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烈站在巷口的青磚牆根前,被看猴似的,盯得躁意難耐。
他擼起半截的衛衣袖子一抬,薄厲瘦削的腕骨叩了叩車頂:
“別擋道,開走。”
“……”司機叔叔一邊倒車一邊帶著委屈的眼神。
等勞斯萊斯駛離視野,狹窄的老街巷口前,提前溜走的少女已經拎著只透明的塑料袋回來了。
裡面皺巴巴的小包子堆著,掛在她勾起的指彎。
遊烈皺著眉看她走近,支起懶垂的眼皮:“?”
“昨天襯衫的謝禮。”女孩扶了下眼鏡,溫吞將手腕在他眼皮子底下拎起來點。“我知道你根本沒吃早飯。”
遊烈眼尾壓低了些。
抑著一絲冷淡的薄嘲,他偏過臉。
“你不必討好我。那是遊懷瑾的家,我沒資格趕你出去。”
“……”
少女的唇抿得平了平。
隔著厚重的鏡片,遊烈察覺她一瞬間差點沒藏住的戾氣的小情緒,但沒看清,叫遊烈有一秒幾乎想抬手摘掉她眼鏡,看個分明。
好在理智還在。
於是遊烈側了身,往巷外走去。
松垮的深灰色衛衣被撐起凌厲的肩脊線,兜帽在他頸後折垂,直到一只骨節分明修長的手從身側抬起。
夏鳶蝶幾乎能看清他冷白指背上的筋脈抻緊,發力——
兜帽被他掀了上去。
帶著一種彷彿在忍耐著什麽情緒的躁意。
夏鳶蝶回神,快跑了幾步,轉身在巷口前攔住他。
長腿兀地一停。
兜帽拉過半,黑色碎發半遮了眼。遊烈眼裡情緒不分明,也沒表情,唯獨聲線裡抑著莫名的啞感。
“還有事?”
“不是討好,是謝禮。花的是我自己的錢,很貴。”夏鳶蝶仰臉望著他,肅然糾正,然後她在遊烈微怔的眼神下,握住他的手腕,拉起來。
裝在透明塑料袋裡的小包子被她掛上他修長微屈的指骨。
“現在,我們兩清了。”
少女仰回臉,那雙杏眸藏在鏡片下,這次遊烈看清了。
小狐狸面無表情:“你愛要不要。”
“……”
說完,她轉身就走了。
漆眸垂了許久,遊烈側擰過身,朝女孩方才跑過來的方向望去。
排了幾人的十分簡陋的小早餐攤,某位大少爺在十七八年的人生裡都沒踏足過一步的地方,旁邊還很貼心地支著塊破黑板。
粉筆字寫得歪歪斜斜的——
【白菜豆腐餡小包:一元3個】
遊烈:“…………?”
很貴?
他信了她的邪。
遊烈在校門外的垃圾桶旁停了三秒,最後還是沒把包子丟進去。
節省糧食不說。
小姑娘身上那件白T一副穿了三代人還要再傳三代的架勢,兩塊錢對她說不定確實算巨額支出。
於是價值兩元巨款的白菜餡小白包子,就掛在某位大少爺手腕上,跟著他一晃一晃地進了校門,又到了教室。
一路惹起回頭無數。
最後端端正正供上了遊烈的課桌。
然後昨晚同樣基本沒睡的某位大少爺就趴到了課桌上,深灰色衛衣兜帽往上一扯,儼然是做好了睡一節早自習的戰鬥準備。
可惜沒如願。
不知道睡了多一會兒,察覺了某種氣息進犯到個人領地,遊烈耐著躁意,從臂彎間微掀露出一截眉眼。
然後就對上了蹲在他課桌旁,高騰那宛如智障的眼神。
“哎,烈哥你醒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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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騰興奮地從包子那兒轉過來:“不是,看論壇裡剛剛聊,我還以為他們造你謠呢——這袋包子什麽情況啊?體驗生活?”
遊烈眉眼躁戾地翻向裡面,聲音沙啞:“狐狸報恩。”
“?”
高騰茫然地撓頭,朝過道後扭:“烈哥剛剛是不是給我講了個寓言故事?”
“聽不懂,”姚弘毅似笑非笑,“不怕死你就再問問。”
高騰汗顏,下意識放輕了聲:“不至於吧?烈哥昨晚回家的時候,看著心情還行啊?”
“明顯昨晚就沒睡好,他那起牀氣,你命大你就盡管試。”
“……”
高騰顯然是不敢試的,但又對這“供”在遊烈桌頭的包子實在好奇,他隔著塑料袋,前後左右地觀察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出來這包子有什麽特殊的。
“會不會只是看起來普通?”高騰問姚弘毅,“說不定餡料很獨特?”
“多獨特。”
“金子的?”
“……”
姚弘毅一言難盡地看了他眼,扭頭坐到自己位置上,不搭理這個智障了。
高騰原地磋磨半天,終於鼓起勇氣:“烈哥,我早上沒吃飯,要不我替你嘗一個吧?”
“……”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哈。”
“……”
高騰罪惡的爪子伸向悶著水霧的塑料袋,還沒落上。
伏桌的男生抬起冷白的手,緩慢地扯下衛衣兜帽,支起身來。
遊烈斜靠上牆棱,沒表情地抬眼:“嘗吧。”
“?好嘞!”
高騰拿起袋子就要打開。
那邊遊烈撐著顴骨,打完了個哈欠,漠然倦怠地睨著他:“咬一口,牙給你打掉一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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