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5章

發佈時間: 2024-06-04 14:0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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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沈清弦走向靈泉,當那光潔優美的腳尖碰到水面時,掀起的漣漪彷彿震顫了整個叢林。

他走進水中,身體和靈泉水相接,墨色的發鋪灑來開,像星幕墜落,天地倒置。

顧見深忽然有一股衝動,他想將他抱起,因為這靈泉水洗不淨他的身體反而是在澱污。

有什麼資格觸碰他?有什麼資格環繞他?這些清緲無依的靈泉水有什麼資格同他如此親密?

“陛下……”沈清弦靠在池邊,淺笑看他,“一起吧。”

顧見深猛地回神,一雙湛藍眸子變成了完全的紅色:鮮豔、明亮,帶著不再掩飾的親略欲。

沈清弦薄唇微揚,很喜歡他這模樣。

——果然這雙紅色的眼睛就該是囂張跋扈的。

顧見深徑直走向他,他雖然進到水中,但因為靈氣附體,那些水根本靠不進他,所以連丁點兒衣衫都沒沾濕。

沈清弦看著他。

下一瞬顧見深將他護在了靈氣之中,把那些礙事的泉水全部掃開。

晶瑩如雪的肌膚,如夢似幻的身體,這個人將完美這個詞詮釋到了極致。

顧見深眼睛不眨地盯著他,沈清弦沒有丁點兒不自在,反而勾唇笑道:“陛下這是做什麼?”

顧見深道:“它們沒資格靠近你。”

沈清弦眼底全是笑意:“它們只是水。”

怎麼會有連水的醋都吃的人。

顧見深道:“實在是師叔太迷人了。”

話音落,他欲吻上這動人的淺色唇瓣。

白皙的手指擋在了兩人之間,沈清弦含笑看他。

顧見深揚眉:“師叔這是什麼意思?”

沈清弦道:“我還想問陛下是什麼意思呢。”

顧見深盯著他:“師叔百般佑惑,想的莫不是……”

沈清弦打斷他:“我哪里佑惑你了?”

顧見深怔了怔。

沈清弦身體未動,但卻釋放了些許靈氣,本來被趕走的靈泉水一擁而上,將兩人完全包裹,弄濕了沈清弦的身體也打濕了顧見深的衣裳。

他慢慢說道:“我不過是喜愛這泉水,想來休息一番,怎麼就成了佑惑你?”

從字面上來講,沈清弦說的還真是一字不差。

人家也沒怎樣啊只不過是偶然看到靈泉水,想要泡一泡,泡靈泉總不好穿著衣服吧?所以就脫衣服,脫了衣服下了水,還好心邀請你一起來泡……真是字裏行間都沒有佑惑二字!

然而……行為舉止全是佑惑。

連沈清弦此時揚唇輕笑的模樣都勾得顧見深心癢。

沈清弦還故意用修長的指尖點了他一下:“陛下,你的身體怎麼這麼熱?”

顧見深薄唇緊抿,定定地看著他。

沈清弦取笑他:“再熱下去,這靈泉水怕要被烘乾了。”

顧見深真想堵住這傢夥的嘴,讓他只能發出細碎的呻銀聲。

可是不行……

沈清弦。

天道第一人。

真用強,還真說不好誰強。

顧見深別開視線,平復下心情。

——如此被人牽著鼻子走,還真是平生頭一次,很新鮮,很有趣。

顧見深轉身,幾步走上岸。

他的衣服全濕了,緊緊貼在身體上,不顯狼狽反而將性感的線條完全勾勒。

沈清弦饒有興致地看著:“不來試試嗎?這靈泉水舒服得很。”

本以為顧見深打退堂鼓了,誰知他揚唇,低聲道:“師叔邀請,怎敢不從?”

說完他勾了下衣帶,將濕漉漉的外衣脫下。

沈清弦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顧見深卻沒看他,他慢條斯理地鬆開發帶,在發絲散落的瞬間,紅芒輕閃,刹那間殷紅散落,如天邊燃起的猩紅火焰。

沈清弦眼睛陡然一亮。

紅發……好漂亮的紅發!

白膚紅眸本就好看極了,再配上這冶麗紅發……

沈清弦眼睛都忘了眨。

顧見深瞥了他一眼,繼續把裏衣脫下。

他膚色白,但是身材結實,不似沈清弦那般清冷淡薄,他更加強勢性感,每一寸肌肉的存在都恰到好處,多一分不可少一分不行,積蓄的力量彰顯了極致的性感。

這些其實都不至於讓沈清弦挪不開視線。

真正讓他瞳孔微縮的是那自肩膀遊走至腰間的紅色紋路。

以血入道,終受齊困。

這是禁忌的符號,是付出了極大代價,代表著窮兇極惡的標誌。

可是卻如此美麗。

沈清弦想看一看真正的顧見深,這會兒是真看到了七七八八。

比他想像中還要迷人。

顧見深走下去,靈泉水沒過他的腿,他的腰,碰上了那鮮豔的禁制。

忽然間,沈清弦明白了那種心情。

想把靈泉水都趕走,不想讓它們碰他的心情。

太漂亮了,完美的身體,完美的紋路,完美的紅色。

顧見深仰靠在池邊,聲音懶洋洋的:“這靈泉果然不錯。”

沈清弦:“……”

顧見深離他很遠,一人占一邊,很有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沈清弦心癢癢的,他往他這邊挪了挪。

顧見深裝作沒看見。

沈清弦來到他身邊,伸手就想碰他的肩膀。

那兒是血印的起始,最亮最好看,泫然欲滴。

手指即將落下的瞬間,顧見深握住了他的手。

“師叔想做什麼?”

沈清弦盯著他的身體道:“碰一下嘛。”

顧見深見他這樣又是好笑又是好氣。

這個雙標的傢夥,碰他的時候不行,他碰他就行了,不給碰還要撒嬌。

這麼想著,顧見深的嘴角壓都壓不住。

偏偏他還得裝正經:“你這樣,我會誤會的。”

沈清弦頭都不抬:“誤會什麼?”

顧見深道:“誤會師叔在勾飲我。”

沈清弦:“……”

顧見深捏了捏他修長的手指道:“師叔……讓我親一下,我就給你碰。”

沈清弦猛地抬頭,精准地捕捉到顧見深眼底的戲謔。

這個混蛋,竟然要脅他。

不碰了,誰稀罕!

沈清弦豁然起身,出了靈泉池。

他任務達成,也懶得去手動穿衣服了,直接施術變成少年模樣。

小號沈清弦齊齊整整地站在岸邊,揚著下巴道:“走了。”

前前後後,這態度堪稱天差地別。

顧見深看向他:“不泡了?”

