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梨花帶雨
一個無中生有的「疾病」,加上一場無妄之「災」,施航徹底怒了,挽起袖子,面色不善的坐在沙發上,一副臉色鐵青的樣子,看得人心頭只發怵。
施航的對面,楚恬垂著頭,凱撒折著耳朵、夾著尾巴,一人一狗戰戰兢兢的並作坐,大氣也不敢出。
他們中間的茶几上,放著兩件罪證:一條被奔斷了的狗鏈子,一個正打開著某論壇介面的手機。
「說吧,先解釋哪一個。」施航一邊用棉花蘸著酒精給自己的傷口消毒,一邊用陰沉的目光掃了一遍茶几,語氣不善的開口道。
楚恬只覺頭皮一陣發麻,「不如,先從最近的解釋起?」
「可以。」施航應了一聲。
楚恬頓時鬆了一口氣,拍了一把旁邊那不爭氣的蠢狗:「問你呢,說吧,怎麼回事?」
凱撒就是一只狗,那裡懂得這些,只是回來見氣氛不對,於是識時務地跟著楚恬一起認錯,猛地被楚恬這麼一拍,又驚又懼,頓時扯開嗓子,委屈巴拉地嗷嗚了起來,鬼哭狼嚎似的。
楚恬聽得直皺眉,連忙安撫地撫摸著凱撒,讓它停下來,然後轉頭看向施航,「施律師……您聽懂了嗎?」
聽懂了嗎?他又不是狗,怎麼聽得懂!
施航險些被氣的笑了,發下手中的棉花,看著楚恬:「我問的是你!」
「問我?」楚恬瞪大了眼,一副無辜又疑惑的樣子,好久後才低頭嘀咕道,「可我也不知道它好好的,為什麼放著妹子不把,非要去搶人家玩具……」
「我說的不是這個!」
不是這個,那是問她為什麼做媒?楚恬更疑惑了:「我那不是看您對那美女有好感嗎,我就想著幫您一把,給你創造個機會跟美女搭訕……」
「幫我?」施航打斷她,「你是不是忘了昨晚是睡在誰牀上了?」
「我……」楚恬就要反駁,然而抬頭看到施航手臂那一長道紅紅的擦傷,心頭愧疚頓起,「是施律師,我錯了,我不該幫……不,不是,我是說,我不該自作主張。」
楚恬這錯認的頗有些敷衍,一聽就沒什麼誠意,但至少認錯了。
施航哼了一聲,算是勉強接受她的道歉,又看著那手機道,「這帖子又是怎麼回事?」
「這帖子……」
「別說不是你發的,我已經找人查過了發帖的ip——」施航先堵死楚恬否認的路,挑眉看著她,「我需要一個真實且合理的解釋。」
「……」楚恬。
解釋?這要怎麼解釋?
她能告訴他自己是從另一個世界穿過來的?還是告訴他,他其實是自己筆下的男配之一?又或者坦白告訴他,他再不阻止,他好兄弟陸禹夏就要同他一樣陷入一場無望的苦戀之中?
