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私會
如今只是午後不久,雖是冬日,但天氣尚好。
藍玉靈下車的地方,便是林志遠府邸的不遠處,繞過兩條巷子,便到林志遠的府上了。
自從上次因為林志遠的事情,在府裡的賞梅宴上惹得雲莞和蕭韞之半途離開之後,林志遠也極少來府上了,便是來,她也未必知道。
藍玉靈已經許久不曾見過林志遠,趁著今日出府,便想偷偷溜出門去他的府上找他說話。
藍玉靈很快走到了林府後面。
輕輕敲了幾下門,就在她焦急等待的時候,後門被打開了。
開門的小廝見到藍玉靈,頗為驚訝:“藍二小姐。”
藍玉靈露出乖巧的笑:“我來找林哥哥。”
林志遠如今雖是工部員外郎,但府中卻非常簡約,小廝家仆加起來,總共也只有四個人,而藍玉靈跟著康伯侯府的小公子藍齊平來過林志遠府上兩次,這裡的小廝都認得她,也知曉她與林志遠的關系,非同尋常,便也不通報林志遠了,直接開門將藍玉靈請了進來。
然而此時,林志遠府上,卻還有別的人。
兩進的院子後,一間普通廂房裡。
吳茂微頭上還纏著紗布,胳膊上也纏了一圈。
上次他請求雲莞,讓他留在酒樓幫忙之後,便一直在跟著魏叔學習,釀酒的流程與步驟,是知曉了不少,酒坊修繕過後重新開業,他便也開始幫忙運酒到京中各府專門與酒坊訂酒的人家裡去。
今日,他也是去送酒的,因著只有十壇,便不需兩人一起運,又因為店中忙碌,便獨自攬下這個活兒,回來的時候,木車經過鬧事,有人在橫叉的路裡騎馬橫衝而出,撞上他的木車,他躲閃不及,連人帶車,被推翻在地,碰到了額頭,也擦到了手臂,才這般傷痕累累。
而那騎馬飛奔之人,他甚至都沒有看清,對方便已經駕馬跑遠了。
還好路上碰到了工部員外郎林志遠,林志遠認出他是雲莞酒坊的人,又因府邸便在附近,便將人帶回府中簡單地包扎傷口。
吳茂微感激不盡:“今日多謝林大人,大人的相助之恩,在下一定沒齒難忘。”
林志遠擺手道:“不必如此客氣,我與你東家也算是同鄉,你既然是她酒坊的夥計,我幫一幫你,也算不得什麽。”
無論如何,吳茂微都是感激不盡的。
林志遠打量了吳茂微好一會兒,才道:“我看你不是京城人士。”
吳茂微微微一笑:“我確實不是京城人士,原本是吳州人士,目前在京城謀生。”
“吳州啊……”林志遠悵然地歎了一聲。
“大人可也曾去過吳州?”
林志遠道:“我在吳州出生,據長輩所言,四歲之前,一直在吳州生活,後來回鄉,此後卻未曾去過吳州了,只記憶中對吳州有一些微弱的印象,記得太河湖,湖中一座湖心島,島上一座石山似虎。”
聽到林志遠提及家鄉的景物,吳茂微心中微微激動:“大人記憶真好,我家便在太河湖邊上,湖中確實有一座湖心島,島上確實有臥虎形石山。”
林志遠便笑了笑,親切道:“如此說來,你我也算半個老鄉了。”
吳茂微原本因事來京城,卻難以順利,本就心灰意冷,後得雲莞所救,留在酒坊,是為報恩,對雲莞,或者說對酒坊裡的魏叔和夥計們,總帶著感激的心情,在這樣的感激情緒之下,便少了幾分親切之感。
但如今乍然在異鄉聽到一個人,說自己也算是半個吳州人士,提及家鄉的風物,盡管這個人也曾幫助過自己,但與雲莞所提供的幫助是不一樣的。
吳茂微對待林志遠的情緒,也是不一樣的。
看著吳茂微略微激動的心情,林志遠便笑了笑道:“我看吳公子談吐不俗,若是不介意的話,你我兩個京城的異鄉人,不如一道交一個朋友,日後常常相聚,一道談論文章,也不失為一件樂事。”
“林大人實在太抬舉我了,我一介白身,何德何能,又如何與大人結交為友。”
“唉!”林志遠阻止道:“我未曾入仕之前,也曾是白身一個,這樣的話,吳公子便不必說了,若是叫個朋友還要因為身份的事情有所猶豫,這這世上又還能有幾分交情是真的?你若是不願意交我這個朋友,便直說便是。”
“不敢,林大人這話可折煞我了!”
