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校長一時不備，在她的拉動下，下意識地回了頭。
暮湘這纔看清，她的眼睛又紅又腫，明明就是剛剛哭過。
“您……”抿了嘴脣，暮湘又驚訝又心酸。
她最見不得別人掉眼淚，尤其是，王校長在她心裏一向是個很堅強的形象。
越是堅強的人，落淚時，越容易讓人動容。
“您這是怎麼了？！”她終究還是問了出來。.七
王校長趕忙擡起胳膊，用衣袖胡亂擦了一把眼角，勉強擠出一絲笑來，“沒事，沒事，我……我就是矯情了，你別見怪！”
暮湘在她身邊蹲下，心疼地看着她仍舊水光閃閃的眼睛，“別這樣說自己！您是我認識的人裏面，最善良，最有韌性的。”
王校長不好意思地別開眼，“我就是個鄉野村婦，哪兒有你說的這麼好？！”
“有的！”暮湘滿臉真誠，“就憑您爲了這幫孩子們，數十年如一日地守在這幾乎倒塌的破學校，我就覺得，您的形象比什麼都高大！”
“哎！”王校長嘆了一聲，隨即又紅了眼，“我有時候會忍不住自我懷疑，不知道，我選擇這條路，是對還是錯？！”
“當然是對的！您在做的所有一切，都是利國利民，積德行善的好事！”
王校長終於轉過臉，看向了暮湘，但眼神裏仍舊滿是不確定，“好事？！人都說，好人有好報，我怎麼也沒見自己得到什麼好，反而……”
說到這兒，她突然住了嘴，不肯繼續說下去。
暮湘聽出了一絲不對勁，卻不急着追問。
她溫柔地握住王校長粗糙的手，堅定地說，“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很多事情，不是當時就能見到結果，但，我堅信，早晚有一天，每個人都會得到應有的回報！不論這回報是好是壞，遲早都會來的！”
她本就長得溫柔清秀，說起話來也柔柔軟軟。
真誠的目光自晶亮的大眼睛裏投過來，王校長不禁覺得心頭的鬱氣好像消散了些。
她回握住暮湘，“暮老師，你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我要是個男人，一定會愛上你！”
暮湘臉一紅，害羞地笑道，“您纔是呢！您這樣有思想，有責任的偉大女性，纔是男人們應該喜歡的類型！”
“哎！”王校長又是一聲長嘆，“真要是這樣就好了！可惜，我家那口子……”擡手抹了一把眼淚，她才顫着嗓子繼續說，“他很不支持我，最近，還吵着鬧着要跟我離婚！”
“什麼？離婚？！”喫驚之餘，暮湘也明白了王校長會這樣神傷的原因。
她不急不躁地柔聲問，“是因爲您的工作不賺錢，大哥他纔要離婚嗎？！”
“錢是一方面的原因，但不是主要原因！”
聽了她的話，暮湘心裏有些失望。
潛意識裏，她倒是盼着，他們之間是爲了錢。
要真是那樣，她可以自掏腰包，給王校長一筆錢，甚至可以以公司捐助的名義，以後每月將她的工資提到足夠高的水準。
再高的數額，她都配得上！
“不是爲了這個，那是爲了什麼？！”
王校長垂下紅腫着的眼皮，沉默了下來。
暮湘理解地拍了拍她的手，“沒關係，您不想說，就不說！但，我是真心想幫您！看您傷心難過，我打心眼裏着急！”
幾句話說完，王校長擡起頭，感激地衝她笑了笑，“暮老師，其實，我也不是不想告訴你，只是，這事，說出去，太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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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覺得，我會笑話您？！”暮湘淡然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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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她毫不介意的樣子，王校長反而覺得是自己小人之心，“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其實……也沒多大事，就是我婆母最近生病了……”
“嗯！這個我知道，您昨天說過的！”
王老師點點頭，“我平時忙着照顧學校的孩子們，沒有多少時間顧家！沒事的時候，倒是還好！但，一旦家裏出點啥事，需要人手的時候，矛盾就會凸顯出來！”
“昨天，我冒着雨趕回家，一進門就見堂屋的地上躺着幾片碎碗和一攤米粥，我婆母躺在裏屋，一個勁兒地哭喊，說我不孝順，她病了，我卻給她喫涼透了的粥。”
“我那男人，蹲在牀邊，悶着頭抽菸。我回去了，他連頭都沒擡一下。”
“我過去，下意識地解釋了一句，這碗粥，是我趁着中午午休的功夫趕回來做的，端過去的時候，明明是熱騰騰的……可我話都沒說兩句，我那男人……”
說到動情處，王校長的淚又被勾上來了。
她一邊委屈的啜泣，一邊抽噎着說，“我那男人突然起身，不問青紅皁白就給了我兩耳光。”
暮湘蹭地起身，氣憤地說，“他怎麼能動手打人呢？”
王校長趕忙止了哭聲，伸手過來拉暮湘的胳膊，語氣中盡是不好意思，“暮老師，你千萬別爲了我的事上火，要不然，我心裏過意不去的！”
“我不是上火！”暮湘反握住她的手，“我是心疼！您每天都這麼辛苦了，還要抽時間回去做飯、伺候老人，大哥他，怎麼一點不知道體貼您？！”
“其實，這件事，也不賴他！”
“怎麼不賴他，動手的，就是他呀！”
“他都是被我婆母挑唆的!”
暮湘皺了皺眉，“您這麼好的人，婆母爲什麼要針對您？！”
王校長搖搖頭，“說起來，也不怪她，是我沒用，結婚這麼多年了，卻一直沒能爲他們家生下一兒半女！她早就鼓動我男人和我離婚了！”
“.…..”暮湘一時竟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勸了。
古語有云，不孝有三，無後爲大。
她自己看得很開，並不覺得孩子是維繫婚姻關係的必須品，但，在這樣的貧困山區，血脈延續是最被看重的事。
她不認可王校長婆母的做法，卻也不知道該從什麼角度出發去指責老人家。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道清冷的男聲，“你沒能生下孩子，是爲什麼？！”
聞聲，二人皆驚訝地朝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