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新宅
衛琬蹭起身，問殷霆道：“我義父義母他們，啟程了嗎，何時到京？”
“再過大半月，可能會到。”
轎攆直接繞的是後巷，並沒有從大都督府門前經過。
京城這麽大，衛琬對這片地方毫不熟悉，但也看得出這裡的地段非常好，都是朝廷裡的王公貴侯們住的地方。像衛辭書那等品級的官員，都還沒有資格入住進這裡。
進巷後，巷中無一閑人。殷霆不疾不徐地撩起簾子，道：“你可以記一下回家的路，以後散值回來知道該怎麽走。”
暮色四合時，轎攆停下了。
衛琬從裡面下來，站在乾淨的青石後巷中。天邊的霞光散去，頭頂的天空靛青得純粹而深沉。
微薄的天光勾勒出遠近屋舍宅院的輪廓，十分寧和安靜。
衛琬看著眼前這座宅院大門，雖然藏在深巷之中，但門庭絲毫不露頹敗之色，反而經得起歲月的打磨。
她彷彿覺得，只要推開這扇門，裡面便會別有洞天。
殷霆道：“不敲門嗎？”
衛琬一邊拿住門上的銅環，一邊回頭看殷霆，她彎著眉眼，天邊最後一絲霞光仿若都沉在了她的眼眸裡。
她叩響銅環時，對殷霆笑，道：“這宅子裡還有別人嗎？”
殷霆看著她，那雙慣於慈悲的眼，於深邃之中暗潮湧動，無底無淵。
結果話音兒伴隨著叩門聲一落，裡面就響起一道歡騰的聲音：“是二小姐！二小姐回來了！”
衛琬：“……”
衛琬這才想起來，哦對了，漪蘭是坐馬車來的，理應比她快。
宅門一開，衛琬迎面就對上漪蘭那張燦爛的笑臉。
除了她，院裡還站著一些下人，管家，婆子，負責前庭後院、廚房廳堂的，人雖不多，但一應俱全。
庭院裡修剪得很整齊，廳堂內亦明亮乾淨。
衛琬不由得回頭朝殷霆看了一眼，殷霆走在後面，正不疾不徐地抬腳走進她的家門。
漪蘭迫不及待就拉著衛琬往後院去，道：“二小姐，先去看看臥房吧。”
衛琬有些怔然，由著漪蘭拉她前去。
她發現，殷霆給她準備的，並不是只有一座冷冰冰、空蕩蕩的宅子而已。
臥房內檀木家具的擺設，與風曉院內差不多，所有東西都備齊了，就只差她這個人了似的。
她不知道自己臉上該擺什麽樣的表情，只有些措手不及的樣子。
漪蘭還拉著她到隔壁一看，殷霆竟連給她娘供奉的靈龕都準備好了。
衛琬記得自己，只在殷霆面前提到過她娘僅僅一次。
或許他恰好是一次就記住了，又或許去年冬至那日他進了她的房間恰好看見了她娘的牌位，衛琬都不得不承認，殷霆是一個觀察極其細致入微的人。
而他每一次，恰恰不多不少地，能拿捏住她的要害。知道她需要什麽，也知道她在意什麽。
衛琬從後院出來時，站在廳門前，抬頭便看見殷霆坐在廳上，手裡端著一盞茶。
他穿著一身靛青色的曳撒，白天在宮裡時還看得出來，而眼下在燈火中就隱約變成了墨色，只剩下衣角上的魚龍繡紋十分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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嫋嫋茶氣幽幽升起，襯得冠帽下的那張斜眉入鬢、垂眸盡深的臉，乾淨溫然，清淺如玉。似羊脂油蠟雕刻一般，輪廓分明，不見絲毫瑕疵，極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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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入畫，世上妙筆丹青也難描其神韻一二。
殷霆手指拈著茶蓋清閑地拂弄飄起的茶葉沫，道：“還符合你的標準嗎？你和我標準不同，要是覺得不能住，一會兒隨我去衛廠。”
衛琬回了回神，掩下神情，淡然自若地笑著走進廳堂，道：“符合符合，非常符合了。難怪殷都督如此受皇上器重，只要殷都督出手，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殷霆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道：“白天在宮裡的時候，你卻看起來很不放心我。”
衛琬霎時轉移話題，一本正經地轉頭對廳外的下人道：“都聽到了嗎，一會兒殷都督還要去衛廠，叫廚房不要忙活了，快些煮兩碗面條來。”說著就回頭看向殷霆問：“殷都督，你餓了麽？”
殷霆只看著她不答。
她又吩咐下人道：“給他的那碗多煮一點。”
衛琬便外面漪蘭表示抗議：“二小姐，大都督幫了你這麽大的忙，你怎麽能就讓煮兩碗面條？”
衛琬義正言辭：“殷都督事務繁忙，你懂什麽。”
廳外的下人都散去了，衛琬走到殷霆身邊，隨手給他添了盞茶，道：“殷都督喝茶。”
那話題被她打斷了去，不說便不說了。
衛琬和他散值從宮裡出來，到這會兒都還沒用晚飯。衛琬早就餓了，料想他應該也是如此。
廚房裡準備飯菜要花些時間，但只是做兩碗面條的話，就快得多了。
兩碗白花花的面條端上來時，正冒著熱氣。
殷霆的那碗多一些，衛琬的這碗少一些。
她坐到桌子邊，不緊不慢地拿起筷子，對殷霆道：“你不要覺得我是虧待你，今日晚了，先吃點面條墊墊肚子。等明天你若有空，我再請你吃好吃的。”
殷霆沒說話，靜靜地看著衛琬動著筷子，將他那一碗面條裡灑滿的青翠的蔥沫一粒一粒挑出來，放在桌面上。
衛琬等不到殷霆出聲，又兀自說道：“殷都督不會真以為，我催著你回衛廠吧？”想了想，又道，“其實，我只是餓了，不想等那麽久。”
其實她只是覺得他餓了，才不想等那麽久。
“怎麽不坐過來吃？”衛琬問著，抬頭去看殷霆，發現殷霆也正看著她。
衛琬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手裡的筷子，還拈著幾許蔥沫，便又理所當然地道：“你不是不吃這個麽，難道我挑錯了？”
以前在避暑山莊的時候，每次給他燉的湯，她都習慣性地撒點蔥沫。但每次他都會挑出來。
殷霆嗓音沉磁得勾耳，道：“沒挑錯。”
他走過來，在衛琬的身邊落座。衛琬把蔥沫挑得乾乾淨淨的，然後再移到他手邊，順勢把手裡的筷子遞給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