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救駕功
京城。
距離蕭韞之出發去大悲寺已經四日,按說,最遲今日午後未時,隊伍應當回到京城了,但此時已經將近申時末,卻仍不見禦駕歸來的身影。
雲莞忙碌過後,看著天色,不由得擔心起來。
她雖然覺得以眼皮跳來預示吉兆非常沒有道理,但今早起來之後,便時不時眼皮跳兩下,再加上如今遲遲不見禦駕歸來,便不由得有些多想。
主要是擔心蕭韞之的安危。
太子和他們必定是結了仇怨的,如今被關禁閉許久,乍一出來,再見蕭韞之風光無限,雲莞深度懷疑,以太子那樣的行事與為人,不會貿然在此時對蕭韞之做什麽事情。
當然,京城之中的百姓,不會去關注禦駕何時歸來,只曉得,禦駕歸來,可遠遠地去看熱鬧,若是離得近了,還需下跪迎接。
雲莞看著天色漸晚,心中擔憂更甚,甚至想要出城探個究竟。
直到酉時,天色擦黑,雲莞等不及想要出城的時候,才等到了城中的百姓傳來的熱鬧聲音,終於聽到禦駕歸來的聲音。
她站在酒樓之上瞧著隊伍進了城,禦林軍和諸衛軍在前方開道,但是諸衛軍前,卻不見那個馬上穿著鎧甲的熟悉身影。
隊伍仍是那樣的隊伍,如出發前一般的排列,但雲莞能感覺得出來,隊伍比出發的時候,氛圍更為緊張幾分,守衛也更加森嚴,似乎在嚴守防衛著什麽。
天色昏暗,雲莞看不清每個人臉上的表情,但她敏感地覺察到,出事了。
她抿了抿唇,目送著禦駕進入了宮門,一步也沒有停留地往世子府上去了。
不論蕭韞之去了哪裡,或者出了什麽事情,世子府必定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祭天是大事,皇帝的出行與歸來的時間,都是禮部算準了時辰的,除非路上發生了大事,否則不會延遲進城,誤了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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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老爺子和老夫人都是上了年紀的人,曉得這一層,知道蕭韞之隨天子祭天,但禦駕卻遲遲不歸,心中難安,此時都在府中等待蕭韞之的消息。
城外發生的事情,還沒有那麽快傳回來,誰也不知禦駕在離開大悲寺之後遇刺。
蕭老夫人是最擔心的,她心中知道蕭韞之做的是危險事,恰是因為知曉,所以一點風吹草動都不敢安心。
雲莞去了蕭府之後,才笑得因為擔憂蕭韞之,蕭老夫人連晚膳都只吃了兩口,此刻神情也不太好,只好安慰道:“祖母放心,不會有事的,許是路上耽擱了一些。”
蕭老夫人歎了一聲:“但願吧。”
雖如此說,但她還是閉著眼,手碾佛珠,嘴唇嗡動,卻沉默無聲,大約是在祈求。
直到過了半刻鍾之後,蕭韞之才在侍從阿肯的陪同下回到世子府,只是,彼時他已經受傷了,出發時穿的那一身鎧甲已經不在身上,只穿著一件墨色的窄袖衣袍,看起來勁瘦而凌冽。
跟著回來的,還有兩名宮裡的太醫。
他一回府,便帶了一身的血腥味回來。
見此,蕭家一時忙碌了起來,叫大夫的叫大夫,喚丫鬟的喚丫鬟,便是隔壁府上的康寧大長公主都驚動了,帶著府上的大夫匆匆趕來蕭韞之的世子府上,蕭老夫人更是被嚇得臉色蒼白,被蕭浮生和蕭二夫人安撫住了才不至於倒下。
太醫解釋:“陛下離開大悲寺之後遇刺,蕭世子為救駕,方被刺客所傷,還好並未傷中要害,只傷處流血過多,只需好好休養一段時日,便可漸漸恢復。”
太醫雖說沒有傷中要害,但到底血腥濃,讓人不得不擔心,蕭老夫人和大長公主反覆確認蕭韞之沒有性命之憂,才安心下來,大長公主才問道:“陛下如何了?”
