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岺站在教室外面,目睹了這一切,臉色漸漸暗沉如水。他知道,易方遠和劉意濃一樣,也遭遇了校園霸凌。
他失去了父親,母親又進了瘋人院,舅舅完全不關心他,只貪圖他的錢,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他自然會變得膽小又怯懦。
而這樣的家世,這樣的性格,是最容易被同齡人欺負和排擠的。
他的處境,易岺不會想不到,只是漠不關心而已。
但是,有了芽芽,有了女兒,易岺卻心軟了。不,或許用心軟來形容並不貼切,應該說和解。易岺與死去的人,與曾經的仇恨,與自己,都和解了。
他走到門口,衝易方遠招手:“方遠,你出來。”
易方遠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教室裡陡然安靜下來。
易岺的容貌太過英俊,氣場也異乎尋常的強大,黑色西裝上別著一枚烏鴉圖騰的胸針,又顯出十二萬分的神秘與貴氣。
他往光線明亮的地方一站,儼然就成了最卓越的存在。
“他是易方遠的哥哥易岺!”不知誰小聲驚呼了一句。
剛才還對易方遠頤指氣使的幾個同學竟都不約而同地縮了縮脖子。欺負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與欺負易岺的親弟弟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再傻的人也懂得“柿子要挑軟的捏”的道理。
“方遠,哥哥來看你了。”易岺耐著性子又喚了一句。他知道,一聲“哥哥”的自稱,對這個陷在泥沼裡的孩子具有多重大的意義。
他試圖告訴在場的所有人,易方遠不是孤兒,他也有親人。
易方遠的眼睛瞬間就紅了,連忙推開椅子跑了出去。
易岺伸出手,攬住他的肩膀,把他帶到走廊外。在這裡,同學們能看見他們親密的姿態,卻聽不見他們的談話。
易方遠渾身都在發抖,既是怕的,也是激動的。他用怯弱的,卻又隱含崇拜的目光看著兄長,嘴巴張了張,想叫哥哥,卻又不敢。
他腦袋都是木的,至今還無法相信哥哥來學校探望自己的事實。
金黃的陽光從頂上落下來,照得他渾身發燙。
“你在學校還好嗎?”易岺放開搭著易方遠肩膀的手。
“我很好。”易方遠連忙點頭。
“你連買飲料的錢都沒有?”易岺沉聲問道。
“舅舅不讓我亂花錢。”易方遠蠕動嘴唇,低不可聞地辯解。
“你沒有買飲料的錢,他兒子卻有買耳機的錢。”易岺語帶嘲諷地說道。
易方遠垂下頭,一句話都不敢回。即使被所有人欺負,他也沒有向兄長求救,他已經習慣了認命。
看著他黑漆漆的頭頂,易岺緩和了面色,語氣也變得溫柔:“我結婚了。”
“啊?是和烏芽芽姐姐嗎?”易方遠也在時刻關注著哥哥的消息。
“是的。”易岺不自覺地摩挲了一下無名指上的戒指,語氣又柔和了好幾度,“你嫂子很可愛,很活潑,很善良,但同時也很凶。”
易方遠一點一點露出驚訝的神情,彷彿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了。他從未見過如此溫暖的兄長,談起嫂子時,他瞳孔裡落滿了燦爛的陽光。
然而記憶裡的兄長卻總是擺出一副微笑的假面,用深不可測的眼眸漠然地審視每一個人。他很強大,卻又異常冷酷。
易方遠怕他,又崇拜他。
但現在,兄長似乎從一台機器變成了一個人。一個普普通通的,結了婚的,愛妻如命的男人。
驚愕間,易方遠又聽見兄長說道:“我有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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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方遠:“……”
他收起瞠目結舌的表情,飛快說道:“你和芽芽姐好像才剛結婚沒幾個月。”
易岺:“我們是未婚先孕。”
易方遠:“……”對未成年的弟弟說這種話真的好嗎?
易岺:“你侄女兒很乖,不吵不鬧很好帶,長得也特別可愛。”
易方遠:“……那真好。”他的腦袋越來越暈,搞不明白哥哥刻意走這一趟到底是來幹什麽的?就為了炫耀他如今幸福的生活嗎?
是的,易方遠從這幾句話中聽出了濃濃的炫耀的味道。
此刻的兄長笑得好真實,好溫暖,也好滿足。
於是易方遠也滿足地笑了,並再次發出由衷的感歎:“真好啊!”
易岺卻在此刻斂去笑容,語氣冰冷地說道:“你回去告訴你舅舅,我會派律師審查你的教育基金的使用情況,如果發現那筆錢並未用在你身上,且從未切實地改善過你的生活,我會訴諸法院,收回他的監護權。”
易方遠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這段話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如果舅舅對自己不好,哥哥就會來照顧自己嗎?是真的嗎?不會是做夢吧?
易方遠仰著腦袋,傻乎乎地看著兄長,瞳仁裡有淚光在閃爍。
剛才還言辭冷酷的易岺彷彿忽然間想起了什麽,竟露出心虛的表情。
他拿出手機,對著漆黑屏幕先斟酌語句,然後才撥打了一個電話,語氣頗為小心:“老婆,我跟你商量個事。我有一個弟弟,我想查一查他的近況。如果他過得不好,我能把他帶回家照顧嗎?你同意嗎?好,我知道了。老婆,我愛你。”
所以,之前那個強勢的兄長只是幻覺,眼前這個事事都要征求妻子意見的怕老婆的男人才是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