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捉蟲)
善善四肢僵硬, 大腦幾乎停轉,乾澀咽了咽喉嚨, 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
奶奶整了整自己的寶石項煉鑽石戒指,翡翠手鐲金耳環幷挑染的一縷紅頭髮, 站在背後把孫女果斷一把拉開。
老太太端莊站在平臺上,對喻景行和藹優雅道:「景行是吧,別客氣, 這就是你自己家, 快進來坐。」
然後她就看見齊真從門外進來, 穿著一條素色的小裙子, 劉海有點被打濕了, 貼在雪白光潔的肌膚上。
奶奶貴婦形象都不要了, 趕緊下來邊拿毛巾邊駡她:「怎麽回事你又被淋濕了,啊?你上次淋濕發燒發到快四十度, 叫你當心點當心點, 聽不進去!」
真真看著奶奶,認錯:「我錯了。」
趁著奶奶攆真真擦頭髮,善善立即跑下來, 激動得滿臉通紅,脆聲道:「姐、姐夫好!」
男神人人都叫得, 姐夫就不是人人都能叫的。
她好快樂,轉圈圈。
喻景行微笑道:「你好。」
他把禮物遞給善善, 問道:「有沒有吹風機?」
男神的聲音低沉, 詢問的時候紳士得不行。
善善的臉發燒, 趕緊低頭道:「有的有的,我給您拿。」
善善把吹風機拿來,儘管被警告了很多次,還是忍不住見縫插激動道:「我最喜歡您演的任默和始皇,還有《笑問蒼生》裡,琴師雨夜蒙著眼反彈古琴,漫不經心殺刺客的那幕戲也太蘇了!聽說您當時都沒有請替身,也太厲害了吧!還有,我還很喜歡……」
奶奶樂呵呵打斷,抱臂道:「還有什麽?嗯?說來聽聽。」
善善立即閉嘴。
喻景行却笑了笑,沉穩道:「我很榮幸,謝謝。」
善善立刻覺得值了。
男人插上插頭,對嬌妻招招手,真真就顛顛從魔爪下跑過來,仰頭看著他。
喻景行很明白,齊真現在估計就是腦袋放空的狀態。
一旦遇到有人嚴肅教育她,她永遠都是這樣,看上去很認真,其實根本沒在聽。
他戴著婚戒的手,摸了摸真真細嫩的臉,讓她坐好。
善善看得一臉迷醉,被奶奶一把拉住:「快點!你去厨房間洗菜!」
齊善:「……」
喻景行給真真吹了吹劉海和發尾,又拿頭繩給幫她把頭髮扎起來。
她的頭髮已經到腰間,像綢緞一樣順滑漂亮。按照真真的喜好給她扎了雙馬尾,然後她捧著臉看著喻景行。
喻景行摸摸她的額頭,體溫正常,然後被真真抱住了勁瘦的腰蹭蹭。
奶奶插著腰,身上的寶石鑽石翡翠黃金發出七彩絢爛的光,對孫女橫眉冷眼說:「你也去!厨房間洗菜去!」
真真吸吸鼻子,然後乖乖往厨房間走。
奶奶一臉疼愛的看著她:「這孩子。」
她給喻景行拿了茶具泡茶,被他阻止了,微笑道:「我來吧。」
喻景行泡茶的手法很地道,手勢利落爾雅。奶奶在一邊看著點頭。
老太太看著他泡茶,才慢慢嘆息道:「真真身體不好,你可能也知道。」
喻景行給她奉茶,嗯一聲:「我知道。」
奶奶想起自己的小寶貝,不由疼惜:「她之所以身體不好,也是她媽媽,懷她的時候在公司上班那麽拼命,爲了評職稱不要身體,結果早産了。生下來只有四斤五兩。」
她把真真嬰兒時候的照片拿給喻景行,幾張是剛出生拍的,閉著眼紅通通的,連滿月的時候也小得可憐。
往後翻,寶寶看著長大了一點,皮膚白嫩,眼仁烏黑,手臂像藕節一樣。
嬰兒時期的最後一張,真寶腦袋上稀稀拉拉幾根胎毛,眼泪水沾濕了小圍兜,臉紅紅哭得好委屈。
奶奶笑起來:「就不給奶吃逗逗她,她就哭成這樣,傷心得打奶嗝。」
喻景行忍俊不禁:「現在還是這樣。」
奶奶擺擺手:「家裡給她買了幾箱子可樂放在地下室冰櫃裡,但我是萬萬不敢告訴她。」
還有真真幼兒時的照片,都已經會走路了,不過奶奶帶的時候都穿得很嚴實喜慶,裹得像只肥啾,只露一張白嫩的小臉,圍著厚厚的針織圍巾。
奶奶說:「真真隨她爺爺,脾氣很軟很隨和。」
她翻出一張泛黃的老相片,是剛出生沒滿一歲的齊真,戴著卷邊的西瓜圖案太陽帽,被爺爺托著屁屁抱在懷裡。
寶寶臉上肉嘟嘟的嬰兒肥,眼睛烏溜溜的,胖短腿上套著小白襪。
爺爺看上去只有四十多,身材筆挺高瘦,容貌溫潤如玉,驚艶了泛黃的舊時光。
只是爺爺不在齊真的記憶裡,她那時候還太小了。
奶奶道:「他那時候都快六十了,身體也不好,心臟病。這是最後一次帶真寶出去玩。」
喻景行微微沉默,奶奶却微微笑起來,也不說話。
善善脾氣和像她,暴躁驕傲得要命,長得清秀普通一點。
真真却很像爺爺,杏眼瓊鼻,皮膚很奶白,呆呆萌萌的,所以奶奶就特別喜歡真真,寶貝得像是心肝肉。