沈清弦努力想把視線從他身上挪開:“穿好衣服,殺牛去。”幾個字說得咬牙切齒。

顧見深逗他:“師叔喜歡的話,就再多看會兒。”可惜只給看不給碰。

沈清弦轉頭:“不喜歡。”

神態沒那麼不舍的話,這話還能信兩分。

顧見深道:“不喜歡就算了。”說著他也從水中走出。

本來嘛,施個術就能穿好衣服,可顧見深偏不,他拿起濕漉漉的衣裳,慢騰騰地擠著水:“衣服這麼濕,怎麼穿?”

沈清弦看他一眼,再看他一眼,再再看他一眼……

顧見深還對他眨了下眼睛。

沈清弦當時就想來一句:親親親,趕緊親,親完讓我好生看看你的身體……

不行!

不是親不親的事,而是妥協既輸。

他怎麼可能會輸給心域的魔修?

沈清弦輕籲口氣,心裏滴著血地施了術,將顧見深的衣服弄幹,並且幫他穿戴整齊。

顧見深還道:“真的不考慮一下?”

小少年嬌嫩的聲音冷若冰霜:“給我殺牛去!”

顧見深心情大好,他行了個禮,恭敬道:“遵命。”

沈清弦又被他肩膀處滑下的縷縷發絲給勾得眼睛圓睜。

好在顧見深掩蓋住了發色,眼看著紅色被黑色吞噬,沈清弦彷彿回到了幾千年前,體會到了被師尊從金銀窩拎出來時的鬱悶心情……

兩人統共收集了四十張牛皮,因為牛皮品質極佳,他們被評了大優,有資格在三個任務中挑選一個。

沈清弦之所以為會做這個任務,為的就是想刷出 “耕織”的任務。

可惜運氣不好,沒刷到,他隨手接了個去城裏送信的任務,顧見深自然和他一樣。

回小屋的時候,沈清弦查看了一下玉簡。

其十三寬衣解帶達成,新的任務冒了出來。

“其十五,與顧見深親吻一次。”

玉簡已經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發佈了這麼“可怕”的任務,它竟然還沒熄火。

沈清弦頓了頓,眼睛驀地一亮。

進到屋裏,他立馬問顧見深:“之前說的還算數嗎?”

顧見深沒反應過來他要說什麼。

沈清弦變回成人模樣,靠近他後輕聲道:“親一下就讓我碰嘛?”

☆、 第23章

沈清弦的想法非常不錯,反正為了搬磚早晚都得親,不如現在親了,還能順點兒福利。

至於那妥協既輸的理論……都是浮雲,尊主大人只覺得自己賺到了!

可憐顧見深被他這出其不意的引誘給弄得心神劇顫。

沈清弦這次是真的勾引,明晃晃的,字裏行間都是。

按理說就該按著他腦門,粗暴地吻上去,但帝尊大人不是一般人。

他盯著沈清弦,勾著唇角問他:“為什麼又可以了?”

之前他提出來的時候,沈清弦一副被侵犯的模樣,立馬變回小童模樣,還給他甩臉色,這會兒怎麼又要了?

沈清弦道:“仔細想想,還是覺得挺划算。”

不痛不癢親一下就能碰一碰曠古難遇的禁印,簡直不要太值。

顧見深意味深長地來了句:“這樣啊……”

沈清弦已經做好親親的準備了,他認真看他:“行嗎?”

放眼整個大陸,能在此時此刻把持住的都是神人!

老顧可以說是相當神了,他不僅強撐住了,還坐地起價:“我覺得不行。”

沈清弦萬萬沒想到:“什麼?”

顧見深套了他的原話:“仔細想想,我認為很不划算。”

沈清弦:“……”

顧見深一本正經地強詞奪理:“親是相互的,我親你,你也親我了,但你碰我卻是單方面的。”

沈清弦睜大眼,漂亮的眼中寫滿了一句話:“怎麼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顧見深當沒看見。

沈清弦氣道:“我又沒想親你。”

顧見深還真敢說:“那就別親了。”

沈清弦:“……”不親怎麼搬磚?

可這混蛋如此不講理,沈清弦已經不想和他說話!

顧見深見火候差不多了,放下臺階道:“師叔,我不是那不通情理之人,只是從輩分上講,我是小輩,您年長於我,總不好欺負我不是?”

沈清弦心道:真欺負你,我現在就該揍得你動彈不得。

“你看這樣好不好?”顧見深繼續道:“親……我們還是要親的。”不親也太虧了,他會後悔萬萬年。

“為了公平起見,我們再加個條件行嗎?你看你碰我了,我也碰碰你行嗎?”

沈清弦想都沒想便說道:“我身上又沒有那麼漂亮的禁印。”

聽到他這話,顧見深也是心情複雜,他該高興還是該不高興?總覺得怎樣都不對。

顧見深氣他不走心,故意靠近他,貼在他耳朵尖上低聲道:“……可你的身體已經是完美。”

沈清弦怔了下。

顧見深總算忍住了沒含住這白皙可愛的小耳垂。

過了半晌,沈清弦說道:“讓我考慮一下吧。”

顧見深笑道:“好。”

顧見深想的是放長線釣大魚,只是親一下怎麼過癮?怎麼也得趁機多撈點兒福利。

沈清弦想的是玉簡還沒熄火,沒准還能再發佈個任務,也許就是讓顧見深碰他呢,如果真是,那豈不是一箭雙雕?所以考慮一下是為了拖延時間。

玉簡心好累,好想趕緊熄火!

晚飯的時候,他們小屋來了位小客人。

不是別人,正是去了內門的小桃花。

宿雨記掛著朝煙和清深大哥,在內門安頓下來便匆忙趕了過來,想看看他倆。

為了接待他,顧見深只得撤去華麗麗的裝飾,還原了小木屋的本來模樣。

宿雨很心疼了,一眼發現了關鍵點:“你們只有一張床啊?”

其實是兩張來著,拼在一起了……

宿雨看向顧見深道:“清深大哥睡哪兒?難道你一直守在門外嗎?”

小桃花會這麼想也不奇怪,畢竟沈清弦是少爺,總不可能讓少爺睡地上,只有一張床的情況下,顧見深肯定是沒得睡了。

可其實他清深大哥不僅睡床上,還得抱著他家少爺呢。

畢竟他家少爺是個嬌氣包,不抱著睡不著……

沈清弦道:“沒事,青柳族喜好站睡,清深最愛站著睡了。”

宿雨驚訝道:“這樣啊。”

顧見深只能微笑道:“對。”

宿雨還在義憤填膺:“不行,還是得去找管事說一下,明明是雙人小院,為什麼只給一張床,也太不公平了!”

