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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時間: 2024-04-16 18: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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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宴擺了擺手,說了一句不必,棠月和墨月對視了一眼,一齊躬身退下。

整整兩年,他從未踏進過這個地方。原因無他,這裡的一磚一瓦,皆有她的影子。

陸宴信步走進內室,心臟瘋狂跳動之後,眼底又湧上了層層疊疊的失望。

一張黃花梨木的架子牀、一張剔紅短榻、一個鐵梨四屜廚,一張夔龍紋方桌,兩個紅漆木鏤空樣式的圓凳……除了這些死物之外,還有三兩株她愛的山茶花。

縱然他再三囑咐,這屋內不得變樣子,嗯,也確實沒變樣子。

可沒了那人,到底還是不一樣了。

他行至屋中央,看向鐵梨四屜櫥,隨手拉開一個抽屜,瞧見了一幅畫。

他一愣。

緩緩展開,瞧見了右下角注的日子,有些塵封於心底的回憶如潮水一般滾滾而來。

元慶十七年,十月二十五。

這是他的生辰。

那日傍晚,夕陽剛好。

他只身來到澄苑,本以為能從她這收到份生辰禮,什麽都好,哪怕是片葉子都成,卻不想她根本不記得此事,她xin子乖巧柔順,見他面露不滿,立馬拽起了他的袖子,用幾分討好的語氣道:“我給大人畫幅畫可行?”

他板著臉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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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沈甄的畫工極佳,畫出來的人像跟真的一般。看著她認真落筆的樣子,坐在她對面的他,不免有些期待,她會給自己畫成什麽樣子。

哪成想,這純良無害的小人肚子裡也有壞水。

她竟畫了自己方才惱怒時的樣子,蹙著的眉頭,抿著的薄唇……眼裡的不悅畫的一清二楚。

他怒極反笑,便掐著她腰的問,“沈甄,我在你眼裡就這幅樣子?”

小姑娘在他懷中回身,抱著他的腰一臉狡黠,“大人說句公道話,像是不像?”

往事不可追,錐心刻骨。

她用漫長而又短暫的三百多個日夜,攥住了他的心,隨後一筆一劃地刻下了屬於她的名字。

試問,他能何如?

她離開了長安,同長平侯去了她口中,天很藍,雲很低的漠北,他每每在心裡恨她的那份決絕,耳畔都會想起從前他對她說過的那些話。

“沈甄,你不是不願意嗎?”

“你當我非你不可?”

“你這挑食的毛病不知道改改?”

“你這麽矜貴嗎?”

“嗯,上次是你弟弟,這次是你父親,你覺得,本官是你什麽人?”

“以後若是無事,別叫棠月往我這遞消息。”

“長平侯,你見他作甚?”他氣得咬牙,“你拎的清自己的身份嗎?”

每一回,她都不敢頂嘴,每一回,他說完便後悔。

只是三年前的他不知道,自己會為了一個人瘋魔至此,不敢思,不敢念,他怕愈陷愈深,怕回憶裡,還殘留的她的余溫……

陸宴抬手輕輕撫著案幾上的山茶花,一瓣一瓣,那個在朝堂上運籌帷幄的男人,倏然自嘲一笑。

這株你留下的山茶花,在你離開的第二個冬,悄然綻放,沈甄,我陸宴承認,我確實舍不得,你嫁別人。

他坐回榻上,隨意擺弄了一下玉枕頭,忽然看著了一封信,一封沒拆封的信。

他瞳孔一震,將信攥在手中,想打開,卻又放回原處。

就她那點心思,她會說什麽,能說什麽,他會不清楚嗎?

感謝他救過她。

感謝他幫了她的弟弟、父親……

最後再加一句,若有來生?

男人苦笑了一下。

可他從不信來生。

陸宴用拇指輕輕摩挲著信,放到了懷中。

算了。

見字如面,又是摧心肝的疼。

長久無聲,陸宴忽然覺得這屋內,若是只有一個人的呼吸聲,實在過於冷清。

一股寒風透過窗牖飄進來,幔帳搖擺,他恍惚間好似看到了她站在自己面前,朱唇黛眉,顧盼神飛。

“大人。”她輕聲道。

陸宴想,醉意微醺便是這點好。

他拍了拍身側,笑道:“坐。”

陸宴將手放在她的腰上,隔著七百多個長夜,隔著數萬裡路,再一次,將她攬入自己懷中。

他吻了吻她的額頭,喉嚨苦澀,隔了好半晌,才道:“漠北嚴寒,可還習慣?”

懷裡的人沒答。

他無法抑製地哽咽道:“同他一處,歡喜嗎?”

“他會不會介意,你陪了我那麽久?”

“他的母親,會不會給你立規矩,嗯?”

沈甄不再動,也未回應他。

二十六栽,那麽驕傲的一個人,在這漫無盡頭的長夜,到底忍不住紅了眼睛。

他親了親她的耳垂,低聲下氣道:“沒護住你,我後悔了。”

更後悔,從未對你說上一句,想娶你為妻。

三書六禮,明媒正娶。

不知怎的,坐在他身旁的姑娘忽然淚流滿面。

他手足無措地去用指尖輕輕替她擦拭。

抬起的手臂近乎僵硬,“別哭啊。”

漠北離我那般遠,若你真哭了,我都不能知曉。

旋即,眼前的沈甄驟然化成了一縷煙,消失不見,陸宴蹙起眉頭,捂著胸口,大聲喊了一聲,“沈甄!”

“沈甄!”

濃濃的黑霧在眼前消失,陸宴猛地睜開眼睛,坐起,大口大口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