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蕭晏心中默默思索驢肉的做法時,卻聽黎枝枝又道:“不過嘛,有趣固然有趣,但若是真的和此人成親,還是算了。”
聞言,他不動聲色地松了一口氣,道:“你明白就好。”
黎枝枝把梅子核兒吐在小碟子裡,站起身來,掰著手指,一本正經地分析道:“呂公子的家世還過得去,他爹是兵部尚書,不過這和他本人沒什麽乾系,連個舉人都考不上,可見文章做得也不好,以後指不定要多久才能當上官兒呢。”
說到這裡,她對蕭晏道:“都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以我如今的身份,怎麽說也要嫁一個有官身的吧?不說二品三品,四五品也使得,六七品也勉強可以。”
蕭晏已是聽得面如寒霜,表情冷颼颼的,偏偏黎枝枝似乎沒有半點察覺,反而笑眯眯地問他:“太子哥哥說對不對?”
蕭晏心裡憋得要死,面上卻還要端著,僵硬地吐出一個字:“對。”
他近乎咬牙切齒,道:“區區二三品怎麽配得上你?至少也要一品大員。”
黎枝枝聽了,有些靦腆,道:“那太子哥哥知不知道……朝中有哪些一品大員還沒娶妻啊?”
她還真敢問,蕭晏心裡生氣,面無表情地道:“能做上一品官的,大多都已年近花甲了,都有妻有子,孫女都和你一般大,平章政事劉大人是從一品,剛過不惑之年,只是他有十八房小妾,前天剛收了第十九房,你看看行不行?”
黎枝枝蹙起眉,做出一番思索的模樣,才搖首道:“這小妾也太多了,後宅不寧,恐怕不行。”
她竟像是真的在認真考慮,蕭晏簡直要被她氣死了,冷冷地道:“那你就只能再等等了。”
黎枝枝笑起來,那雙好看的明眸微彎,眼波柔亮,道:“我長居深閨,不如太子哥哥的眼界廣,若是有合適的,還要麻煩哥哥幫我留心一下。”
她掰著手指數道:“我的要求其實也不太高,模樣要生得俊,個子高一些,家世也要過得去,至少要有個官身,對了,我聽人說,成親之後若是婆媳關系不好的話,日子很難過,會被婆婆刁難,那就乾脆找個沒娘的吧?還有……”
沒等說完,黎枝枝便聽見一陣巨響,打斷了她的話,她抬起頭,只見那門扇猶自搖動,發出輕微的吱嘎聲,卻原來是太子殿下已經摔門而去了,挺拔頎長的深色身影在門邊一閃而過,消失不見了。
屋子裡安靜無比,過了片刻,黎枝枝撲哧笑出了聲,慢慢地將手放下來,若是蕭晏還在此處,便能清楚地看見少女漂亮的明眸裡,盛滿了愉悅戲謔的笑,還透著滿滿的捉弄意味。
太子殿下也有今天。
黎枝枝的心情頗好,轉過身去,蕭如樂嘴裡還咬著糖,有些吃驚地道:“怎麽了?哥哥剛剛是生氣了嗎?”
“不知道啊,”黎枝枝想了想,道:“可能是他心情不好吧?”
蕭如樂皺了皺鼻子,指責道:“他真是太任xin了,不懂事!”
小大人似的口吻,一聽就是學蕭晏的,黎枝枝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頭,道:“好啦好啦,他生他的氣,我們不理他,來吃糖。”
自那一日後,蕭晏有好些日子沒出現,黎枝枝也並不在意,倘若她之前對楊珺說的話將信將疑,經過那天的試探,她已經確信了,蕭晏對她果然是有幾分意思。
這讓黎枝枝覺得很有趣,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當初他出言譏諷她時,用居高臨下的目光審視她,揣測她的時候,會想到有今日嗎?
黎枝枝想起那一天,蕭晏帶著點小心翼翼,低聲下氣地向她道歉,希望獲得她的諒解,她在心中恍然大悟的同時,又覺得很不可思議,喜歡真是一個神奇的東西,它看不見,摸不著,卻能讓一個原本極度高傲的人,向另一個人折腰。
黎枝枝承認,她骨子裡那點劣根xin被激發了,又或是一直都存在,她就是喜歡看蕭晏在自己面前俯首示弱的模樣。
黎枝枝最不缺的就是耐心,蕭晏不出現,她也不過問,一切還是照舊過,蕭如樂倒是三天兩頭往公主府跑,沒心沒肺,只是偶爾向黎枝枝抱怨:“哥哥好煩。”
“他怎麽煩了?”黎枝枝正在伏案作畫,頭也不抬地道:“他又罵你了?”
蕭如樂搖頭,道:“那倒是沒有,不過我每次回去,他都要問我今天做了什麽事,和哪些人玩,吃了什麽東西,他好嘮叨哦,像老嬤嬤一樣!”
黎枝枝聽了,忍不住發笑,想了想,替她出主意,道:“下次他再問,你就這樣說……”
這一日下午,蕭如樂離開公主府,上了太子府的馬車,卻見她哥正坐在車裡,手裡拿著一本卷宗翻看,蕭如樂坐定了,撩起車簾往外揮手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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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晏朝那邊看了一眼,果然望見了那一抹纖細的身影,只是還沒等他細瞧,蕭如樂就把車簾子放下了,馬車很快便轔轔行駛起來,往前而去。
蕭晏下意識叫道:“停下。”
外面傳來徐聽風疑惑的聲音:“殿下有何吩咐?”
蕭晏的手緊緊握著卷宗,半晌沒說話,只微微挑起車簾,往外看去,公主府的門口已空無一人了,他朝思暮想的那道身影已經離開了。
蕭晏眉頭皺起,鳳眸中透出幾分焦躁,他把卷宗換了一只手拿著,看向蕭如樂,照例問道:“你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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