“既然如此,從今往後,你我便是同袍之交。”
吳茂微面上露出笑意,“能交到林大人這樣的朋友,是我的榮幸。”
“既已是朋友,何來大人不大人的,吳兄。”
吳茂微爽朗一笑,想著兩人這般認識的經過,道:“林兄,看來今日,當真是無巧不成書啊。”
“可見,都是緣分。”林志遠道。
兩人這般寒暄的時候,小廝匆匆而來:“大人。”
他原本想告訴林志遠,藍二小姐過來了,但見在場還有別的男子,而藍二小姐是偷偷從後門來的,不好說出來,便只好頓住了。
林志遠倒是一派坦然:“何事?”
小廝猶豫了一下,只好隱含深意地說:“大人,康伯侯府來人了。”
林志遠一聽,便知曉是誰來了,臉色微變。
同時,吳茂微的臉色,也有微微的變化,看著林志遠,似乎覺得非常驚訝。
林志遠自然瞧見了,但他並不多問,吳茂微也反應過來,道:“今日多謝林兄相助,既然府上來了客人,我此時已經無礙,便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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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志遠點頭道:“我送送吳兄。”
吳茂微自然阻止,林志遠還是堅持將他送去了前門,並沒有路過能看到藍玉靈的側廳,只是半路上,他狀似無意地提醒道:“不過,今日吳公子若是回去,可否先暫時不與阿莞提及與我相識之事。”
他聽林志遠叫雲莞叫得親切熟稔,卻又提出這樣的要求,覺得奇怪:“林兄,可是有不妥之處?”
林志遠苦笑道:“我與阿莞原本一道長大,只是後來發生了些誤會,有了些爭吵,再加上上次康伯侯府的賞梅宴上,因我的關系讓她難堪,恐怕心中對我仍有怒氣,便先不提了,待日後誤會澄清,再說不遲。”
原本也不是什麽大事,吳茂微自然應了下來。
只是,臨行之前,吳茂微看著林志遠,欲言又止最終仍是沒有開口,便這樣離開。
待林志遠送走了吳茂微,再回到側廳時,便見藍玉靈已經在側廳等了一會兒。
見到林志遠,藍玉靈面上笑意明顯,高興地走過來:“林哥哥!”
林志遠走過去,無奈道:“靈兒怎麽過來了?”
藍玉靈便跟在林志遠的身邊,嬌聲嬌氣道:“林哥哥已經許久不曾去過康伯侯府,是不是將靈兒給忘記了?”
林志遠停了腳步,“怎麽會,只是這些日子,太忙了,所以去得少了一些,何況我也不是不曾去過,只是剛巧沒有碰上靈兒罷了。”
藍玉靈便鼓著臉頰道:“林哥哥便騙靈兒吧。”
林志遠啞然。
藍玉靈站在他的身前,低著頭,輕聲道:“我知道,是我上次胡鬧了,爹爹便不讓林哥哥常來府上,便是來了,也不給靈兒知道,都是靈兒的錯。”
林志遠低頭看著少女眼圈發紅的模樣,輕歎一聲道:“與靈兒無關,若是錯,也是我的錯,是我有失分寸,壞了你的名聲。”
聽到林志遠這樣說,藍玉靈便更加不開心了,急得她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背過身去,一邊掉眼淚一邊生氣,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林志遠一愣,而後輕聲喚了一聲:“靈兒?”
聞聲,藍玉靈便哭得越加委屈:“林哥哥,你是不是也嫌棄靈兒不懂事,爹爹和姐姐總說,我嬌氣不懂事,還任性,將來沒人能受得了我的脾氣,你是不是也嫌棄靈兒了?”
林志遠無奈地揉了揉眉心:“怎麽會?”
他走到藍玉靈的面前,用手帕給她輕輕擦眼淚,藍玉靈不肯,掙扎著不讓他擦眼淚,林志遠無奈奈何,只好一手攬住藍玉靈的肩頭,一手為她擦眼淚,低聲如情人間的呢喃:“靈兒是我見過的,最可愛活潑的姑娘。”
到底是情竇初開的少女,藍玉靈便是再嬌氣,面對心儀的男子這樣誇讚的話,也不禁紅了臉頰,她原本就哭過,鼻尖和臉頰都是紅的,一雙眼裡,眼淚將滴未滴,看起來不勝嬌羞。
林志遠看著,不禁心神微動。
藍玉靈還別扭,手指攪著手帕,聲音低到幾乎聽不見:“可是林哥哥這段時間,都不曾來看我,我…靈兒想見一見林哥哥都不行。”
林志遠到底年長幾歲,哪能看不出少女眼裡心裡的滿腔愛意,他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靈兒,我知你的心意,你這樣好的姑娘,將來不知誰有福分能……”
林志遠說到這裡,語氣微頓,越發失落道:“而我只是一個小小的五品員外郎,家中無父無母,銀錢也沒有幾兩,還曾有過一個未婚妻子,如何配得上你?”
