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抵達醫院時,正好換班,她換了衣服,便開始投入工作。
一晚上忙了五臺手術,等從手術室出來時,整個人感覺都要虛脫了,她途徑喬珊珊的病房,看着裏面盛少琛側身坐在牀邊,緊緊的抱着懷中的女人,眼角眉梢,都是疼惜和寵溺。
見狀如此,顧念懸着的心也放下了,上樓回了辦公室。
她並未回家,一想到之前在海邊和帝長川的種種,腦海中不斷迴盪着他那句‘喫醋了?’而秀眉顰蹙。
喫醋?
她好端端的喫什麼醋。
顧念快速的掃了掃情緒,簡單整理下,便在休息宿舍將就着睡下。
再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了。
顧念洗漱一番,因爲沒到上班時間,便點了份外賣,喫過後坐在沙發上看書,手中的醫療書籍剛翻了兩頁,‘叩叩叩’就傳來了敲門聲。
她說了句‘進’房門被推開,喬珊珊一臉忐忑的出現在她面前。
顧念一怔,急忙放下手中的書,起身握住了她的手,“珊珊,你怎麼來了?身體怎麼樣了?現在感覺有沒有好點?”
之前見到喬珊珊時,她的狀態還有些不穩,恐懼的樣子,讓人心疼。
此時,喬珊珊似乎好了一些,只是臉色還很蒼白,就連脣瓣都糟糕的異常乾涸,她望着顧念,抿着脣,沒急着開口,卻反而隨着‘撲通’一聲,跪下了。
一舉驚人。
顧念猛地愣住,下意識的去扶她,“你這是幹什麼?珊珊,快起來!”
喬珊珊卻執意如此,並推開了她的手,“顧念,你聽我說。”
看着她臉色深重,眸色堅定,顧念伸出的手臂僵滯,認識這麼多年,她很清楚喬珊珊的性子,也只能由她繼續。
“三年前顧氏破產的原因,確實是因爲喬氏,當時我爸在幾項合作財務款項上,做了手腳,才導致顧氏虧空,資金鍊斷裂,最終不得不宣佈破產的。”
喬珊珊一五一十的陳述着,擡起早已泛紅的眼眸,其中的氤氳難以遮擋,“這些事,都是我爸過世後,我媽告訴我的,顧念,我當時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話,一定會攔着我爸,不讓他這麼做的!”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喬珊珊嗓音已經哽咽,淚水迅速朦朧了視線,不過須臾就劃過了臉頰。
她就這樣跪在地上,擡頭望着顧念,悽楚的臉色蒼白,淚水汨汨不斷,“是喬家對不起你們顧家,是我爸的錯,都是我們的錯……”
喬珊珊的話一出口,顧念只覺得心口像被狠狠的剜了一刀,痛不欲生。
她的眼眶也霎時泛了紅,俯身強行拉拽起喬珊珊,“別再說了,這些事情,都與你無關。”
顧念的心很沉,也很難受。
整件事,她也是最近才弄清楚。
難怪當初顧氏宣佈破產時,顧紹元那樣的心平氣和,要知道,那可是顧氏幾代人的心血啊,所有人都以爲父親會撐不住,當時小姨還整日提心吊膽,處處惦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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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現在想想,估計顧紹元一早就知道顧氏破產的內情了,他不想追究,除了當時的喪子心灰意冷外,更多地,也是想就這樣幫喬氏一回吧!
不然,以顧紹元當時的能力,以顧氏和帝氏聯姻的淵源,想要東山再起,想要揪出幕後元兇,以嚴懲,又豈能做不到?
喬珊珊緊握着她的手,淚水婆娑,“顧念,當你的面,我可以承認一切,你想怎樣對我,對喬家,我都絕無二話,我父母的過錯,我也不會否認,但是你哥……”
她沒再說下去,可一提起顧涵東,喬珊珊緊咬着下脣,眼底溢出的怨怒,足以將所有的憤懣展現。
“當顧涵東的面,我絕對不會承認這些,是他欠我的,也是他欠喬家的!”喬珊珊咬牙一字一頓,透出心底的怨憤。
她現在一閉上眼睛,眼前浮現的,都是在漆黑的房間裏,無數的蛇朝着她爬來,吐着芯子!
那種恐怖,滲入骨髓!
喬珊珊做夢都沒想到,自己心心念念深愛一場的男人,竟用這種卑劣的方式,對自己!
難道說,就因爲她愛他,他就可以這樣無法無天,肆無忌憚?!
顧念看出她心中的怒意,也理解她的遭遇,所以,她深吸了口氣,看着喬珊珊,“關於你和他之間的事,以後你想怎麼處理?”
喬珊珊愣了半晌,染滿淚珠的睫毛微顫,最終,她也只是搖了搖頭,“我媽臨終前的遺囑裏,都交代的很清楚,她希望我能忘記這一切,好好生活,所以,暫時我也不知道。”
她的嗓音哽咽,吞吐了好久,才勉強繼續,“不管怎樣,他終究都是你哥,別因爲我,讓你們之間生疏了纔好。”
顧念痛苦的心上一沉,一把將她緊緊抱住,“傻丫頭,還在替我着想……”
真傻。
是啊,喬珊珊都覺得自己好傻。
且不說綁架,就光逼死父母,就已經是深仇大恨了,她應該鼓起勇氣,不顧母親的遺言,狠心絕情的朝顧涵東報復,但是——
她過了不了自己心裏這一關!
一想到對峙公堂,親手將他送進監獄,她心裏的痛,就遠超現在數百倍不止,說到底,她還愛着他!
愛到了深惡痛絕,愛到了都開始痛恨厭惡自己的地步!
喬珊珊別開臉,攥緊了拳頭,指甲深陷進皮肉,擡眸又看向顧念,“那,我們以後,還能是朋友嗎?”
顧念驀地一怔,接連心上涌上的痛感瀰漫,她擡手擦去喬珊珊臉上的淚珠,“你難道不想要我這個朋友了?”
喬珊珊快速的搖搖頭,“不,如果我們還是朋友的話,如果你哥來找我,千萬別告訴他我在哪裏,好嗎?”
顧念點了點頭,“好。”
但轉瞬,她似又想到了什麼,“什麼意思?少琛呢?他……”
喬珊珊馬上強顏歡笑,樣子更讓人心疼,“我現在的身份,哪裏還配得上他?何況,我本來就不愛他,也不想再耽誤他!”
顧念一驚,還想再問兩句的,但喬珊珊似感知到了什麼,快速的又叮囑了她兩句,便倉惶的出了辦公室。
等顧念再追出來時,只看到她遠去的身影,早已竄入人羣。
她垂下了眸,倏然,一雙精緻的男士皮鞋闖入眼簾,接連一道壓迫的陰影覆來,顧念擡起頭,便看到了男人冷峻深邃的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