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謝無妄來了興致,“什麽。”
寧青青抬起一根手指,搖了搖:“秘密一旦說出來,那就變成了你的,所以,你要先把千機盤給我,這樣才公平。”
謝無妄失笑。
不是平日那種精致虛偽的假笑,而是像一縷椿風吹拂著一滴冰水,在那張俊美無雙的面龐上化開。
愉悅自心底抽出了絲,在幽黑的眸底結成了笑意。
揚手在海風中一招,取出殘破的金色羅盤,交到她的手中。
他倒是大方得很。當然,身為天下至尊的謝無妄,自然是有大方的資本。
寧青青可不會跟他客氣。
她把千機盤收進了乾坤袋,用一大堆殘破不全的妖丹把它埋得嚴嚴實實。
然後她將黑色孢子的事情一一道來。
她盡可能地渲染氣氛,將這件神秘且細思極恐的事情講得像個鬼故事一樣,最後再有意無意地點出,這或許就是當年靈獸墮妖、血洗萬裡那一樁慘禍背後的真相。
謝無妄屬實是個不形於色的家夥。聽著這樣一個驚世駭俗的大秘密,他的臉上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異樣,只是呼吸放慢了些,眸光微微冷凝,勉強能夠看出幾分鄭重。
半晌,他低低地笑了聲。
“阿青。”他歎,“無論我給不給你千機盤,這個‘天大的秘密’,你都會著急告訴我。你耍賴。”
她慢吞吞地把頭轉到一邊。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反正千機盤已經落袋為安。她還不信他能拉得下那個臉,從那堆小山包般的破妖丹裡面把它刨走。
又過了一會兒,她那雙滿是壞意的眼睛又幽幽瞟了回來。
“你根本不是蘑菇——”她氣呼呼地控訴。
謝無妄長眉微挑:“你也不是。”
“我是!”她凶巴巴。
“你不是。”
“我就是!”
“你不是。”
寧青青:“……”這是什麽毫無營養的對白。
她轉了轉眼珠:“你是個大騙子~什麽勿忘族恥!寄懷舟早就辟谷啦,怎麽可能吃蘑菇,雪星也不可能將蘑菇串起來烤了吃!”
謝無妄的臉皮反正比城牆還厚,管她嘀咕什麽,他都只當王八念咒。
等到她咕嘰咕嘰罵了他千余海裡,他總算是悠然開口了。
“阿青精神不錯。”
“啊……?”寧青青立刻警惕起來。
“留給你的批注應當看過不少?”謝無妄說得理所當然,“來,與我說對。”
寧青青:“……”
嘶!
她抬手撫了撫額頭,嬌弱地喘了幾口氣,可憐兮兮地把腦袋靠在他的身上:“忽然頭疼,太疼了。這裡風好大。”
偷眼瞟他神情。
堅硬的胸膛微微一震,帶著謝無妄獨特冷香的氣息拂過她的發頂。
他面無表情地笑了下。
他也不拆穿她,只將一只大手環到了她的耳側,將她的腦袋罩在掌心,護在胸前。
忽然覺得,這條海路也不是不能再長一些。
半晌,她的聲音又飄了出來:“回去之後,我必須盡快嘗試無傷解決妖丹中的壞孢子,可能暫時顧不上念書啦,真是好遺憾啊,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這個秘密實在是太可怕了,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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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虛偽無比,令謝無妄眼角微跳,恨不得教教她怎麽把假話說得稍微逼真那麽一點點。
她繼續道:“還有還有,九月初一的北臨州牧神大節我得趕過去,鑰匙在那裡,我找到它了。”
謝無妄瞳仁收縮,不動聲色:“哦?”
她惦記著自己的目的,並未察覺他的情緒出現了波動。
她悄悄給自己壯了個膽,一本正經地道:“所以在這段短短的時間裡,肯定是來不及看書了,考校我的事情,得再從長計議——就等我從北臨州回來再說罷!”
他隨口應下。
心跳漏了好幾拍。
她找到……鑰匙了。
他甚至忘記出聲問她細節。
心緒一時有些紛亂,類似近鄉情怯。
*
回到聖山,謝無妄不得不坐回他的鑾椅上,處理這些日子積壓下來的小山一般的公事。
求見道君的各路修士從乾元殿排到了半山腰,件件都是必須道君親自拍板的要事。
寧青青一眼就能看穿謝無妄的意思——他想把她捉到乾元殿去協助他處理公務。
她算是看明白了,謝無妄為什麽逼著她學那些頭疼無比的東西,不就是因為政務繁冗又無聊,他想要抓她墊背,好讓他做個甩手掌櫃?
機智的蘑菇才不上當,她逃得比誰都快。
謝無妄:“……”
寧青青回到玉梨苑不久,謝無妄便讓人送了妖丹過來。
他自己是個戰鬥狂、事業狂,所以也十分理解寧青青此刻著急帶傷上戰場的心情——反正就算不給她妖丹,她也沒心思好好養傷。
不如隨她去。
不是不心疼她的身體,只是他看見了她眸中燃燒的火焰,他知道她要的是迎著風霜翱翔,而不是被束住翅膀。
那是他走過的路,他知道她要什麽。
寧青青倒是沒有著急對付妖丹。
神器千機盤隨時可能報廢,她不敢再多耽擱。
她拎著這只破盤子來到大木台上,用菌絲裹著它,送向東邊百丈之外的辟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