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面聖2

發佈時間: 2024-10-31 07: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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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大監講道,當年暄帝震怒逐姚沈二人出宮,實為助他們遠離宮闈爭鬥,後又大肆宣講其身份,為的不過是他們身在花柳之地也能盡可能少被人招惹。

“若陛下非要讓你們被人糟蹋才得泄憤,何不隨便扔個破落地兒,而是挑了龍洲城最大的蝶園呢?想與二位春宵共度,要麽錢袋不夠鼓,能花得起銀錢的又沒那膽子,你們終歸曾是皇帝的人,就算下道聖旨,也未必有人敢碰啊。”

無人敢碰,事實確實如此。

遙記初到蝶園之時,夫人根本無法面對歡喜廳四面八方投射過的眼神,不敢想萬一真有人指名要她陪侍當如何應對,日日驚懼不已。倒是公子坦然接受現狀,說比起在宮裡日常吃喝都要留神不被人坑害,蝶園的日子可好上太多。

“至少自由,雖有限,卻足夠。”

姚沈二人離宮不久,公孫太傅的孫女便入宮了。那女娃不愧是公孫家嫡親,行事陰損狠辣,相比皇后有過之無不及,不出幾日便無聲無息滅掉皇后親信的趙昭儀,又總是‘不小心’誤傷這個,‘無意’害殘那個。暄帝畏於公孫家權勢,只能小做懲戒,她愈發有恃無恐。一夜承恩懷了龍胎的徐春菱,如不是她異常小心,僅帶一老嬤嬤躲了幾個月不曾踏出宮門,恐怕早也死於非命,更別提生養四皇子胡之源。

曹大監越說越激動,夫人越聽越震驚,暄帝面同驟雨後的街路,濁淚洶湧。

“嵐貴妃啊,您想一想,當時姚國公已去,您失了靠山,姚家能否延續往日榮耀,全指望您的肚子。您若生了皇子,則滿門加封,您的兄弟再無能那也是正經的國舅爺,加之有皇嗣做依靠,公孫太傅豈能容姚家與他分權抗衡?您再想一想,公孫太傅那毒辣孫女進宮,第一個要害的必然是您啊!”

如吞棉花,夫人喉頭緊得厲害。

“我怎不知還有這事……”

“您當然不知!陛下命皇宮上下不許提及任何有關你的事,自然了,誰也不敢提,太傅權傾朝野,也必然無人敢議論他孫女在后宮種種,更不會傳出宮外。萬幸,這毒婦難產,母子俱亡,否則還不知有多少皇嗣嬪妃死於她手。大皇子是皇后撫養,二皇子早早送到東燕為質,三皇子胎裡被毒害生來病病歪歪,四皇子出身不高不受待見,這才沒讓陛下後嗣凋零,好歹保住四支血脈!”

見她不吭聲,曹大監語氣再加重。

“您已是庶人,且做著下九流行當,可老奴為何還願稱您‘貴妃’?那是因為陛下他從未忘記過您!您在他心裡,還是一生摯愛啊嵐貴妃娘娘!”

熟悉的宮殿,遙遠的稱謂,瞬間把夫人拉回十幾年前,昔日你儂我儂闖進腦海,淚再刹不住。她抓住錦被一角攥成拳,嗚咽問:“那、那春菱的孩子為何叫‘之源’?這名字原是屬於我的孩子的!”

暄帝顫巍巍伸出枯手握上她,乾癟嘴唇幾番開合,仍丟不出一句完整話。

還是曹大監替他開口。

那夜過後,暄帝再見徐春菱已是四皇子三朝洗兒,彼時皇子還未賜名。當日不知為何他一直哭鬧不停,小手一通亂抓,攥住暄帝腰間的翔龍配,忽然止住哭聲,睜大眼睛盯著父皇。

“誰人不知,那翔龍配是您與陛下定情之物,他一直戴在身上。陪同的命師說是您在歷生死劫,魂靈附著嬰孩之軀只為見他一眼,陛下必須做點什麽,讓您魂靈知道他並未遺忘您,否則皇子命不保,您亦無法渡劫。陛下當即給四皇子賜名‘之源’。”