沈清弦可不想讓外人來看這“雙人床”,他岔開話題道:“你在內門可還好?”

宿雨連忙道:“很好!大家都很照顧我,掌門師尊說要收我做親傳弟子!”

沈清弦眉峰一跳,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宿雨又道:“說起來還是要多謝曾前輩,他特意來了趟子午觀,對我百般照顧。”

雖說當初想的是不驚動曾子良,但曾子良這圓滑世故的傢夥肯定不會放過這種溜鬚拍馬的好機會,自然是主動湊上來賣好。

沈清弦問道:“你和曾……前輩提起過我嗎?”

宿雨道:“當然啦,曾前輩聽說你在外門很是懊惱,說一會兒就來看你!”

沈清弦:“……”

須臾間,一陣仙風道骨之氣拂面而來,很有大佬派頭的曾子良出現在門外。

然而下一瞬,“大佬”腳一軟,差點跪下!

沈清弦看著他。

曾子良大驚失色:“尊尊尊……”

宿雨滿臉疑惑。

沈清弦不鹹不淡地打斷他:“前輩好。”

曾子良倒吸口氣,一個沒站穩,向後仰去。

他的徒弟連忙攙住他,眉宇間全是焦灼:“掌門師尊!您怎麼了!”

曾子良恍惚間似乎看到了壽命的縮減,這一聲前輩,叫得他折壽啊!!

沈清弦給他一個淩厲的視線,曾子良一個激靈,總算穩住了!

“哈……哈哈……”曾子良真心繃不住自己這“道貌岸然”的高深形象了,“朝……朝煙是吧……你……你有沒有興趣來無方宗?我……我……”我把掌門之位讓給你好不好啊尊主大人!

沈清弦向他行了個禮:“朝煙愚笨,只想待在這兒潛心修行。”

愚笨!愚笨!愚笨!

曾子良快要昏過去了!

宿雨一臉疑惑,不知道一直慈眉善目的曾前輩為什麼成了這樣子。

沈清弦直接下逐客令了:“曾前輩還有什麼事嗎?”言下之意就是沒事可以滾了。

曾子良趕緊道:“沒事!什麼事都沒有……我……我……”這就滾了!

他的小徒弟很是擔憂他,順便對沈清弦很不滿。

一個個小小青柳妖,怎地如此囂張!

不就是來自萬秀山嗎?我們掌門師尊可是尊主大人的徒孫!他一個小僕人,得意什麼?見著掌門師尊竟然不下跪磕頭!

幸虧曾子良沒聽見,要不然一準把這逆徒逐出師門!

曾子良走了,沈清弦想到一會兒八成還會來一位,索性先把小桃花也送走。

他說道:“你在內門要好好修行,不要總記掛著我,我這邊挺好的。”

宿雨對他很是不舍:“你有什麼需要的一定要告訴我。”

沈清弦道:“會的,你也別想太多,好好站穩腳跟,日後才有前程。”

宿雨心裏也明白,他雖出自萬秀山,但其實尊主大人避世已久,他不好生修行,指不定有什麼禍患來襲。

他認真說道:“我會好好努力的!”他要強大自己,以後才可以讓朝煙依靠!

送走小桃花,一會兒工夫,另一位“大神”也到了……

來人正是這子午觀的當家掌門,沈清弦的另一個徒孫——葉湛。

曾子良是慣於拍馬屁,所以宿雨也好“朝煙”也罷,他都是要好生照顧的。

但葉湛不同,他是資深迷弟,愛屋及烏,聽聞宿雨還有個小夥伴,立馬就要過來看看。

開什麼玩笑?那可是萬秀山的青柳,是見過尊主聖顏的,怎能在此等簡陋之地修行?

葉湛風風火火趕過來,定睛一看,直接來了個五體投地!

幸虧他是自己來的,要不然……整個子午觀都得跟著跪下!

沈清弦抬了抬手:“起來吧。”

葉湛倒是想起來,可是他站不起來!

“尊……尊主大人,弟子不知您……您……”老葉已經結結巴巴地語無倫次了。

沈清弦道:“行了,我此行是有私事,本不想驚擾你。”

葉湛頓了頓,竟兀自哽咽起來。

沈清弦:“……”忽然就想起赤陽子講的那事了,哭了七天七夜什麼的,葉湛你能不能行了!

葉掌門一邊掉眼淚一邊低喃:“尊主大人竟來了子午觀,弟子是何等好運!何等好運!何等好運啊!”

沈清弦:“……”

他轉頭對顧見深說:“我們進屋吧。”

先讓他哭個夠。

顧見深眼中全是笑意,用傳音入密道:“師叔可真是魅力無窮。”

沈清弦不想說話。

激動地哭不停的葉湛竟然停了,他看向顧見深,瞳孔猛縮,瞬間拔劍!

☆、 第24章

葉湛也是膽子大,竟然敢用劍指著心域的九淵帝尊……這幾千年來,他是獨一份。

沈清弦怕顧見深抬抬手指把自己的徒孫摁死,於是低斥道:“這是做什麼!”

葉湛一看沈清弦就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他連忙恭聲道:“尊主,這魔修潛伏在此,定是心懷歹意,請您明察!”

說起來沈清弦還挺欣慰,他這徒孫雖然有點兒神經兮兮,但腦袋還是好使的,感官也敏捷。

其實早在曾子良過來的時候,顧見深便給自己施了個幻術,而且是個精妙絕倫的單體幻術。

大體就是宿雨看他一個樣,曾子良看他一個樣。

宿雨知道他是清深大哥,曾子良還以為他是一根門柱。

到了葉湛這裏,他也用了幻術,所以葉湛起初根本沒發現他,只顧著哭唧唧了。

——如果他知道有個魔修在,大概早就拔劍,誓死護衛尊主了!

為什麼他這會兒又發現了?是因為顧見深用了下傳音入密。

他和沈清弦說悄悄話,那細微的靈力波動觸動了葉湛。

顧見深的心域心法瞞得過普通修士,但葉湛不愧為六門之一的掌門首座,修為還是沒毛病的,這麼點兒動靜他都捕捉到了,雖然他還是認不出這魔修是誰。

當然……認出了也沒事,老葉不慫,照樣拔劍! 秒送人頭!

沈清弦打圓場道:“行了,我難道還看不出他的身份?”

葉湛很緊張,生怕這魔修的汙髒之氣玷污了自家純潔高貴的尊主大人!

沈清弦安撫他道:“我此行有秘事,你莫要過問了。”

葉湛自然是不敢詢問的,他躬身行禮:“弟子明白了。”

沈清弦又道:“你回去幹你的事,我這兒也不用你們操心,等事辦好了我自會離開。”

葉湛前頭全沒聽到,就聽到最後那“離開”倆字了,他又淚眼汪汪了!