太過荒誕了!怎麼聽都像是天方夜譚……真實且合理的解釋?不,不存在的。
看著施航咄咄逼人的目光,楚恬只覺頭皮一陣發麻,雙唇就像粘住了一般怎麼都開不了口。
她倒也不是沒想過即興編一個解釋,可編故事她很溜,撒謊嘛……她是真不在行,且不說對面坐的還是一個律師,就是一個普通人,只要是謊話,從她嘴裡說出來她就有心理壓力的啊。
楚恬大腦轉啊轉啊,半天都想不出一點辦法,只悔恨自己早上千不該,萬不該一個憤恨,就將這帖子裡要失明的男主代入了施航的人設。
「不說嗎——」施航等了半天都沒等到她的解釋,終於有點不耐煩了,「你是想收解雇信,還是想收律師函?」
施航語氣不善提醒道,楚恬驚訝的抬頭,一急,眼淚就憋出來了。
然後,本還想繼續說些什麼的施航忽然將就停頓在那裡了,看著淚流滿面的楚恬,整個人都愣住了。
都說人的潛力是無限的,楚恬深以為然。她一直覺得自己潛意識裡有個「自己」,比她本人更聰明、更敏銳、更勇敢、更隨機應變……當然,也比她更沒底線,更不要臉。
這個各方面都比她厲害的「自己」,99.9%的時候都在偷懶,任由廢材的那個自己掌控著身體,但那到那0.1%的關鍵時刻,她還卻總是會忽然覺醒的。
譬如現在,她剛想最怕的就是女人哭,然後整個人就像忽然被孟薑女附身了一般,淚水止不住的落,看得一旁的施航……完全驚呆了。
「你……你哭什麼?」施航看著楚恬。
楚恬不說話,只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好不淒慘。
「喂……你別哭了,有什麼話好好說。」又過了一會,施航頭都大了。
楚恬還是不說話,眼淚掉的更厲害了,像是想起了什麼傷心得不得了的事,淚珠子一顆一顆,不住的落,哭的那叫一個梨花帶雨……
施航頓時沒轍了。
說實話,從小到大,施航最怕就是看到女人哭。
關心素是個懂事,同施航幾乎從來沒有過什麼爭執,遇到問題困難自己都會想辦法,她從沒在他面前紅過眼,更別說這般肆意且毫不形象地在他面前哭過。至於其他女人,以施航的脾氣,他耐煩見的,他不會惹哭,他不耐煩見的,沒機會被他惹哭,是以,從小到大他根本就沒有遇到如今面前這情況。
他剛才是不是說的太過分了?還是那帖子涉及到什麼不可告人的傷心事,他不該問……
看著哭泣不止的楚恬,施航又煩躁又無奈,拿著紙巾遞給她道。
「好了,別哭了,你當我什麼都沒問過行了吧。」
施航蹲下身,慢慢把楚恬的臉扳起來,看著她臉都哭花了,強迫症一犯,忍不住用紙巾幫她抹了一把,楚恬被他這麼看著,就要哭不下去,於是將計就計,拉下他的手,順勢抱住了他的脖子,把臉放在他的頸窩裡上,「哇」得一聲,哭了更凶了。
「喂,你……」
身子有些許僵硬,呼吸一瞬間淩亂。
施航伸著雙臂,撐著楚恬,只覺她溫熱的眼淚浸濕了他肩頭衣裳,鑽進衣領裡,貼著他的皮膚滑下,不住的往下滑……
他想,他的衣服肯定被弄髒了,然而,奇怪的是,他卻一點生不起氣來。要不是關係不對,他甚至想要回抱住她,拍下她的後背幫她順順氣……天知道,他這是怎麼了。
「好了,好了——,別哭了,我什麼都不問了,你別哭了成麼。」
許久後,施航終於開了口,語氣雖然不耐煩,卻是難得的溫柔,聽得自己都吃了一驚。
楚恬也被這語氣嚇得哆嗦,暫時停止了抽噎了,正在這是,公寓門忽然滴了一下,難得一次提前下班的陸禹夏看著屋內兩人,咳了咳,「我好像回來的不是時候。」
喜歡上她or喜歡『上』她
「後來呢,後來呢?」烤肉店裡,文藝緊張的追問道。
「後來——」楚恬一邊嚼著肉串,一邊波瀾不驚的開口道,「後來他把展會門票留下就走了。」
「這……這也行?」文藝愣住,聽故事的興致一下子敗壞掉了:那麼精彩的瞬間,她以為那那定是高潮即將拉開,沒想楚恬告訴她——劇終了。
「你說,他是不是喜歡上你了?」又擼了兩串烤肉,文藝換了個方向八卦道。「你說誰?施航。」楚恬差點被嗆住。
「嗯哼。」文藝抬頭,不明白楚恬反應為何這麼大。
對於施航,文藝並沒見過。她並不知道施大律師有著怎樣佑人的家世背景以及外貌條件,她以為那只是一個因為烏龍事件,意外同楚恬發生了一夜晴的男同事;然後她想,一個男人,同楚恬這樣的美女兩度419,生出點什麼別樣的心思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沒想楚恬的反應卻不是這樣的。
