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往事成黃粱一夢,鳳兒方知原來被人遺忘是這般難以接受,更無法消化。
不願母親勞心程言輝又跟自己上火,也不想看錦哥兒焦急,她努力平複心緒,不再哭,勸走他們,關緊房門想獨自靜靜,然如何都靜不下心來。
煩躁最甚時,公子過來,用一對冰涼銀匙貼上她哭腫的眼睛。
“我已叫他晚上一起喝酒,他也應了,別讓他看你腫著眼泡。”
“他都忘記我了,怎還會理我這些。”
如今在方晉面前她已是半個陌生人,左不過他老友的女兒,忘了曾經的愛,也不記得她的怨,鳳兒說這頓酒錢可以省下。
“他狠心忘你有他的思量,你誠心致歉是你的態度,不為別的,只求個不虧欠,你也露面敬他幾杯。”
公子勸言,見鳳兒未表態,便又掂量著問:“好孩子,你現在是怎麽個難受法,能告訴我嗎?”
“公子問這幹嘛?”
“想看看騷郎中在你心裡是何位置,是不是真不及我高,不及又差距多少。”
鳳兒差點惱,想這什麽時候了,他還不忘爭風吃醋,怕不是在后宮裡掙扎過,坐下爭寵病根兒了!
不過她確實正難受憋悶得要死,興許說出來能好些,便順著他話走。
“明明是他忘了我,可我卻覺著自己的心被挖走一塊,不大的一塊,不致命的一塊,不重要,但不能少。沒了它,這心就不完整了,沒了他,我這輩子也不完整了。”
這答案讓公子既滿意又難受,他能有話和方晉交代,也明白在她心裡,自己能佔無可替代的唯一,無法變成她的全部。
唯一也行,唯一更好。
見公子聽完不言,鳳兒多少忐忑,想別是她話說得太實在惹他不痛快,旋即身子一縮躲進他懷裡。
“求公子一件事。”
“說。”
“日後不論你我之間發生什麽,我惹你怒惹你恨,你打你罵,哪怕再也不想見我都行,但求別忘了我。被好過的人忘卻的滋味太苦了,像吞了一千顆苦膽,如陷進一個永遠醒不來的憋屈夢。”
“你就當方晉也在做夢,我們想法子叫醒他好麽?”
此話怎講,鳳兒不明,眨巴眼睛等他細表。
“他當你是陌路,那今晚就當重新認識,我不信日久天長交往下去,勾不起他一星半點回憶。”
急著給方晉傳話,公子沒多逗留,借故關雎館的新人等他去忙活,又安撫她幾句後,悄悄去了九玄堂。
公子的話,鳳兒越咂越覺得有道理。
世上除了晏芳晏華那種雙生胎,誰和誰都不是生來就認識,人與人所有關系皆從陌生開始,她和方晉不也一樣麽。
過去的追究不得,那便抓牢往後的。
重新認識,是個辦法。
她喊來玉玫,倆人翻箱倒櫃找初見方晉時她穿的衣服。萬幸,那身淺檸衣裙因為乃公子所贈,被玉玫好好保管著,依然如新。
玉玫將其抻平整,犯愁道:“姑娘的意思玉玫明白,但眼下才幾月份,這身太不和季節了。”
鳳兒原本成竹在胸的氣勢當場滅八分。她是計劃用從前模樣見方晉,試圖讓他想起點什麽,可不想讓他啥也沒想起來不說,反倒認為她是個冷暖不知的傻子。
主仆倆瞬間安靜,一對沒主意。叩門聲響,鳳兒連來者何人都沒問便喚進來。
錦哥兒不放心,怕她獨自偷偷抹眼淚,遂過來瞧瞧,不料一進門就看箱櫃四敞開,倆女孩垂頭喪氣相對無語。
“怎麽把這衣服找出來了?”
錦哥兒認得鳳兒所有的衣飾,甚至記得每一次見她,她當時的衣著,自然辨出玉玫手中那件是她初次亮相那夜所穿的。
鳳兒毫無刪減地把想法說與他,也表示此路不通,腦子又陷死胡同。
錦哥兒命玉玫把東西歸攏回去,頗玩味著笑道:“依哥哥看,大可不必這麽折騰。”
這話裡有話呀,鳳兒忙追問為何。
“忘情之藥,聽著就蹊蹺,橫豎我是不信這東西存在的。假設有,那它如何能做到偏擇與你相關之事忘得點滴不剩,其中關竅是什麽?藥理又是什麽?”
他所想的,鳳兒不是沒琢磨過。
“你說的倒也沒錯啦,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在沒聽過離蠱之前,不認識晏芳晏華之前,我也不大信南夷小國會產那諸多詭怪之物啊,所以世上有忘情之藥的配法,做神醫的叔叔能配出來,也是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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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哥兒仍堅持己見。
“你既說蠱,便也知那玩意煉製到邪門境地需多少時間和工夫,方神醫才離開多久,怎就能配齊方子且製成藥,試了便好用,還毫發無傷。神農嘗百草都險些喪命幾回,他這未免太順利點。”
他在與自己爭論什麽,鳳兒清清腦子問道:“錦哥哥到底想說啥?”
“我說這麽多,你還沒懂?”
其實鳳兒懂,只是不敢信會是那樣。
玉玫一旁試探問:“難不成方神醫不記得姑娘是裝的?”
錦哥兒搖頭嗤笑,“十有八九如此。”
鳳兒小腮幫一股,袖子一甩這就要找方晉當面問清楚,錦哥兒把她扯回來。
“找他對峙無用,他既要裝,便會裝到他不想裝為止。他鬧這么蛾子也是為你啊,我猜只是想看你對他究竟多少真心罷了,就當他是老頑童胡鬧玩笑,陪他玩玩無妨。”
“才不無妨!害我傷心成那樣,哭那麽狼狽,他心滿意足看笑話,想得美!”
激惱著跳腳一圈,鳳兒猛地歸於冷靜,捏著小下巴,擰著高低眉,嘴角勾出一彎壞,眼珠狡黠地骨碌又骨碌。
錦哥兒有點慌,她這摸樣明顯在往肚子裡存壞水,問她研究什麽呢,她哼出聲流裡流氣的笑。
“陪我去趟朗月堂!”
【預告】次回!伎倆
你猜鳳呆憋什麽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