夫人暗暗算算胡之源生辰前後的日子,正是離蠱入體,她被母蠱折磨到幾乎魂飛魄散昏迷那幾天,命師說的話恰巧吻合她在昏迷時做的長夢。

在夢裡,她化作一縷輕煙飄回皇宮,看見暄帝抱著一個哭鬧不止的嬰孩兒手足無措,卻不肯放下,堅持哄著,急得滿頭汗。她正欲上前幫忙,神志忽然清醒,身旁是熬紅了眼睛的公子。

難怪,她見胡之源雖不覺得親,倒也毫無恨意。

“陛下沒忘了您!陛下是愛您的!不信您摸摸枕下。”

幾下摩挲後,一枚小物躺在她掌心。

是翔龍配,絲線褪色,料子磨薄,裡面乾香草隱隱鑽出一根。

她再繃不住。

“暄哥!這些事當年為什麽不告訴我!歷朝歷代哪家后宮能少爭鬥,小嵐一早便知的!小嵐只想伴您身側,只要為您好,什麽樣的苦小嵐都能受!”

“你願意受,朕卻不忍你受。”

似攢夠力氣,暄帝終能言語。

“朕自認並非昏君,但也非好皇帝。朕仗著稱帝後江山穩固,百姓安居,便想放肆一下未嘗不可,要把稱帝前沒享受過的極樂全經玩個遍,怠慢政務,忽視朝堂權利紛爭。公孫太傅和皇后結為一黨,等朕發現為時已晚。他們籠絡重臣,殘害忠良,朕卻只能隨波逐流,聽之任之……”

攢這點力氣至此用盡,一團汙血噴出他齒縫!

夫人登時慌了,朝曹大監胡亂喊:“藥呢?大監,藥呢!醫官何在?快喊進來!”

曹大監沒挪腳,暄帝也擺手道:“藥……朕吃夠了,朕現在……只想喝碗小嵐煮的山藥蝦仁粥……”

夫人忙抹把淚,“小嵐這就去做!大監,快叫人帶我去膳房!”

急急跑出殿外,曹大監將她交到徒弟手裡,看看仍候著的二人,對公子做請的手勢。

“沈小公子快請吧,這女娃麽……”

公子拉鳳兒緊貼到身側,“我必須帶她一同進去,大監若不允,我就不見陛下”。

曹大監猶豫一瞬,“好吧。”

公子步子不疾不徐,進門又止步前回頭,對曹大監做禮。

“在宮裡時您對我多有照顧,當年離開匆忙,沒來得及和您道聲謝。”

“哪裡話,沈小公子怎麽進的宮,老奴都是看著的。人心皆是肉做,老奴只是本能地憐憫罷。你我也算多年相識,沈公子有話不妨直問。”

鳳兒正懵懂學公子也跟著行禮,聽他一說,疑竇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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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輕笑,“就喜歡大監這樣直接。方才您在裡面說的話我聽得真切,敢問大監,您那些話究竟幾分真假?”

“三七開吧。”

“哪些真?哪些假?她費力進來只為再見一面,為何陛下還要哄騙她?”

公子慍怒,曹大監仰頭望望沉悶天色,扔出聲苦笑,依舊如看晚輩般看著他。

“君無戲言,陛下沒哄騙她啊,話都是老奴說的。你也知道陛下如今……不過是個無助的將死之人,嵐貴妃心裡的苦你也看在眼裡,何苦讓二人再互相往心口捅刀子?她再進宮只求一見,這老奴相信,可沈小公子你就……老奴不敢猜。哪些話是真,你親自問問便知。老奴相信,陛下他啊,是不會騙你的。”

不得公子追問,他又做出請的手勢。

“這次老奴只在老實外候著。”

“大監不跟著,不怕我趁機做什麽?”

公子雙頰掛冰,話裡話外盡是威脅,而曹大監搖頭。

“老奴不信,你會讓身邊這可愛女娃娃見你雙手染血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