人道,“年豐睡了吧?”語氣很是急切!
老夫人點了點頭,四世同堂算作吉兆,她待江年豐是不錯的,甚至比水玲清要好:“乳母帶着睡了,昨兒曬太陽略有些中暑,剛又吐了奶,你們等他醒了再去看他。”
衆人稱“是”,老夫人又問水玲珑:“弘哥兒和湲姐兒呢?”
水玲珑用翡翠遞來的濕帕子擦了手,說道:“有些咳嗽,就沒帶過來。”
老夫人“嗯”了一聲:“都是熱出來的毛病,仔細照顧吧。”沒像提到江年豐時那麽熱忱。
水玲珑目光一掃,注意到了屋子裏的四盆紫羅蘭,分别置放于桌上和窗台上,遂問:“祖母房裏少有鮮花,擺放幾盆倒是别有一番賞心悅目的意味。”
老夫人的眼神柔和了一分:“這花是太妃娘娘送的,她素來愛紫羅蘭,出閣前便愛不釋手。”
水玲珑記起初次入宮觐見水沉香,關雎宮内也是開滿了形态各異的紫羅蘭,便覺着水沉香果真是惜花之人。突然,盧敏打了個噴嚏!老夫人關切地問:“怎麽?你也不舒服了?”
盧敏看了窗台上的紫羅蘭一眼,眸光一閃,笑道:“沒呢,鼻子癢癢,我出去一下。”語畢,又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盧敏抱歉地笑了笑,帶着丫鬟出了福壽院,往廂房的方向而去。
老夫人沒往心裏去,含笑的目光又落在水玲清的身上:“這麽一細看,是比原先漂亮了,女大十八變啦!等忙完我的壽宴,就好生操辦一下玲清和董佳侍郎的親事吧!”最後一句話,是對秦芳儀說的。
秦芳儀笑了笑:“是,母親,兒媳記住了。”
水玲清偎着水玲珑,羞澀地低下頭。水玲珑心底感慨萬千,前世她們五姐妹的命運進行到這裏算是全盤發生了改變,她沒嫁給荀楓,水玲溪沒嫁給雲禮,水玲語不曾被三皇子妃壓得喘不過氣,水玲月也擺脫了橫死五皇子府的厄運,至于一連滑胎三次并最終引火自焚的水玲清,這一世遇到了疼惜她的阿訣。
幾人又說說笑笑了一陣,一名小太監躬身走了進來:“啓禀老夫人,太妃娘娘身子不适,想喚世子妃前去看看。”
“可是嚴重?”老夫人的笑容倏然一僵,焦急地問道。
小太監扯着尖細的嗓音,谄妹地笑道:“老毛病了,今兒約莫中了署。”
在老夫人看來,水玲珑先治好了她的肺痨,又搶救過發病的水玲溪,是懂醫術的。老夫人就對水玲珑和藹卻不容拒絕地說道:“你且去看看你姑姑,看完了,與姑姑一道去雅馨居,筵席快要開始了。”
水玲珑撣了撣裙裾,随小太監一起去往了水沉香出閣之前居住了院子。她走後,水玲語也站起身,笑着道:“我去看看表嫂。”
“阿嚏–阿嚏——阿–阿–阿嚏——”盧敏一邊走一邊打着噴嚏,不多時便有些頭腦發暈,貼身丫鬟忙上前扶住她,“小姐,您沒事吧?”
盧敏按了按越來越暈乎的腦袋:“快點扶我去廂房,我好像又犯病了,藥你出門前帶了吧?”
丫鬟扶住她手臂,加快了腳步:“嗯,帶了,和備用衣衫一起放在馬車裏,奴婢送您回房後即刻去取。”
“阿嚏–阿嚏——”盧敏打噴嚏太頻繁,根本無法答話。好容易頂着驕陽回了專供賓客們歇息的廂房,盧敏連站着的力氣都沒了。本來呢,她有這毛病是不宜出席公衆場合的,可秦之潇對老夫人的壽辰非常重視,自己作爲他的妻子,自然得和丈夫步伐一緻了。特别是盧家在婚前隐瞞了自己的病症,成親當晚她直言道出實情,本以爲丈夫會惱羞成怒,不休妻也會納妾,誰料,丈夫微微一愣後便摟着她的肩膀說:“娶妻娶賢,我秦之潇一非嫡子金孫,二無功名傍身,能高攀你是我三生有幸。我還得感謝嶽父嶽母瞞下了你的病情,不然,以我嫡母的性子,必會拒了這門親事,那樣,我可錯過一位絕世好妻子了!”