「喜歡上我?」楚恬咳了咳,連忙擺頭。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當天的場景:她用裝哭成功打消了施航的追問,然後陸禹夏忽然回來,施航那臉色簡直一個精彩紛呈;他幾乎是當即就找了個藉口走人了,雖然走之前,不忘將票留給了她,不過那臉色……
「不,不——」楚恬連忙否定道,「我覺得他喜歡『上』我的可能性更大些。」
文藝:「……」
又過了兩天,七夕到了。
楚恬看著那兩張畫展門票,心血來潮,乾脆拉起文藝同她一起去看畫展。
本來既然施航已經將門票給了楚恬,那畫展沒陸禹夏什麼事了,楚恬也犯不著去摻合什麼;但,兩個單身狗在家過七夕,怎麼想都覺得有點淒涼,於是楚恬想了想,決定拉著文藝一同裝逼去了。
人生的樂趣並不在於物質,偶爾也需要看看畫展,聽聽音樂會之類的,在精神生活中昇華昇華自己——
以上楚恬勸說文藝與她同行的話,但其實都是狗屁,要不是門票不要錢,楚恬才沒有那心思去昇華自己呢。
畢竟是七夕,即便是藝術展覽,前來觀展的,也是相攜的情侶居多。文藝看看楚恬又看看自己,覺得這情況比一個人在家過七夕好不到哪去。
「我說,你不想一個人過七夕,怎麼不約那個送你門票的人呢?」文藝問楚恬。
約施航?呵呵,那還不如一個人過呢。
楚恬當即搖了搖頭。文藝看著她不開竅的樣子,直歎氣:「你啊,真是站著茅坑不拉屎。」
「……你把誰比喻為茅坑?」
「別誤會,我這是誇你美。」
「美得像茅坑?」
「可不是。」
「……」
「好啦,我的意思是——我要是有你這外在條件,脫單那是分分鐘的事。」
「嗯哼?」
「你別不信,我要是你,我今天下午在這逛一圈,一會兒指不定就有人捧著玫瑰對我說——」
「說什麼?小姐,麻煩你讓一讓?」
「……」
兩個人互相抬杠,走馬觀花的看著畫展。
文藝雖然名字叫「文藝」但對文學和藝術一無天賦二無興趣,沒逛一會兒就覺得無聊,東張西望地試圖勾搭帥哥。
好不容易發現了目標,文藝立即重色輕友地捨下楚恬而去了。
楚恬繼續一個人走馬觀花;不覺走到了角落裡——她劇本裡陸禹夏同季淑相遇時,兩人搭訕的作品前。
那是一副名叫《心路》的油畫,畫的畫家心裡的幻境,表述的確實畫家對於藝術的不懈追求。
這幅畫其實是楚恬杜撰的,她創作時,幾乎都沒查閱資料便隨意捏造出這麼一副作品,等到劇本拍攝時,劇組找不到相對應的作品,於是請了一個油畫的專業的學生隨便畫了一副,那效果簡直慘不忍睹。
不過到了這個世界……楚恬看著那畫面,不知是不是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她看著那畫面,總覺得自己賦予這幅畫的思想,似乎全都在畫面裡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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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刀闊斧的畫面,那收放自如的線條……
楚恬一不小心就看的入迷了一些,許久後回頭,忽然撞見一個熟人——陸禹夏。
陸禹夏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施航門票都給了自己了嗎,難道不止兩張?
「陸總……」楚恬一時間也搞不清楚緣由,只能先打招呼。
陸禹夏似乎正全神貫注看畫的樣子,好一陣後才問楚恬道:「你也喜歡這幅畫?」
「啊……」楚恬點頭。
陸禹夏又問:「你喜歡這幅畫什麼?」
「喜歡什麼啊……大概是畫面的表現形式吧。這透視、這比例、這構成……並不遵循構成法則;卻更好的表現了幻境,雖然是虛構的,但作者的情感的即興而發,畫面依情而動,隨意又流暢,色塊的撞擊與交融,傳達出某種毫無矯飾的情感呼應……」
還沒從遇見陸禹夏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的楚恬,在陸禹夏問完話後,信口就開始胡謅起來,謅完卻發現:誒,不對,這不是她劇本裡女主季淑的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