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二。
顏喬喬腳步微微一踉蹌,再覺五雷轟頂。
學椿宮……扒殿下衣裳……求知若渴?!
顏喬喬身軀搖晃,兩眼發黑。
一。
看著她搖搖欲墜的背影,公良瑾唇角弧度擴大,清冷黑眸中浮起了細碎的星。
只可惜此刻的顏喬喬根本不敢回頭看他。
“不著急,當心腳下。”
她聽到清潤溫和的嗓音帶一點啞,自身後傳來。
顏喬喬飛快地定了定神,心中浮起濃濃的慶幸——幸好殿下沒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麽傻話。
“嗯。”她暗暗縮了下肩,呼一口氣,竊喜地打開衣箱,挑出那件深灰色的雪緞寬袍,送回去給他。
他松松披著方才的袍子,抬手接過,道一句謝。
衣袍下,二人的指尖輕輕相觸。
堅硬,柔軟,溫涼,滾燙。
公良瑾換過衣裳,飲了藥汁,示意顏喬喬坐他身旁。
他用那雙清冷正直的黑眸凝視她,溫聲向她解釋:“那一卷椿宮,是家中代代相傳的傳統。每一個成年男子定下婚事後,都要讀它。”
顏喬喬先是一怔,然後一驚:“殿下?”
他何時背著她偷偷定婚了?!
心臟懸到了半空,久久未跳。
“我已請父母向青州提親。”他語氣平靜,微微帶一點幾不可察的笑意,“先前說過,你的婚事由我全權負責,於是先斬後奏了。”
聽清他的話,顏喬喬的氣息消失得更加徹底。
她變成了一只木偶。
她愣怔地看著他,神魂彷彿飛離了身軀。
半晌,她呆呆蹦出一句話:“殿下,我有點心慌。”
“無事,”他鎮定自若地告訴她,“睡一覺便好。”
“……哦。”
她坐在牀榻邊緣,忽然感覺榻上的他,存在感極強。
分明是溫涼如玉的人,此刻卻像火焰,又像高山。灼痛她的余光,鎮壓她的心跳。
從前一幕一幕,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她記起,他淡笑著對她說過“你若不嫁,我亦不娶便是了”,他說“嫁娶需得你情我願,我會待你點頭”,她問他,若她終身不嫁呢,他說,他便等。
他還說,“既在母親面前放過那樣的話,你的終身之事便只能由我負責。”
她仍清清楚楚地記得他說這句話的模樣,沉穩鎮定,舉重若輕。
分明是該笑的時刻,她卻眼鼻酸澀,撲簌撲簌掉下淚來。
她抿了抿唇,又抿了抿唇。
“殿下。”她垂著頭,低低道,“像我們這樣的身份……最終結局,都是一紙賜婚,天各一方。”
身為諸侯女,自幼便知道與皇族相戀是絕對禁忌。她一直以為,他不娶,她不嫁,兩個人一起孤獨終老就是最好的結果。
他淡笑安撫:“不要擔心,有我。”
她點點頭,望向他。
眼前這個人,永遠是清冷克制、遊刃有余的模樣,像一位沒有七情六欲、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
令人信賴心安。
接下來幾日,公良瑾忙於公事,再沒碰過那卷婚前圖籍。
它漸漸被埋在了信報、輿圖底下。
顏喬喬也悄悄松了一口氣——看到這卷黑底金書,她就怕殿下“睹物思人”,突然想起了某些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每一次,在她以為自己在殿下面前已經無臉可丟的時候,事實總會告訴她,她的潛力超乎想象。
“殿下,這卷輿圖用不到了嗎?我幫您收起來。”
她接過他手中帶著淡淡膻味的羊皮卷,走到廂壁旁的黑木書架前,不動聲色地撥來幾卷舊書,將那厚重華貴的祖傳秘籍壓到最底下,掩好邊邊角角。
回眸,見他淡淡收回視線,唇角隱約壓平了一抹笑意。
顏喬喬悄悄轉了轉眼珠,若無其事走向主榻,在他側緣落坐。
因為心虛,她沒話找話分散他的注意力,以免他發現她在書架那裡多待了一會兒。
她道:“殿下今日心情似乎還不錯,是因為明日就不用再吃苦藥了嗎?您近來每日飲它都要皺眉。”
公良瑾失笑。
像他這樣的人,習慣了沒有偏好,久而久之,便真的沒有多少偏好。
口腹之欲淡到微乎其微,自然不在乎什麽苦不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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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挑眉,瞥她:“揣測君心?”
顏喬喬彎起眼睛:“不敢不敢。”
“猜對了。”他伸出手指,輕輕叩了叩青玉藥盅,“罰你替我服藥。”
顏喬喬愕然:“……殿下?”
她艱難地眨了眨眼睛:“您從前罰我,還會多問一句,‘可有異議’。”
“嗯?”他拖長聲線,“那你可有異議。”
“有!”顏喬喬答得斬釘截鐵。
他勾起唇角,微微傾身:“抗議無效。”
顏喬喬:“……”
她愁苦地端過那只青玉藥盅。
掀蓋,蕩了蕩並不存在的浮渣,然後湊到嘴邊,皺著臉,抿一小口。
公良瑾笑得輕輕咳嗽,探過一只廣袖,從她手中取走了藥盅。
就著她飲過之處,他將藥汁置於唇邊,準備一口飲盡。
顏喬喬忽然道:“殿下,您這藥也太好喝了。”
公良瑾動作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