婚後,她時常犯病,一犯病便要将養好幾日,于房事上多有虧欠,她便忍痛勸丈夫納姨娘通房,卻沒想到,丈夫聽完她的建議,當即拍案而起:“盧敏!你把我秦之潇當做什麽人了?妻子卧病在牀,我卻和别的女人翻雲覆雨!我在你眼裏德行就是這麽差的嗎?莫說你僅僅是将養幾日,哪怕你将養幾年,我秦之潇也絕不碰别的女人!”
自那之後,她再沒提過讓丈夫納妾的話。沒有功名傍身又怎樣?并非嫡子金孫又怎樣?京城嫡系才俊多的去了,有幾人能像她的丈夫這般忠貞于自己的妻子?她盧敏才是三生有幸啊,嫁了世上最好的如意郎君!想着想着,盧敏的臉上泛起一抹幸福的笑。
開滿紫羅蘭的房間内,水沉香靠在貴妃榻上,手指輕輕拿起一顆龍眼,嫣紅的豆蔻如血,與她嫩白肌膚形成鮮明對比,隐隐有種觸目驚心的美。水玲珑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她意态閑閑到有點兒欠抽的模樣,輕聲問道:“太妃娘娘的身子好得很,就不知太妃娘娘找我有什麽事?”
水沉香并沒回答她的話,而是幽幽歎道:“今年水患太嚴重,許多農田和果園被淹,瞧這龍眼,又小顔色也不好,若在以往,哪兒能賣到京城裏來?便是與尋常城鎮的百姓吃也是叫不價的!可你知道我手裏的龍眼多少錢一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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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玲珑緩緩地眨了眨眼,不動聲色地道:“太妃娘娘既然叫我來了,還是與我說說到底有何貴幹比較好,我雖閑,可也不想浪費功夫在一個曾經企圖毀我幸福的人身上。”
水沉香依舊自顧自地道:“這龍眼啊,最高的時候哄擡到了一兩銀子一斤。一兩銀子,這在往年得買都少鬥米?進多少尺布?但你看,尚書府買這些東西時連眼睛都沒眨一下,這說明什麽,你知道嗎?”
水玲珑的耐心所剩無幾,聲線冷了一分:“太妃娘娘若是沒什麽大礙,請随我一道去雅馨居吧,筵席要開始了!”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天下從來都沒變過。”水沉香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向了水玲珑,“誰賣龍眼都是賣,誰發俸祿都是發。”
水玲珑的眸子一眯,水沉香到底什麽意思?!一個失神的功夫,猛然一聲巨響,房梁斷裂,朝水玲珑直直砸了下來!
“啊——小姐!小姐你怎麽了?你不要吓奴婢啊!你快醒醒!醒醒啊!嗚嗚…小姐!小姐你到底怎麽了?”
“來人!救命啊!救命——”
秦之潇奪門而入,一臉凝重地看向抱着盧敏哭得死去活來的丫鬟,濃眉一蹙,滿眼憂色地道:“這是怎麽了?又…又犯病了?”盧敏躺在牀上,意識不清,呼吸困難,雙頰酡紅,明顯是犯病的征兆!
丫鬟撲通跪在了地上,泫然道:“二少爺,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把二少奶奶的藥弄丢了…嗚嗚…”
秦之潇握了握拳,疾言厲色道:“丢了?你怎麽能把二少奶奶的藥丢了?你幹什麽吃的?”
丫鬟被吓得六神無主:“奴婢…奴婢明明記得帶了藥的,可是奴婢找不到了,奴婢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丢…又怎麽丢的…”
秦之潇渾身發抖,指向丫鬟的手也在顫抖:“你…你真是罪該萬死!”
“嗚嗚…”丫鬟又哭了起來,“二少爺,怎麽辦呀?小姐,不是,二少奶奶快要呼不過氣了,您看!”
秦之潇順勢看去,就看盧敏的一張臉都成了豬肝色,他的濃眉又是狠狠一蹙:“好生照顧你家小姐!我去請大夫!”
花廳内,水航歌和兩名女婿聊得熱火朝天,原本,他以爲諸葛家和李家在生意上鬥得天翻地覆,諸葛钰和李靖見了面便會大眼瞪小眼,誰料啊,兩人和氣得不像話!哈哈,肯定是他這個嶽父坐鎮,他們倆小的才不敢造次!水航歌自我感覺好極了!李靖和諸葛钰彼此看了一眼,沒點破水航歌的得瑟。
李靖正色道:“聽欽天監說,九月還有一場持續暴雨,南方的洪澇災害還有一次回彈。我預備籌集一些物資,免費贈與南方災民,不知道姐夫有沒有這方面的打算?”