沈清弦完全摸不透他的哭點。

葉湛哽咽道:“尊主……”

沈清弦:“……”

葉湛眼淚嘩啦啦直流:“弟子下次什麼時候才能見到您!”

沈清弦已經想拿腳踹人了。

好說歹說地哄走了葉湛,臨走前,這位子午觀大佬向顧見深瞥去了極其複雜的一眼。

翻譯過來大概就是:你這魔修何德何能居然可以待在尊主身邊!好羡慕好嫉妒好恨,好想拔劍!

顧見深:呵呵。

沈清弦怕自家傻徒孫把自己作死,於是擋在兩人中間,隔絕了這找死的視線。

顧見深自然而然把視線放到了他身上。

沈清弦道:“進屋。”

顧見深笑道:“葉掌門的心情,我能領會一二。”

沈清弦斜他一眼:“哦?”

顧見深看著他修長清冷的背影,低聲道:“一見傾心再見鍾情,之後便忘不了放不下,自此相思不解。”

沈清弦權當笑話聽聽,葉湛對他不是這心情,顧見深對他也不是這心情,不過嘛……

他轉身,含笑看著顧見深:“我看陛下未必如此。”

顧見深盯著他道:“何出此言?”

沈清弦視線慢慢下移,曖昧地落在了他的唇上:“陛下若是傾心又鍾情,那為什麼不與我行親近之事?”

他要親他,他還一堆條件。

顧見深眸子陡然加深:“你可考慮好了?”

沈清弦手指隔著他衣服放在了他肩膀上:“既是陛下的心願,我自當竭力滿足。”

顧見深用力握住他的手,沈清弦也沒躲,反而這樣面帶笑意地看著他。

正所謂面似芙蓉,一笑百魅,他真擔得上傾國傾人城這詩句。

顧見深眼睛不眨地看著他,眼看著……兩人近在遲只了。

他卻忽然不動了,顧見深盯著沈清弦問道:“你知道我們在做什麼嗎?”

沈清弦道:“嗯。”

顧見深:“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沈清弦微笑:“意味著什麼?”

顧見深頓了下才慢慢問道:“師叔,你喜歡我嗎?”

“你呢?”沈清弦反問他:“喜歡我嗎?”

顧見深回答得沒有絲毫猶豫:“喜歡。”

沈清弦笑容溢到了眼中,那淺色冷清的眸子變得柔軟動人:“我也是。”

顧見深吻住了他,兩人唇瓣相接的時候,瞳孔都微縮了一下。

無法形容的感覺,好像一直遙望的東西來到眼前,並且綻放出驚人的光芒。

氣氛正好,顧見深正想繼續,沈清弦卻驀地推開他。

顧見深看著他:“師叔,這可不算接吻。”

沈清弦也看著他:“眼睛。”

顧見深揚眉。

沈清弦定定道:“我想看真正的你。”

雖然知道他是在哄他,但好歹說得還挺甜,顧見深微笑,緊接著漆黑被殷紅侵蝕,湛藍被曳紅顛覆……

當真正的魔尊站在眼前時,沈清弦上前,主動吻住了他。

微涼的唇緊貼過來,顧見深心猛地一跳 。下一刻他的手扣住他的腰,夢寐以求的觸感讓掌心都在震顫。

這可不是個淺嘗輒止的吻,而是個交纏迫切誰都不肯停下的吻。

顧見深盯著沈清弦。

沈清弦盯著顧見深。

兩個與甜蜜曖昧毫無關係的人創造了讓人難以言說的氤氳繾綣。

吻著吻著,衣衫褪去大半,顧見深不想停下來,所以他釋放了禁印,紅色的紋路像在朝陽下流動的紅寶石,奪人眼目。

他不想沈清弦分神,更不想他離開,所以拿著沈清弦的手,將他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是最讓沈清弦著迷的地方,那也是他最想碰的地方。

沈清弦驀地用力,冰涼和熾熱交融,反到讓彼此更覺刺激。

顧見深握著他的腰,兩人親吻、纏綿、熱氣蒸騰,讓整間屋子都彌漫在情色與火熱之中。

鬆開唇瓣,顧見深食髓知味,哪里肯就此結束?他想都沒想到的便要吻上他白皙的胸……

沈清弦輕輕推了他一下,動作極輕,可是卻不容人忽視。

緊接著霜冷落下。

再一看,迷人□□盡褪,留下的是清寒冷淡。

本來衣衫半褪的沈清弦此時已經衣衫整齊,他眉宇間沒有絲毫情動,只輕聲呢喃的話語裏還有些流連:“果然美妙。”

說的也不是吻,而是那讓他著迷的禁印。

顧見深頓時有些心堵。

又親又撩,結果這傢夥心滿意足地抽身而去,他卻欲火焚身。

沈清弦看看他:“還要來嗎?”

顧見深走向他,用力吻上他的唇。

沈清弦愣了下,倒也沒推開他,反而很配合地回吻他。

兩人吻得比剛才還要熾熱還要熱切還要互不相讓。

顧見深捨不得鬆開他,於是用了傳音入密:“師叔……我們做吧。”

沈清弦明知故問:“做什麼?”

顧見深一字一頓地說道:“做愛。”

時間好像在刹那間靜止了,空蕩蕩的天地間只有兩人的呼吸聲……

終於,沈清弦推開了他,這次他沒用法術,反而是慢條斯理地拉起衣服,遮住自己的肩膀卻無法掩蓋淩亂與曖昧。

他看向顧見深,淺色眼眸中儘是氤氳情色。

顧見深心跳得很快,幾乎要再度靠近他了,結果……沈清弦薄唇輕啟,吐出兩個字:“不要。”

顧見深:“……”

☆、 第25章

說不就不,愛咋咋地。

想來硬的?

