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梨花如雪
兩人安靜地坐在飯廳裡，吃著尋常人家裡常吃的白面條。
在宮裡的時候，吃慣了那些精美的菜肴，吃不到這樣普通的面條，衛琬卻覺得有滋有味。
然後殷霆吃著吃著，發現衛琬不動了，盯著他的碗裡。
殷霆便也盯著自己碗裡，道：“怎麽。”
衛琬道：“我能嘗嘗你的麽，我覺得你碗裡的好吃一些。”
殷霆無語，動筷子把自己的面挑了一些進她碗裡。衛琬看著他的手，兩根筷子在他指間遊刃有余，手指上的骨節非常的勻稱而有力。
他挑著面還沒放進衛琬碗裡，衛琬就按住他的手。
殷霆看她，她心安理得道：“多了，我吃不完。我就嘗嘗你的，少許即可。”
殷霆又換了少許，才再放進她碗中。
衛琬口渴了，端起先前的一杯茶便喝。
在她進廳之前，這裡只有殷霆一個。因而下人上茶時也只給上了一杯。
於是衛琬和殷霆就一個茶杯各喝了半盞溫茶，又重新添上熱的。
衛琬閑聊道：“明日我去衛家把東西搬出來。”
殷霆隨和地問了一句：“人手夠不夠？”
衛琬失笑，道：“我東西不多，除了我娘的牌位，總共不過是些身外之物。我和漪蘭兩人就夠了。”
她還不想大張旗鼓地到衛家去搬東西。這個新家，在她正式另立門戶之前，越少人知道越好。
所以明日衛琬打算先把她娘的牌位接過來，剩下的當然挑輕便值錢的帶走。
兩人簡單吃完了面條，燈火安然，她神情亦是安寧，卻掩蓋不住面容上淡淡的疲色。
殷霆沒在這裡久留，起身離去。
衛琬送他到庭院。
今夜晴朗，夜空無雲，星月流輝。
月色將院中的景致描繪出婆娑的光影。一陣風淺淺吹來，衛琬抬腳踱下屋簷下的幾截台階時，被風揚起衣角。
到了這新家裡，她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放松，身上一身太醫服沒來得及換，但頭上的帽子早摘了。烏發散肩，起風時，她隨手攏了攏耳邊的細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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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裡有一陣清淺的花香。
衛琬站在樹影下，仰頭而望，眯著眼道：“隔壁這一樹梨花伸過牆頭了。”
那陣香氣，正是梨花的香氣。這時節全部盛開，月色下潔白如雪。
梨樹常年無人修理，長得頗為恣意。有幾股枝椏已經越過牆頭，枝頭上俱是沉甸甸飽滿的梨花。
光是看這院裡的幾枝，便可以想象隔壁那滿樹梨花的全貌有多麽漂亮了。
殷霆頓住腳，回身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梨花，面無波瀾道：“若是覺得礙事，明日讓隔壁砍了。”
衛琬道：“要是半棵梨樹都伸了過來，為了安全著想許是得砍了半棵，但只有幾枝，正是一方好景致，你砍它作甚？”
話音兒一落，隨著風起，那枝頭上細碎的白色梨花瓣款款簌簌地往下落。
衛琬抬頭看殷霆，見那梨花紛紛揚揚地落在他的冠帽和衣上。這人永遠都是這樣，一副波瀾不驚，悲憫慈和的樣子。
他衣襟交疊得整整齊齊，不見一絲凌亂。渾身上下，都嚴謹到找不出分毫瑕疵和散漫。
衛琬站在他身前，微踮起腳，自然而然地伸手，拂去了他肩上的落花，聲色平和道：“明晚上殷都督若是有空的話，過來用晚飯嗎？當我感謝你。”
殷霆低眸看著她，驀然想起去年初雪夜下，她為他拂去肩上落雪，在他懷裡留下一抹唇紅的時候。
片刻殷霆嗓音有些低沉，只與她一人說話，道：“明晚再看，有空我直接過來。”
衛琬笑著點頭，道：“好。”
殷霆轉身走，道：“不送，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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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琬站在他身後，微眯著眼，看著他的背影。
她忽然又想起來，道：“殷都督，上回在藏書閣我掉了枚細簪，你可有撿到？”
殷霆步履沉穩自若，未有一絲停滯，回答：“不曾。”
殷霆走出了宅院，管家與他道別後，就關上了宅門。
隨後殷霆從後門進了大都督府。府裡的管家殷勤地跟在他身後，問：“大都督今夜可要宿在家裡？”
殷霆隨口道：“宿在家裡。”
這裡是後花園的一角，與副宅只有一牆之隔。殷霆站在花園裡的這棵梨樹下面，不斷有梨花如下雪一般，零零碎碎地落下來。
高牆的另一頭，衛琬亦站在花枝下，久久不去。
漪蘭的聲音依稀在隔牆響起，說道：“二小姐，沐浴的水已經準備好啦。”
衛琬應道：“嗯，就來。”
她轉身離開，進後院時，殷霆便也轉身離開了這花園一角。
衛琬的房間裡什麽都不缺，就連衣櫥裡平日裡傳的衣裳，還有就寢時穿的寢衣，都準備得十分齊全。
婆子說，這些新衣已經清洗過，可以放心地穿。
衛琬沐浴時，漪蘭便去準備寢衣，再從旁給她加加熱水。衛琬靠在浴桶邊，若不是漪蘭提醒，她闔著眼都快睡著了。
漪蘭見衛琬今晚反應著實平靜，居然還用一碗面條就把大都督打發了，對此非常有意見，於是就一個勁地感歎道：“大都督對二小姐可真是好啊。”
衛琬也呲了一聲，感歎道：“對啊，他突然這樣好，我就得仔細想想，他這麽乾是想要什麽。”說著便抬起濕潤的手捏了捏鼻梁，“可惜今晚太累，想著想著睡著了。”
漪蘭不讚同道：“怎麽會是突然這樣好，二小姐也不想想，從進京到現在，大都督都幫了二小姐這麽多回。二小姐有危險的時候他在，二小姐有需要的時候他在，就連二小姐受人編排的時候他也不會不管。大都督就不能是單純地想對二小姐好麽？”
衛琬道：“可這世上，有無緣無故對一個人好麽？”
漪蘭肯定地點頭道：“當然有啊！二小姐自己不也是這樣麽，就像對蔡夫人、對靜懿公主呢，二小姐不也是全心全意、不求回報？”
衛琬若有若無地笑了笑，從浴桶裡起身，道：“你又怎知我是全心全意、不求回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