“陛下受驚了,在宮中修養。”
大長公主點了點頭,沉聲道:“不論如何,一定顧好世子的身子,缺了什麽藥材,便來找本宮便是。”
“是。”兩名太醫應下來。
蕭韞之也清醒著,只是看起來臉色有些蒼白,雲莞注意到,他的鎖骨上有一小段細細的傷痕。
蕭韞之武功何其高,鎖骨與脖子這樣的命脈之地,絕不輕易讓人傷到,如今……
想來今日必定是碰上了硬敵,雲莞不禁一陣後怕。
倒是蕭韞之無奈安撫她:“無事,阿莞不必擔心。”
太醫瞧著兩人的動靜,無聲地再次給蕭韞之查探傷口,又與蕭家兩位老人和大長公主保證了蕭韞之並未傷到要害,且會日日來換藥之後,方才離開。
蕭韞之一離開,蕭老夫人便紅著眼睛坐在蕭韞之的牀邊,大長公主也不放心,兩位老人拉著他,好一番叮囑,蕭韞之無可奈何,安撫了好一會兒,瞧著天色已晚,才著人將她們送回府上。
屋裡便只留下雲莞、蕭浮生和蕭韞之的侍從。
雲莞輕歎了一聲道:“祖母怕是從未見過你這樣手上的模樣,才這般擔心。”
大長公主更不必說了,她本來就疼愛蕭韞之,哪裡能見到了蕭韞之這般受傷。
蕭韞之本來也是不著家的人,從前若是受傷了,基本不會回府讓家裡的老人看到,所以上次受傷,才會暫居在雲莞的店裡。
蕭韞之無奈地揉了揉眉心:“祖父祖母年紀大了。”
經不起這個刺激,若非是宮裡的太醫跟著回府以及皇帝下令,蕭韞之也不想受傷歸來,徒惹老人家擔心。
雲莞一時無言。
蕭浮生大約是見慣了這樣的場面,至少不是第一次見了,也見過蕭韞之受傷比如今更為嚴重的時候,知曉只是傷口看著猙獰,沒有傷到要害,因此並不太擔心:“怎麽回事?”
蕭韞之嗤了一聲道:“曹世榮怕是真的要反了。”
“刺客是曹氏的余孽?”雲莞驚訝道。
蕭韞之點頭:“在他們身上,發現了曹氏的標記,消息倒是夠快。”
惠帝前往大悲寺祭天也不過半個月前才做的決定,沒想到曹氏在半個月之後,便已經做好了部署與安排,可見,這京城之中,暗處的勢力,定是不小的。
屋裡一下子都沉默了下來。
反倒是蕭韞之比較輕快:“不必擔心,沒有那麽快打起來,朝廷便是能查到,恐怕也要等到查清了曹氏究竟在何處活動方能出手,至於曹世榮,此次行動,也並非是發了全力,大約想要試試罷了。”
但他說完,又忍不住皺眉了:“不過,此次曹氏之中,多了些能人,比較奇怪。”
面對蕭浮生和雲莞的疑問的目光,蕭韞之繼續道:“他們似能控制他人心神。”
“攝魂?!”雲莞脫口而出。
蕭韞之疑惑道:“阿莞知道?”
雲莞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就……就志怪的書籍裡有寫過這種東西。”
“攝魂倒還不至於。”蕭韞之搖了搖頭,“當時百官與禦林軍護衛上千人,刺客人數不過百來多,之所以這般受傷嚴重,乃因陛下自己走出了禦駕,且當時似有情緒失控之象,說了些胡話,一些大臣和士兵心神慌亂煩躁所致,但我觀他們至今未必能反應過來,我隱約聽到密林深處傳來異樣的聲音,那聲音一出來,便讓人心中煩躁。”
這般離奇的事情,幾乎未曾見過。
唯有蕭浮生道:“兄長可確定,林中確實傳來聲音,那聲音能讓人心浮氣躁?”
蕭韞之抿了抿唇,而後道:“無十足把握,但我確定聽到了聲音,初時候差些著了道。”
且惠帝的反應,實在太反常,別人只當惠帝初次遇到此刻而情緒大動,大概極少有人發現異常之處,便是發現了,恐怕也不敢跟惠帝說。
蕭浮生點了點頭:“我知曉了。”
頓了頓,蕭浮生又道:“若論起來,世間並非無這樣的本事,兄長可還記得,南蒼國巫部?”
蕭韞之稍稍皺眉,巫部他自然是知曉的,唯有雲莞滿臉不解。
蕭韞之道:“十五年前,南蒼國還是巫部和皇族玉氏一起治國的局面,巫政不分,皇族幾乎是個傀儡,直到十五年前,借著巫部內亂,如今的南蒼國女皇上位,抓取時機,一舉奪回大權,又趁亂將巫部的勢力打壓下去,巫部族長死於內亂之中,巫部內部分崩離析,方有如今的局面,自從十五年前巫部被打壓之後,便難再起風浪,如今已成為玉氏的家臣。”
雲莞不太了解這段歷史,但蕭韞之和蕭浮生卻是知曉的。
蕭韞之皺眉對蕭浮生道:“你懷疑曹氏和巫部有合作?”