沈清弦也就笑笑。

顧見深這心情……該怎麼形容呢?被他撩得火熱,又被他這小模樣逗得微癢,想把他扒光,又想順著他……

最後還是忍了下來,這麼美好的果實,值得等待。

顧見深道:“尊主果然自持。”

天道遵的是克己自持,兩人剛才都那樣了,沈清弦還是說抽身就抽身,克己的造詣相當高了。

沈清弦說得意有所指:“陛下好像沒那麼隨心。”

心域行得是隨心所欲,按理說顧見深該遵循心意,說做就做。

從這點兒來看,似乎高下立判,能夠遵循道意的尊主大人更勝一籌。

顧見深沒說什麼,只是笑了笑。

沈清弦完成了任務又碰到了心儀之物,此時心情是相當美妙的。

他抬抬手,讓木屋又變成了華麗麗的模樣。

——有了顧見深的樣板,沈清弦就可以自己動手“改裝”啦。

他坐進柔軟的貴妃榻,看向顧見深:“陛下,我想喝茶。”

顧見深微微搖頭,低笑道:“好。”

能怎樣?這麼會撒嬌,還不是得好生寵著。

喝茶後是晚餐,之後是點心,夜色深了之後,沈清弦道:“睡覺吧。”

剛剛把人撩到起火,這會兒又要人抱著睡覺……

顧見深:“……”

沈清弦還善解人意地變成了小童子模樣,躲進被窩裏招手:“陛下,天色不早了。”

顧見深沒動。

沈清弦彎著眼睛,聲音越發柔軟:“陛下?”

顧見深走過去,頭一次破了他的變身術,在人變大後吻住了他的唇。

可惜只有一瞬,下一秒懷中人縮水,沈清弦仰頭看他:“這是做什麼?”

他眼睛澄澈,半點兒欲念都沒有,兩者對比,動情的顧見深顯然是輸了一截。

這怎麼能行?

顧見深輕籲口氣道:“……晚安吻。”

沈清弦也不拆穿他:“這樣啊。”

顧見深道:“每晚師叔都枕在我胳膊上,我總得討要點兒福利。”

沈清弦說:“你說就是了,何必那樣突然,我還會不依你嗎?”

說著他兀自便回了成人模樣,視線落在了他的唇上。

顧見深知道他又是在故意勾他,可是很難忍,想把他弄得亂七八創造的念頭怎麼都壓不下去。

沈清弦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後道:“親我可以,記得眼睛要……好看。”

說完他又變回小童模樣,窩進了被子裏。

所以……你在乎的只有這個嗎?

帝尊大人可以說是非常氣了。

幸虧沈清弦聽不到顧見深的心聲,要不聽到“欠艸”二字,他一準和他幹起來。

沈清弦是越來越適應和顧見深睡一起了。

總能在他懷裏找到最舒適的地方,一閉眼就睡著了。

還好顧見深不是個變態,要不然看他這樣毫無防備的模樣,只怕要出事。

第二天又是美好的一天,沈清弦惦記著玉簡上的男耕男織,還想從子午觀的試煉任務中入手。

最自然而然的莫過於接到類似的任務,然後順勢做掉。

否則的話……即便耿直如沈清弦也說不出口:“咱倆來我耕地你織布吧……”

這得多想和顧見深結成道侶?使不得使不得。

可惜子午觀的規矩是一次只有一個任務,做完了才能接到下一個。

眼下沈清弦接到的是去城裏送信的任務。

他大清早收拾齊整對顧見深說:“我們去送信吧。”

也不知道是誰,有這麼大福氣讓天底下至尊無上的兩個人送信。

怕不是消受不起哦!

顧見深自然是隨著他。

兩人一起下山,路上沒什麼好說的,下山的弟子有不少,有的是去做任務有的是去城裏閒逛遊玩。

沈清弦沒什麼閒逛的心情,他比較想趕緊送完信再回子午觀等新任務。

送信的目的地在城北的吳宅,沒多久兩人就到了。

這吳宅瞧著還頗為富貴,聽聞家主是子午觀的記名弟子出身,雖然資質差了些,但頗有經商頭腦,入世後經營了靈植莊子,還挺有些成績。

本以為將信放在門口即可,誰知那門人看到沈清弦當即眼睛一亮:“小修士且先等等……這信老奴收不得,得親自交到老爺手中。”

沈清弦並未當回事,當即應了下來。

那門人引著他們進了宅子。

為了避免麻煩,顧見深給自己用了幻術,所以這老頭並未留意到他。

宅子頗為清秀,淺草薄花,小喬溪水,一方小亭俏麗其中,頗為雅致。

當然這些入不了沈清弦的眼。

吳宅的家主名喚吳修韋,是個中年男人。

看到沈清弦進來,他竟迎了出來。

沈清弦規矩地向他行了禮,畢竟是前輩嘛。

吳修韋連忙扶起他:“小道友莫要多禮,你是外門的正式弟子,哪里能拜我這種不入流的。”

沈清弦懶得和他客套,當即便說明來意。

誰知這吳修韋熱情得很,執意要留他吃飯,態度十分殷勤。

沈清弦哪有閑功夫來做這些?他婉拒道:“不牢前輩費心了,我還有事要辦,先行一步。”

吳修韋滿臉遺憾道:“那只能有緣再見了。”

出了吳宅,顧見深又打趣他:“尊主當真是走到哪兒都被人喜愛。”

沈清弦看他:“難道陛下不是?”

論容貌,他還沒見過比顧見深更好看的,想必他年輕時肯定是走到哪兒被人盯到哪兒。

顧見深卻道:“我年輕時形貌可怖,旁人都怕我得很。”

沈清弦揚眉:“可怖?”

他這皮囊可不是幻術,是貨真價實的。

顧見深微笑道:“那時我受了天譴,容貌盡毀。”

沈清弦頓了下。

顧見深道:“好在留下一口氣,在心域活了下來。”

沈清弦看向他道:“若非你欺師滅祖,天譴也落不到你頭上。”

雖然當年沈清弦不在,但也都知道。

當時天道以萬法宗為尊,萬法宗又有九峰,顧見深師從上德峰。

上德峰主收他為親傳弟子,很是喜愛。

可誰知這資質卓絕的天驕愛徒竟一夜間屠了他的上德峰。

傳聞當時的上德峰猶如血海,顧見深殺了自己的嫡系師兄弟十二人,同門弟子百人,最後上德峰主出關,急怒之下要手刃逆徒。

當時那般年輕的顧見深竟然和自己的師尊打了個平手。

之後他逃離上德峰,跨過星海,走進妄燼,成了心域的九淵魔尊。

事情已經過去了幾千年,當事人要麼寂化要麼飛升,還知曉的已經了無幾人。

葉湛曾子良這一輩的甚至都不知道顧見深是出自萬法宗,更不要提這些舊事了。

當然對於心域魔尊來說,早年的這點兒血腥不算什麼,他真正以血入道那次卻是屠戮了一整個國家。

沈清弦算是半個知情者,當時他雲遊在外,聽聞上德峰出事,回來後看到的卻是萬法宗的末路。

九峰之間本來就不太平,萬法真人飛升,上德峰一倒,整個宗門失去制衡,徹底亂了。

那之後是天道的黑暗歲月,開啟這個黑暗的正是顧見深。

聽聞當時的心域也一片混亂,而那時顧見深剛進入心域。

有人說顧見深是血煞轉世,生來便是腥風血雨。

不過這話現在已經沒人會提了。

天道平穩,心域安定,顧見深雖被天道諸人日日謾駡,但在心域似乎極有威望,反正沒再聽過什麼血煞轉世之說了。

如今再談起這些,沈清弦和顧見深都心平氣和得很。

顧見深道:“我這人向來運氣差,比不得尊主受盡萬千寵愛。”

沈清弦道:“運氣好不敢說,只是從未生過背離天道的念頭。”

顧見深忽然問道:“師叔覺得天道在何處?”

