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女兒還待在幼兒園,等著我去接呢。你看,這都快六點半了,所有小朋友都走光了。想到我女兒一個人待在教室裡哇哇大哭的樣子,我就著急啊!”
廖姐舉起手表,一副焦躁不堪的模樣。
她的話一下子就擊中了文佳木的軟肋。她就是那個沒有家長來接,只能一個人待在教室裡默默掉眼淚的孩子。
她的童年時光幾乎都在無盡的孤獨中度過。剛開始,她還會哭著找媽媽,到後來,她便習慣了一個人回家,一個人玩耍,一個人度過寂寞的每一天。
她知道那是怎樣痛苦的一種感受。
“廖姐你去吧,這些圖紙我幫你畫。”文佳木接過圖紙,苦澀一笑。
早就知道這招有用的廖姐抱了抱文佳木,說了幾句感激的話,然後便風風火火地走了。
文佳木坐回工位,表情還是那麽溫溫柔柔,淺淺淡淡,眼裡卻溢出幾分無奈。
看見廖姐得逞,坐在文佳木右側工位的小段也捧著一張圖紙笑眯眯地湊過來。
“木木,拜托你了!我和我男朋友是異地,我倆之間隔了四百多公裡呢!他今天來我們這邊出差,明天早上就要走,我們只有一個晚上的時間。木木求求你了,幫幫我吧!”
遠隔千裡的戀人好不容易聚在同一座城市,卻不能見面……
文佳木是一個共情能力很強的人,她完全可以理解小段的心情,於是心一軟便答應了下來。
***
辦公室裡的人陸陸續續都走光了,天色也漸漸變得昏暗。
文佳木只開了自己頭頂的一盞燈,頹然地坐在這個寂靜的角落裡,苦笑著面對幾張圖紙。
“對不起雯雯——”
她鼓起勇氣給閨蜜打電話。
“別說了,我知道你又要加班是不是?這回是幫誰的忙?你能不能支棱起來?對那些得寸進尺的人說一聲‘不’有那麽難嗎?文佳木,你這個脾氣要是再不改,你一輩子都活不好!爛泥糊不上牆說的就是你!行了,你慢慢熬夜吧,我回去睡覺了!”
趙雅雯怒氣衝衝地掛斷了電話。
隔著手機屏幕,文佳木也能感受到她的恨鐵不成鋼。
“我也想支棱起來,可是真的好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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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佳木伏下身,一邊勾勒線條一邊苦笑呢喃:“下次我一定拒絕。我再也不幫他們了。我要編一個好點的理由。我要說‘不’。我誰都不理。求我,我也不答應……”
她一遍又一遍地述說著自己壓抑在心底的渴求,黯淡的雙眼慢慢亮起了希望的光。
似乎不斷念叨著這些話,她就能變得勇敢果斷。
然而每一次被迫接手別人的工作時,她都會這樣自我催眠,卻從來沒成功過。到了下一次,她依然會因為太過顧及別人的感受而失去反抗的能力。
夜深了,累得腰都直不起來的文佳木終於畫好廖姐和小段的圖紙,又把它們分別擺放在兩人的辦公桌上,這才關掉頭頂的燈,邁著沉重的步伐離開公司。
她一邊走一邊按揉太陽穴,疲憊的臉龐顯露出痛苦的表情。
最近這段時間,她的偏頭痛加重了很多,有時候痛起來甚至能讓她產生敲開自己腦袋看一看的可怕想法。
明天是星期六,如果甲方不打電話讓改圖,文佳木準備去醫院檢查一下。
***
翌日,文佳木把CT片和一系列檢查報告遞給醫生,等待著診斷。
醫生查看著CT片,神情越來越凝重。
“把你家屬叫過來吧,我想跟你家屬聊一聊。”醫生語氣嚴肅地說道。
文佳木下意識地抱緊了懷裡的背包。她知道,當醫生說出這種話時,一般意味著病人得了很嚴重的病!
“我沒有家屬。”她搖搖頭,嗓音裡帶著微微的顫抖。
“父親、母親、長輩、丈夫……都沒有?”醫生皺眉問道。
文佳木緊緊拽著背包帶,臉色蒼白地搖頭:“我父母已經過世了,我姥姥也走了,我沒有親人。”
文佳木說謊了。
她其實還有舅舅、舅媽和表哥表姐。但同時她也深刻地知道,那些人不會管她。得知她患了重病,他們只會躲得遠遠的,唯恐她開口借錢。
她的命哪裡有錢重要?
醫生露出同情的神情,斟酌半晌還是把實情告知了文佳木。
她得了腦瘤,而且瘤子長在腦幹部位,如果動手術,治愈的概率很小。如果不動手術,她最多只有半年時間可活。
更可怕的是,這塊腫瘤正不斷壓迫著文佳木的腦內血管。一旦哪根血管被壓爆,她會猝死。
猝死是什麽?猝死是上一秒人還活得好好的,下一秒人就沒了。別說送醫治療,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這意味著文佳木時時刻刻都有可能離開這個世界。
“我勸你盡快動手術。”醫生慎重說道。
“手術費用是多少?”文佳木恐懼不安地揪著背包帶子。
“手術費加上後期化療的費用,大概在二三十萬左右。”
文佳木僵直不動了。這個數字是她無法承受的。
她的母親也是得癌症走的,為了幫母親治病,她花光了所有積蓄,還欠了很多外債和貸款。為了治療姥姥的心臟病,她也在持續不斷地花錢。
姥姥去世之後,文佳木已一無所有,父親留下的房產也被她拿去賣掉,幫表哥還了賭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