諸葛钰的眼皮子跳了跳,有種不祥的預感,此時聽了李靖的話,便沒多少回答的心思,只淡道:“朝廷命官不參與民間的募捐,如果妹夫是想集資,應該去找穆華。”
水航歌以爲諸葛钰故意甩臉子,當即沉了臉,先不說李靖本是荀楓,他将來還要靠荀楓坐上國丈爺的位置,單單是諸葛钰當着他的面也敢甩臉子便令他十分不喜!但諸葛钰是世子,真要罵他,他又不敢,這種感覺太窩火了!就在水航歌憤憤不平之際,諸葛钰雙耳一動,聽得接連兩聲巨響,爾後地面有震感傳來,諸葛钰望向了聲源的方向——東邊,水玲珑在福壽院,也就是西邊,玲香院在南邊,水玲清的院子也在南邊…諸葛钰過濾掉水玲珑可能出現在事發現場出現的情況,眉頭漸漸松開,但仍提醒了一句:“東邊好像出事了,什麽東西斷裂又砸到了地上,派人去看看吧。”
他沒聽到哇!不過東邊是水沉香的院子,爲謹慎起見,水航歌還是喚來了丫鬟:“照世子說的,到東邊的院子看看,記住,别驚擾到太妃娘娘歇息。”
丫鬟退了出去,不多時,秦之潇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姑父!盧敏她…她犯病了!快要呼不過氣,臉都紫了…怎麽辦?”
臉都紫了,說明情況危急!請大夫來回少說得半個時辰,這…根本來不及啊!但很快,水航歌記起水沉香和他提過諸葛钰懂醫術,泉州的醫學盛會上與荀楓一同獲得冠軍的煉丹師就是諸葛钰,水航歌暗淡的眼底光彩重聚:“世子,我曾聽太妃娘娘講起你不僅武功高強,醫術也了得,可否請你替盧敏搶救?盧敏的病情非常兇險!我看過好幾回,一發作…那…完全呼不過氣來…”
諸葛钰有一瞬的疑惑,水沉香怎麽知道他懂醫術?但轉念一想,水沉香曾經是荀楓的爪牙,知道這些似乎不足爲奇。諸葛钰點了點頭:“我去看看,但事先說明,我不是正兒八經的大夫,行醫純屬個人興趣,爲防意外,父親還是趕緊派人去請一名大夫來!”這是怕萬一盧敏死了,他們把盧敏的死賴在他的頭上。
水航歌忙不疊地應下:“好好好!是該這樣!世子盡力便是,其它的自有我做主。”
轟!巨響起,如雷貫耳,彷彿朗朗蒼穹都被炸開了一道血盆大口似的,無數危險宛若暴風雨驟般然降臨,水玲珑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聲音的源頭來自頂端,一種在戰場上曆練出來的敏銳促使水玲珑做出了本能的反應。電光石火間,她跑向了水沉香!而恰恰同一時刻,水沉香竟也跑向了她!二人于半路相撞,水玲珑速度更快、力氣更大,将水沉香直直撞倒在了貴妃榻!緊接着,又是一聲巨響,大地砰然一震,房梁砸到了地上!剛剛水玲珑的反應若是慢半拍,這會兒已經被砸成了一塊肉餅。
水沉香駭然失色:“你…你沒事吧?我剛剛想去救你來着,沒想到你反應這麽快,這屋子大概是年久失修,連房梁壞了都不知道。”
水玲珑當然有事,跌得太快,手腕扭了一下。房梁到底是不是年久失修水水玲珑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水沉香剛剛的确是打算救她,如果是想害她,水沉香大可呆在原地,她所站的位置太過危險,一個弄不好連貿然沖來的水沉香也要被砸成重傷。但房梁早不壞晚不壞,偏偏在她進來沒多久壞,這似乎太巧合了些?她再看向身旁的水沉香,就發現對方的眸子裏閃過了一絲…失望!
廂房内,諸葛钰一看盧敏的臉就猜測她是高度過敏,再一把脈,果然如此。過敏的原因有許多,症狀也不盡相同,譬如水玲珑對海鮮過敏,吃了海鮮便容易嘔吐、頭暈、全身起紅疹,但不會像盧敏這般嚴重,諸葛钰就問:“她這種病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們都不知道怎麽預防的?”
秦之潇難爲情地低下頭:“敏敏對花粉過敏,平時我們盡量避免的,今天出來我也囑咐過她不要随意走動,可不知怎的,還是發病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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