沈清弦說出了天道的基礎教義:“萬法皆空,唯道是尊。”

顧見深笑了笑。

正此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小妹妹你別哭呀!哥哥……哥哥……我最喜歡幫助漂亮的小姑娘了!”

一聽這後半句的大實話就知道是誰了。

沈清弦看過去,果然看到了朱小胖。

說起來這小胖不是性取向男嗎?怎麼還被個小姑娘給迷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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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瞧他這沒節操的樣,估計真實性取向是臉。

長得好,管他男女。

很耿直了,朱小胖。

顧見深道:“胖子被人騙了。”

沈清弦應道:“嗯。”

那小姑娘說和母親走散了,又不小心崴了腳,想回家卻走不動路。

朱小胖看人家長得可愛,自然是非常熱心,又是送藥又是要送人回家的……

但其實那小姑娘修為比他高多了,即便崴了腳也沒事,所以那番說辭都是故意騙朱子林的。

“跟上去看看。”沈清弦這麼說著。

本來這事他只要一出面,戳穿就可以了,但那女修身上的血腥氣有些濃,沈清弦覺得這可能不是簡單的騙財。

沈清弦看得出,顧見深自然更看得出,畢竟血這種東西,他比誰都敏感。

兩人隱了蹤跡毫不費力地跟了上去。

那女孩說:“謝謝哥哥了!”

朱小胖憨笑道:“沒事沒事……”後半句的心裏話又不自覺冒出來了,“超開心的,能扶著這麼可愛的小妹妹……”

沈清弦:“……”簡直不想管他了!

顧見深笑道:“見過你了還能對這女人動心,這胖子眼睛不太好。”

沈清弦隱約猜得到他後頭要說什麼。

果不其然,顧見深又道:“我自從見到師叔,其他人是看都不想再看。”

這話裏話外,怎麼這麼像在踩情敵捧自己?

問題是……堂堂心域帝尊至於吃一個小胖子的醋嗎?

沈清弦不懂。

一路跟著,他倆越走越偏,幾乎出城了。

小胖子有些警惕了:“你家在城外啊?”

“小女孩”還可憐兮兮的:“哥哥是看不起我們鄉下人嗎?”

小胖子連忙道:“怎麼會?我也是鄉下人!”

小女孩對他甜甜一笑,他又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走著走著,這路已經偏遠的越來越不像話了,甚至連天色都漸漸暗了下來。

本來是中午的大好天氣,此時卻烏雲密佈,瞧著像是要下雨。

朱子林問道:“還沒到嗎?”

小女孩說:“快了。”

話音剛落,一個碩大的宅子突兀地出現在遠處。

空曠的平原上,低沉陰霾的天空,彌漫著死氣的青瓦房屋彷彿屹立在那兒的巨大墳墓。

如此詭譎,小胖子立馬慫了:“那……那是你家?”

小女孩喜笑顏開:“是的,終於到家了。”

小胖子還是慫慫的:“既然到家了,那你快回去吧,我……我也走了。”

小女孩看著他:“都到家門口了,哥哥進來坐坐吧。”

小胖子連連搖頭:“不用了!”

小女孩說:“來嘛,你不是說我可愛嗎?我這麼可愛你怎麼捨得離開我呀?”

在陰森的環境下,女孩笑得如此詭異,朱小胖終於意識到自己危險了!

“我……我走了……”他慌忙就想走,誰成想那小女孩的眼中射出一道黑芒,緊接著朱小胖呆住了。

“迷心術。”沈清弦瞥了顧見深一眼。

聽聞顧見深深諳此術,能讓人數百年沉迷其中。

不過這女修士的迷心術很不到家,估計也就能讓朱小胖自己走進那宅子了。

顧見深問他:“不出手?”

沈清弦道:“進去看看。”

這宅子血腥味太重了,而且有著濃鬱的惡煞之氣,這是只有大量人慘死且魂魄不得歸處才會有的猛烈惡煞。

其實這宅子之外還是萬裏晴空,唯獨這一片如此漆黑陰暗。

固然是有人刻意為之,但和這彌漫不散的惡煞也脫不了幹係。

顧見深道:“我以為這些事你不會管。”

雖說這事一看就有蹊蹺,而且八成藏著更多的醃髒噁心,可這對於沈清弦來說,仍是小事,不值一提。

真要管盡這些,只怕漣華尊主要忙到腳不沾地。

沈清弦知道他的意思,他說道:“管不盡天下事,可管得了眼前事。”

顧見深眸中含笑,彎腰將小小的尊主大人抱了起來:“既如此,那屬下自當助少爺一臂之力。”

沈清弦瞥他一眼:“我自己能走。”

顧見深道:“前方汙穢,還是我抱著你吧。”

沈清弦看了看他,倒也沒堅持,任由他抱著了。

無聲無息地去潛入宅子,裏面比外頭還要陰森。

明明是白日,可這宅子裏卻伸手不見五指,漆黑的像無月之夜。

顧見深一看就知道:“是迷陣。”

沈清弦似是發現了什麼:“放我下來。”

顧見深輕輕將他放在了地上,沈清弦上前走了一步,白皙的手懸空,似是碰到了什麼東西。

他眉心微皺。

顧見深看向他:“怎麼了?”

沈清弦皺眉道:“沒什麼。”

他不說,顧見深也沒追問,只道:“需要我破了這迷陣嗎?”

沈清弦搖頭道:“別打草驚蛇,直接穿過去吧。”

顧見深自然是沒意見的。

這種迷陣裏有些許幻術,不過這些低階幻術對於顧見深和沈清弦來說就像幼童畫在牆上的老虎,假得不能再假。

沈清弦在前頭,正要抬腳邁進去……

玉簡特別有存在感的閃了閃。

沈清弦猜到這傢夥又要作妖了。

不過看看也好,能順勢搬個磚再好不過。

玉簡博得主人注意力後麻利地開始冒字:“請讓顧見深知道您怕黑。”

沈清弦:“……”

下麵還有一行字:“補充:需言行皆有,讓人信服。”

沈清弦嘴角抽了抽。

玉簡害怕得不行,趕緊熄火,乖巧地表示自己已死,不勞大佬燒紙!