蕭浮生搖了搖頭:“曹氏到底與巫部是否有合作,尚未可知,但這般亂人心魄的能力,世間卻有,我曾對南蒼巫部的攝魂術有淺顯的研究,他們以音樂、氣味、話語、甚至能者,僅以雙目便可攝人心魄,當年巫部被南蒼女皇打壓之後,內部便有分裂,曹氏這些年多在南方活動,若是有人習得了巫部的控心能力,也並非完全不可能。”
蕭韞之點頭,深以為然,但他語氣也越發深沉了起來,“若是曹氏當真與南蒼巫部有所合作,那便是大事了。”
蕭浮生也覺察到了深層次的危險:“我會修書前往南蒼,著人關注此事。”
蕭韞之點了點頭。
雲莞聽著兄弟兩人說話,心中一片複雜,不論是蕭扶疏還是蕭浮生,其實都在關注著東瀾國的朝事,可這朝中之人,卻人人只能維護自己的利益,坐在高位上越久,目光反而越是看不長遠,最終只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那些事情,也急不得一時半會,能不能先好好休息一會兒?”雲莞撇撇嘴道。
這麽說話的一會兒,蕭韞之臉色還蒼白著,別看他身子好,卻失血過多,不像是只受了外傷這麽簡單,但偏偏禦醫又看不出別的,雲莞也知曉,禦醫看的都是些富貴病,若是蕭韞之真的受了內傷,他們未必看得出來。
蕭韞之笑道:“是不急這一時半會,讓阿莞擔心了,放心便是,陛下準了我七日休息的時間。”
雲莞嘀咕道:“如你這般操勞,誰放心得下?”
蕭韞之低笑,抬手捏了捏雲莞鼓起的臉頰:“讓阿莞擔心,是我的不是。”
蕭浮生:“咳!”
雲莞瞥了一眼蕭浮生,若無其事強自鎮定道:“陛下可還好?”
蕭韞之看著少女臉頰微紅,失笑道:“未曾受傷,受了驚嚇罷了。”
雲莞不語。
但她很快便知曉了,救駕的並非只有蕭韞之一人。
禦駕在城外遇刺的事情,雖沒有大肆宣揚出去,但朝中還是傳出了些許風聲,且還是不小的風聲。
當時,救駕的還有另外兩人,一人是太子,為此,太子的胳膊被劃傷了一刀,還堅持護在惠帝的面前。
而其中一人,更是直接提惠帝挨了一刀,被人捅了肩頭,那人便是五品工部員外郎——林志遠。
此兩人,皆有救駕之功,但雲莞卻不知,便是因為這兩人所謂的救駕,才讓蕭韞之受傷這般嚴重。
三日之後,蕭韞之臉色已經恢復如初,穿上了衣服,也不見有受傷的病弱之態,宮中傳了聖旨過來,道他救駕有功,論功行賞,光是金銀珠寶,便一箱箱地抬進世子府上。
來傳旨的,是惠帝身邊的大太監張達,張達笑眯眯地道:“咱家先恭喜蕭世子了,蕭世子一連修養三日,身子恢復可好?”
“尚可,多謝公公。”
張達笑道:“蕭世子救駕有功,這份功勞,陛下念著呢,這兩日日日掛心蕭世子的身子,務必讓蕭世子養好了身子再回宮當值。”
蕭韞之點頭,“我會進宮親自跟陛下謝恩。”
張達又繼續道:“此次,諸衛軍也立了大功,陛下說了,都是蕭世子的功勞,待蕭世子安然回朝,陛下還會有重賞。”
蕭韞之也並不推辭:“護駕乃諸衛軍之職。”
張達念了聖旨,與蕭韞之道了祝賀之後,便又笑眯眯離開了。
雲莞知曉了張達來下旨的經過,撐著下巴,若有所思道:“怎麽感覺張公公對你的態度,比從前更好了一些呢。”
蕭韞之不在意這些:“他是陛下身邊人,比常人更能看懂一些事情。”
雲莞幽幽歎氣道:“說來也是,論起這天底下最了解皇帝的人是誰,那一定不是皇后,也不是皇帝的寵妃,一定是跟在皇帝身邊的大太監,這位啊,才最曉得那位的心思。”
說到這裡,雲莞便冷笑道:“皇帝遲遲不肯信任你,如今你救了一次駕,芥蒂倒是少了不少。”
蕭韞之無聲喝酒,並不在意。
雲莞又道:“太子因此事,怕是又得聖寵了。”
雲莞擔心,他給蕭韞之使絆子。
說來,這世上,大多數使絆子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使絆子的蠢貨,而她與蕭韞之都認為,太子是不如何聰明的人,或許多年來一直在背後扶持他的皇后,還要狠一些,就不知太子會不會一直聽皇后的話。
“無妨,遲早的事情罷了。”
雲莞撐著下巴問道:“那刺客之事,又交給誰來督辦呢?”
蕭韞之揚了揚眉道:“太子、銘王、京兆府,還有禦林軍長官。”
雲莞:“……”
那可熱鬧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