一聽到這樣的話,藍玉靈便不肯了,急忙脫口而出道:“可靈兒認定了林哥哥!”
林志遠稍稍詫異,眼裡有激動之色,目光熱切地看著藍玉靈。
藍玉靈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羞得不知如何是好,跺了跺腳轉身便想跑。
林志遠急忙拉住他:“靈兒!”
再轉回來,少女面色嫣紅,如三月的桃花。
林志遠喉結微動:“靈兒,真的麽?”
藍玉靈羞得只想快點離開,不肯否認,但也不願意承認,只滿臉通紅,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看。
林志遠面上露出明顯的笑容,抓著藍玉靈的手,無聲地暗示。
藍玉靈漸漸平靜下來,才敢含羞帶怯地看著他,“林哥哥。”
林志遠承諾道:“靈兒,有你這句話,我日後一定越發勤奮,爭取早日高升,讓藍伯父放心將你交給我來照顧。”
再明顯不過的話了,藍玉靈羞則羞矣,卻忍不住心中高興。
如此說來,今日算是與林志遠互通情意了。
“林哥哥,你要記得今日說的話。”
林志遠面上深情:“願許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藍玉靈抬眸看著他,心臟劇烈的跳動,面上的紅暈,越發明顯了,良久之後,才輕輕嗯了一聲。
兩人相擁著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又提到了林志遠明日要跟著惠帝去大悲寺祭天,依依不舍地告別之後,林志遠才找了一輛馬車來將藍玉靈送回去。
再回到府裡的時候,天色已微微暗下來,他面上是明顯高興的神情。
路過方才吳茂微暫時停留過的廂房,他停了腳步,走進去一看,在桌角下,撿起了一塊被踩過的,成色良好的玉佩。
林志遠拿在手中端詳了好一會兒,潔白的玉佩上,舉起來看什麽也看不出來。
他又拿到旁邊的燭燈下去,反反覆複地看了好一會兒。
林志遠記得,賞梅宴那日,他離開康伯侯府時,在後巷也曾見過吳茂微的身影。
他與康伯侯府的藍齊平相交甚篤,而藍齊平卻是個沒有多少心眼的少年公子,醉酒的時候,與他說過些康伯侯府的陳年舊事,抑或府中密辛。
雖然他醉後便神志不清,自己說過什麽話也不記得了,但林志遠卻也因此知曉了不少康伯侯的事情。
若是沒記錯的話,吳茂微跟早已過世的康伯侯府老夫人身邊的嬤嬤有些關系,可惜那位嬤嬤上一年已經過世了。
林志遠無聲凝思了一會兒,最後將玉佩收了起來。
*
第二日,惠帝帶著皇后和姚貴妃,以及太子和銘王,攜領百官,一道前往大悲寺祭天。
這般長長的隊伍,人數如此之多,前往大悲寺,便需大半日的時間,惠帝與百官,需在大悲寺停留休整一夜,第二日開始祭天,到了第三日,還需學習一日,聽大悲寺的方丈講經與祈福,直到第四日,方打道回府。
天子出行,大駕鹵薄,作為諸衛軍的長官,蕭韞之自然要跟隨,不僅跟隨,還需在諸衛軍之前,禦林軍之後開道而行,上千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地出發。
雲莞確然來不及與蕭韞之告別,只在城牆上看著他一身盔甲,高坐馬頭,帶著一眾人出發。
她不禁想著,她家的上將軍,真真是穿什麽都好看,尤其是那一身銀色盔甲在身,當真是器宇軒昂,若是九天大將下凡,也不若如此吧。
因著惠帝出行,作為專門為惠帝調理身體的太醫,莫聽雪自然也要跟從。
但她昨日剛來給雲玉娘施針過,雲莞不放心,遠遠地送走了蕭韞之之後,便立刻回府了。
不過,她還沒有回府上,便從顧庭這兒,聽到了一個消息——有人在調查雲承德。
顧庭道:“事關十幾年前,你父親入京趕考之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