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衣微懸著心臟。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不希望這人施展出天火流星。
戰車漸漸駛近,只見那鬼面國師從腰間抽出了一柄赤色的劍,緩緩在頭頂上方揮舞。
一股奇異的、乾燥灼熱的硫磺氣息迅速漫過來,聚在城牆上方。
梅雪衣呼吸驟停。
的確是飛火劍宗的獨門法寶飛火劍!
在她屠滅飛火劍宗滿門時,漫天血雨之中,自始至終夾雜著這股硫火的味道。
她下意識地反手攥住了衛今朝的衣袖。
“當心!”
他安撫地捏了捏她的手指,踏上了牆垛。
狂風揚起他的黑袍,瘦削的身影好像隨時要被風刮走。
他從身後的侍衛手中接過一把小巧的弩。
它只比小臂長一點,通體玉色。
他很隨意地舉起弩來,歪著頭,放在眼睛前面瞄了瞄,然後叩動了機簧。後傾之力帶得他狠狠向後一仰,險險沒摔下牆垛。
只聽‘咻’一下,破風聲直襲敵陣。
玉色光華破空而過。
鬼面國師應聲從戰車上倒栽下去。
聚在頭頂的硫磺氣息煙消雲散。
城牆上歡呼雷動,衛今朝緩緩回身,語氣溫和:“天意?國運在孤,不在天。”
梅雪衣被他狠狠晃了一下眼睛。
沉寂了千萬年的心臟剛一動,便見他跳下城垛,扔開玉弩,廣袖一揚把她卷進了懷裡。
薄唇貼下來,啞聲問:“為夫這一箭,如何?”
梅雪衣:“……”
這不是話本的台詞嗎?
第13章 天下無雙
和這昏君在一起,什麽初心萌動小鹿亂蹦,都不可能存在的。
梅雪衣掙出他的懷抱,伏在牆垛上,探頭望出去。
這裡距離那鬼面國師倒下的地方足有三百余丈。
這麽一把輕輕巧巧的小型玉弩,竟能射出那麽遠?
冰涼的大手摁住她的肩膀,他貼上來,覆在她耳畔:“王后對那把劍有興趣?打完勝仗,取來贈你。”
梅雪衣心中一動,點點頭:“飛火劍這名字,煞是好聽。”
他啞笑:“王后可能要失望了,孤的王土上,可沒有話本裡那些怪力亂神。什麽飛火,呵。”
梅雪衣無語地瞥了他一下:“……”
怪力亂神不是剛被他射殺了麽。
他的黑眸就像兩片暗沉的海,她看了好一會兒,都分辨不清他究竟是不是知道鬼面國師真的會施放天火流星。
思忖片刻,她悠然說道:“話本中的五弦弩,射程也只有二百八十丈,陛下這把玉弩射程已超過三百。那話本編得實在不怎麽樣。”
他笑著攬住她的肩,帶她往城牆下走去。
“它可不是尋常的弩。墨氏滿門日夜不停研製了整三年,花費半座摘星台。”頓了頓,“一擊便報廢了。”
梅雪衣:“……”
敢情那鬼面國師是被金子砸死的。
這麽一對比,好像自己的花銷也不算太大?梅雪衣心安理得地安慰自己。
果然人的下限總是會不斷拓展。
衛國的騎兵已在城門下整裝待發,昏君帶著她踱向鑾輦時,身後巨大的鐵質城門正在緩緩開啟,門形的光芒從城外透進來,伴著重蹄聲、喊殺聲,他和她好像站在了世界的正中心。
騎兵轟隆隆發起了衝鋒,整座嘉武關都在沉沉悶顫。
不到傍晚便有捷報傳回,衛軍大獲全勝,金陵二十萬大軍或死或降,逃回去的十不足一。
與話本的慘烈相比,這一仗打得如同兒戲,整整齊齊列在平原上的金陵大軍,彷彿是用金箔紙糊出來的。
敵人,實在是太弱!
梅雪衣感慨萬千。在更弱的敵人襯托之下,昏君彷彿暗夜裡一粒閃亮的星。
晚膳之後,赤紅的飛火劍被送到了梅雪衣的案頭。
此劍果然不同凡響,它一出現,空氣便乾燥了許多,隱隱帶著硫火的氣味。赤色劍鞘上,一道道火光順著蜿蜒如蛇的法紋靜靜流淌,就像岩漿在暗色的河牀之間遊動。
梅雪衣呼吸微滯,小心地伸出手指,隔著一寸距離,細細描摹劍柄上的法紋輪廓。
確實是飛火劍宗的東西。
這是一件法寶,只要知道法訣,就算凡人之軀也可以用它召喚天火流星,就像話本中的國師那樣,遠在三百丈之外給予敵人致命打擊。
梅雪衣沉銀了好一會兒,緩緩收回了手指,輕笑出聲。
她終於確定了,這就是她曾馳騁縱橫過的那個世界。
“在想什麽?”昏君低沉的嗓音覆了過來。
梅雪衣回眸笑笑:“自從遇見陛下,就像活在夢中。”
他動作一頓,氣息忽然亂了片刻:“曾經你也這麽說。”
梅雪衣:“?”
她奇怪地看著他:“我何時說過?”
他的黑眸中閃動著她看不懂的暗芒,默了片刻,他朝案桌上的飛火劍揚了揚下頜:“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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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梅雪衣趕緊伸手握住了飛火劍。
飛火劍宗的法訣她都記得,有此劍在手,她便可一躍成為凡界的絕頂高手!
看這昏君再敢……
變故陡然發生,梅雪衣唇角剛剛挑起的壞笑凝固在了臉上。
手指觸到劍鞘的霎那,赤紅的光澤即刻湮滅在指尖,整把飛火劍失去顏色,就像燃燒過的灰燼,只余一把劍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