怕黑?沈清弦怎麼會怕黑?

也許很久很久以前他怕過,但現在……這世間可真沒有能讓他怕的東西。

他停在迷陣前不動,顧見深問他:“怎麼了?”

沈清弦:“……”

顧見深看向他:“嗯?”

沈清弦頓了頓……硬著頭皮小聲說道:“我怕黑。”

說出這三個字……

當世兩位大佬一起愣住了。

沈清弦是尷尬,顧見深是意外。

半晌後,顧見深開口,聲音裏帶了笑意:“這個……我可真沒想到。”

沈清弦不愧為天道第一人,為了搬磚真是無所畏懼,他因為鬱悶而微顫的聲音還真有點兒害怕的意思:“我既是人,自有怕的。”

雖然這兒漆黑一片,但顧見深還是能清晰看到沈清弦的。

少年精緻的臉上有些糾結和難過,似乎的確和平常不一樣。

不知道他又在玩什麼……

顧見深握住他手,溫聲道:“別怕,有我在。”

這話說的溫柔又纏綿,像在哄著撒嬌的小戀人。

沈清弦:“……”感謝玉簡感謝帝尊,讓他體會到了什麼叫雞皮疙瘩齊飛的酸爽感。

這麼好個機會,顧見深自然是要得寸進尺:“迷陣裏更黑,不如我來抱著你吧。”

沈清弦點頭,伸出胳膊道:“好。”

顧見深彎腰把人抱起,沈清弦為了加深可信度,乖巧地環上他的脖頸。

顧見深唇角微揚,又哄他道:“沒事的。”

沈清弦一個字都不想說!

進到迷陣裏,果然是更加陰森可怖。

不僅漆黑,而且極冷,陰風呼嘯而來像是要滲透到骨頭裏,凍得人瑟瑟發抖。

這嚇到尊主大人了嗎?

嚇個屁!這反而體型了沈清弦。

害怕的話……應該身體變冷,順便瑟瑟發抖?

為了讓顧見深相信他真的怕黑,沈清弦故意把身體的溫度弄低,順便在抖一抖。

顧見深低低笑了下。

沈清弦有些氣:“笑什麼?”他都“怕得”瑟瑟發抖了,這傢夥還笑!

顧見深清清嗓子道:“師叔,你這身體的溫度冷得像萬年寒冰了。”

沈清弦:“……”哦,用力過猛,溫度降的太低了。

也虧了是顧見深抱著他,換成別人早就被凍傷了!

沈清弦強行解釋道:“我一害怕身體就會變冷,越怕越冷。”

言下之意就是看我多怕黑,快點兒相信!

顧見深立馬心疼地吻下他額頭:“別怕,我在這。”

沈清弦:“……”總覺得自己有些虧!

他翻看了下玉簡,任務還是亮的,沒變灰說明沒完成,沒完成說明顧見深根本不相信。

好氣,這個虛偽的心域魔帝!

沈清弦反正被抱著,索性一門心思地想著該怎麼讓顧見深相信了。

過了一會兒,沈清弦輕聲道:“其實我沒你說的那樣運氣好。”

顧見深問他:“怎麼?”

誰不知沈清弦是天之驕子?從成名那一刻起便是扶搖直上,在天道最黑暗的歲月裏,他立下不世功勳,以聖人之軀操控諸神秘法,挽救的數百萬生靈,至今都是無上功德。

沈清弦卻道:“我入門早,總角時因體制原因,瘦小又孱弱,受盡同門欺淩。”

顧見深想了下道:“是萬靈之體的反噬嗎?”

沈清弦是萬萬年難得一見的萬靈之體,但這種體質實在逆天,別說修士們,連上天都要嫉妒。

尚未踏入修行的小清弦早早進了萬法宗,吸納了過多靈氣之後反而激發了萬靈之體,偏偏他當時年幼稚嫩,無法承受,遭到反噬。

他生得比別人更瘦小,幾度連話都說不明白。

當時他備受掌門寵愛,本就引得不少弟子不滿,此刻見他如此愚笨孱弱,當即起了玩弄之心。

孩子的惡意有時候比成人還要可怕。

他們將小清弦丟在了一個荒廢的深井中,足足幾十米深,下面泛著潮濕的腐臭味,上面的井蓋被人蓋住。

完全密閉的空間,一片漆黑。

沈清弦在裏面待了整整兩日,後來被師父救出。那時正是傍晚,走出深井的時候,他第一眼看到的夕陽,紅得耀眼,紅得熾熱,充滿了力量。

說完這些,沈清弦有些意外……

原來這些他還記得,都過去……萬年之久了吧?

他以為自己早就忘了,原來還能想起來。

不過完全記不得當時的感覺了,有害怕嗎?漆黑、深邃、幽閉,應該是害怕的吧?

雖然兩日對於修士來說不過是閉閉眼的功夫,但那時候他尚未入道,還是覺得很漫長吧?

可是記不起這些感覺了。

顧見深怔了下,聲音與以往不同,是真正的溫柔:“所以喜歡紅色嗎?”

“嗯?”沈清弦面帶著疑惑,他並未意識到這其中的聯繫。

顧見深笑了下:“可紅色並不代表著……光明。”

沈清弦道:“不是光明,是生命。”

顧見深微怔。

沈清弦發現玉簡上的“其十六,請讓顧見深知道您怕黑。”變成了代表著完成的灰色。

很好,顧見深被忽悠住了。

說話間,迷陣已經走到了盡頭。

踏過最後一步,入目的景象讓沈清弦眉心緊皺。

這是個破爛的道觀,神像下是散發著腐臭味的祭品,案台下縮著七八個幼童。

他們都面色蒼白,雙目無神,顯然是被迷了心智,朱小胖也在其中。

顧見深問他:“把這毀了?”

沈清弦道:“等等。”

這些幼童身上財物盡在,也沒受什麼傷,那麼他們把他們擄來是要做什麼?