要不是父母離婚的事情,她就像是蜜罐子裡泡大的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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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整理了心情,又給喻景行看真真剛上幼兒園的照片。
眼睛顯得特別大,大到有點呆滯的感覺,小女孩黑髮自然卷比較明顯,膚色雪白柔嫩,像只可愛的洋娃娃。
照片上她穿著紅格子吊帶裙,肩上耷拉著兩個紅蝴蝶結,低頭舔草莓冰激淩,嘴邊也是粉色的奶油猫鬍子,專注得不得了。
奶奶告訴他:「真真喜歡草莓味的東西。」
他翻了翻相片集,還有真真剛上小學的時候出去椿游,背著黃色的皮卡丘小書包,被男孩子抓著小手。
小男孩看她傻笑,她在低頭認真吸碎碎冰。
後來的照片就不多了,不像小時候那樣每個月都要拍好幾張。
她上初中的時候穿著淡藍的百褶裙,梳著雙馬尾,雙腿纖細筆直,背著書包站在母校大門前拍照。
稚嫩生澀,像是一株沒有成型的青鬱小苗。由於要開學了,雙馬尾百褶裙小樹苗有點不太高興,喪喪臉。
男人戴著婚戒的手指緩緩摩挲著她的面容,淡淡一笑。
奶奶看著孫女婿,想起他在影視片裡不同的模樣。
還有他作爲影帝站在星光璀璨的高處,手握金獎時從容不迫的致辭。
現在他看上去只是個平凡的丈夫,在分享妻子過去未曾參與的人生。
齊奶奶道:「你比她大了十幾歲,平時交流的時候可能有代溝,我的真寶比同齡人還要懵懂一點,你不要和她吵架,她會被嚇哭的。」
喻景行說道:「我和她吵不起來,您放心。」
奶奶明白那種感覺,不是齊真沒有做過錯事,只是她特別無辜,所以身爲長輩除了覺得很可愛,就是不忍苛責。
老太太和藹笑起來,語氣却不容情:「她做錯了什麽事情,也不可以怪她。」
喻景行道:「我知道。」
老太太又道:「真真的父母離婚,其實沒什麽安全感,我這把年紀不能永遠保護她,你要記得護著她一輩子。不能讓她吃苦。」
喻景行忽而笑了,溫和道:「我知道。」
奶奶閉眼點頭,慢慢嘆息。
她遲緩站起來道:「吃飯吧。真真爸估計又要遲到了,我們不等他。」
奶奶呵呵笑道:「還差一道糖醋小排,她喜歡吃熱的,我現在燒。」
她讓喻景行坐著等,叫他看一會兒電視,不等喻景行說話,就風風火火跑去厨房間,開始今日份的駡人。
「你們兩個怎麽回事?!有這麽擇菜的嗎?齊善?!」
「又關我什麽事啊!」
善善覺得自己真倒黴。
昨晚奶奶告訴她姐夫是喻景行這種重磅消息……導致她一夜沒睡好,今早奶奶又用非常隨便的語氣,告訴她喻景行要來。
——導致她不僅沒睡好,還挂著黑眼圈沒洗頭,滿面油光兩眼無神,穿著桃紅色的惡俗花睡衣,蹲在地上像菜市場大媽,心中的小人已跪地痛哭。
偏偏齊真就很乖,低頭擇菜一絲不苟,完全沒有和她交流的意思。
雖然已經習慣了,但善善還是很氣。
和她偶像結婚這種事情,難道不能早點告訴她嗎!
齊善:「喂!你說話啊,和我男神結婚幹嘛不早點告訴我!」
齊真無辜抬頭,慢吞吞道:「爲什麽要告訴你,我都沒和我室友說。」
齊善:「exm???」
但她能幹嘛,只能忍著啊。
當著男神的面欺負他老婆是不行的。
也千萬不能讓男神知道,她小時候經常欺負齊真。
齊善雖然比齊真小了兩歲多,但行爲作風异常剽悍。
把小真真肉嘟嘟藕節似的胳膊都掐紅過好幾次,可是手感真的好好,忍不住再掐一把。
而且真寶都不會生氣,只會萌萌的看著她,問她爲什麽掐自己呀。
嗚嗚嗚,她會不會變成第一個被喻景行打死的影迷?
齊善陷入了無比的惶恐,導致神游太虛,菜擇得稀稀拉拉的,好的壞的葉子全扔了……和齊真擇出來的差不多。
酸,好酸,她坐在高高的檸檬堆上。
厨房間裡一團糟,齊真脚邊還放著半瓶冰可樂,被她悄悄塞回椅子底下。
善善站起來,理直氣壯向告狀,扳回一城:「她喝可樂!冰的,整整喝了半瓶。」
奶奶頓時叉腰扭頭看著齊真,準備今日份的獅吼。
此話一出,就連外面的喻景行也走進來了,淡淡看著坐在小板凳上團著膝蓋的齊真。
齊真無辜看著他,咬著大拇指不說話,低頭坦然的繼續擇菜。
喻景行笑了笑,有點無奈的樣子。
善善:啊我更酸了,我駡我自己【一萬字髒話】。
喻景行只是對奶奶微笑道:「我來做吧。」
奶奶瞪了一眼齊真,又不好意思道:「哪裡能麻煩你?再說了,你是京都人吧,海城的菜你未必瞭解,讓我做吧。」
喻景行垂眸,慢條斯理卷起袖口,道:「給她做過幾次,真寶說還可以。」
善善整個人都不好了,捂著胸口難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