沈清弦一眼就看清幾個幼童的情況。

似乎都是靈田頗有規模的,小胖子是個中翹楚,畢竟能進子午觀外門,已經很有修道的資質了。

正在此時,一陣腳步聲傳來,還有交談聲。

“老四你可以啊,竟然拐到了朱子林。”

朱子林是小胖的名字,他們竟然會知道。

沈清弦眯起眼睛,心中怒火升騰。

一個陰柔女子輕笑道:“那朱子林是個蠢蛋,看著漂亮小姑娘就挪不動腿了。”

“只是可惜了,這麼個好苗子咱們得送出去。”

“行了,給你也是浪費,送上去了咱們還能得點好處。”

那粗啞男子陰測測地笑道:“也是,這次抓的多,沒准能留幾個給咱。”

沈清弦聽他們這對話,隱約猜出了七七八八,不禁火氣上湧,面色更冷。

顧見深握住他手道:“跟去看看吧。”

沈清弦應道:“嗯。”

既然還有老巢,那就乾脆一窩端了。

這幾個人如同拎貨物般將這些幼童拎起來,說說笑笑地出了宅子。

其實他們這裏非常隱蔽,宅子位置偏僻,尋常人找不到;宅子內又有迷陣,即便有人進來也不怕暴露蹤跡。

更不要提這幾人的修為都不俗,比得上子午觀的管事了。

只可惜他們遇到的是顧見深和沈清弦。

這天底下能攔住他們倆的地方……嗯,一個是萬秀山一個是唯心宮,其他地方都是兒戲。

顧見深和沈清弦就這樣跟在他們身後,他們毫無所覺,一路筆直地進到叢林,又穿過一個更精妙一些的陣法後來到了一處更大的宅邸。

只是站在這兒,沈清弦便雙眸冰冷,周身氣勢緊繃,若釋放出來,只怕方圓數裏都得淪為冰窟。

顧見深道:“師叔息怒。”

沈清弦什麼都沒說。

他們還沒進去,但這濃鬱的血腥和腐臭味已經將天空都染成了深灰色。

宅邸前屍骨累累,更讓人頭皮發麻的是,這些全是幼童的稚嫩白骨。

小小的頭顱,纖細的臂膀和雙腿,瞧著都讓人心生憐憫。

可此時他們被丟在門外,堆砌成山。

這得死了多少孩子!

沈清弦徑直走進宅子,越走越氣,越看越怒!

這竟是個食人肉的老巢!還竟吃些資質好,沒閱歷,不諳世事的幼童!

那幾個人把朱子林他們送了上去,為首的中年男子滿臉喜色:“不錯,竟然弄到了外門的弟子,很好很好!”

說著又道:“其他的你們拿回去享用吧,只留下這小胖子即可。”

那女子和男人很是開心道:“多謝孫長老!”

名喚孫長老的中年男子又喊住了他們:“我聽老吳說這次外門有個非常可口的少年,生得細皮嫩肉,資質還好,今日好像接了送信的任務,所以去了吳宅,你們多多留意,爭取把他給我抓來。”

聽到這裏……沈清弦徹底氣炸了。

雖然從最初看到那迷陣時,他就疑心這些人是出自子午觀,但沒徹底相信。

如今這話一出,卻是徹底坐實了!

他還納悶,怎麼死得都是些有資質的小童?怎麼朱子林就這麼巧被盯上了?

原來是內外勾結!

葉湛這個蠢蛋,竟讓門人在眼皮底下行此惡事!

沈清弦突兀地現出身形,在場的十多人全都呆住。

那姓孫的首領最先回神:“你……你是何人?”

雖然眼前的人生了一副稚嫩小童的模樣,但他能悄無聲息潛到這裏可見修為不俗,實在讓人大意不得。

瞬間這十多人都祭出了法器,如臨大敵。

沈清弦只覺噁心,他抬手欲取他們性命,誰知顧見深竟攔了下來。

沈清弦眯起眼睛,危險地看向顧見深:“陛下這是何意?”

“讓我來,”顧見深道:“別髒了你的手。”

沈清弦眉心緊擰著,反問他:“你覺得我的手不髒?”

顧見深緩聲道:“純淨如玉。”

話音剛落,沈清弦指尖白芒閃爍,之前那欺騙朱子林的女修胸□□出了巨大的血洞。

斷了氣,這女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鮮血汩汩而出,女修仰面到底,甚是淒慘。

這些食人肉的惡魔看到了自己人的血竟然面色慘白,一個個嚇得屁滾尿流。

沈清弦踏著鮮血,一步一步走進他們,他腳步也不快,可卻帶著鋪天蓋地的強大力量,將那幾人駭得心神劇顫。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那孫景元應該是在子午觀任過要職,他愣了愣後,驚呼出聲:“尊……尊主!”

沈清弦靈力外放,如此磅礴的力量足以證明他的身份。

放眼整個天道,除了漣華尊主,還有誰能有這樣可怕的力量?

可是尊主大人怎麼會在這?孫景元已是駭到極點!

沈清弦面無表情,聲音冷凝:“生而為人,卻啖食人肉,真是喪盡天良!”

一字一句,震得在場幾人全都跪伏在地,顫顫巍巍。

那孫景元反倒沒跪,他或許是知道自己難逃一死,聽到沈清弦的話語,竟放聲質問:“天良?他們可以吃豬牛羊肉,我們為什麼不可以吃人肉?”

沈清弦死死盯著他。

孫景元面露癲狂,聲音也近似瘋魔:“同樣是血肉之軀,同樣是天下生靈,為什麼吃其他肉可以,吃人肉就不行!”

“你可以吃人……”不等沈清弦開口,顧見深現出身形,垂眸盯著這個狼狽的人類,“……我也可以殺了你。”

話音落,他踩碎了孫景元的頭顱。

與此同時,其餘數人也都爆炸成一灘血泥。

顧見深能操縱血液,他意念一動,這些人的血瘋狂湧出,自然成了爛泥。

沈清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顧見深道:“抱歉,越俎代庖了。”

沈清弦收回視線,下一瞬他褪去了變化,回到了原本模樣。

猩紅血海中,他身著霜色長袍,纖研潔白,風姿特秀。

如此風華,當真讓人看的心醉神迷。

顧見深眼睛不眨地看著他,薄唇微揚,輕聲問道:“師叔,天道只庇護人類嗎?還是說天道本無道。”

沈清弦看向他:“你的心又是對的嗎?”

顧見深反問他:“那天道又是對的嗎?”

沈清弦沉聲不語。

顧見深道:“我找不到答案,所以只信自己。”

沈清弦卻沒再回應他,他閉上眼,刹那間神識外放,廣袤而厚重的神識席捲了天道六派。

葉湛、曾子良、程靜等人紛紛垂首跪下。

沈清弦冷涼淡漠的聲音響在他們耳邊:“速來見我。”

說完這個四個字,他又看向顧見深:“讓陛下看笑話了,我還有些私事要處理,就此別過。”

顧見深笑了笑:“師叔慢走。”

沈清弦在幾息間便回到了萬秀山。

山門外,天道六派的掌門已跪在那兒。

沈清弦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徑直走向殿中。

沉睡的乾聽殿蘇醒,靈氣湧動間,仿若仙境。

如此美景卻無人有心欣賞,跪在外頭的六位掌門皆噤若寒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