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冊封
兩日之後,惠帝收到了王老爺子在獄中寫的折子。
他看完了之後,便放在一邊,只是臉色有些難看,而後,立刻召蕭韞之進宮,進行了一場為期半個小時的談話,言談之中,明裡暗裡,旁敲側擊,探問敏樂公主在世的時候,可曾與他說過任何宮中相關的事情。
如此,蕭韞之便知道了,王老爺子與他獄中相見一趟,成功地在惠帝的心頭,留下了一粒懷疑的種子,那種子,如今已經生根發芽了。
可王氏直到離世之前,也未曾與蕭韞之說過任何與皇家,與她的身世相關的事情。
他所知道的一切,都不是從母親的口中得知,母親未曾暗示過他任何話語。
蕭韞之便問道:“陛下屢次問母親生前的話,可否明示,是否母親曾應暗示我某種消息,而我未能解其意?”
他說這話的時候,亦坦然地看著惠帝。
惠帝看著蕭韞之坦然的神情,肩膀一松,冷凝的神情,稍有緩解,最後,擺了擺手:“罷了,朕只是問問兩句,你母親離宮多年,朕只想多知曉一些她的事情,朕乏了,你出宮去吧。”
蕭韞之應了下來。
只低垂的瞬間,唇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意。
王家的結局,已經定了下來,坊間議論的聲音,也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變小,直到,越來越少的人,再提及桃花江堤壩案。
此時,案子已經徹底審結,工部尚書的位置,暫時短缺,此乃重要的位置,因為王家流放,被嚴重挫傷的太子,想要繼續補充進自己的人可謂艱難,且在王家出事的這個關頭,亦不敢有太大的動作,何況,因著王家是皇后母族,太子也因此被惠帝懲罰,在東宮禁閉三月,無旨不得出門。
銘王自然也想要把自己的人安插進去,但這幾年,他在朝中的動作不敢太大,一時也沒有合適的人選去競爭工部尚書的位置。
朝中暗流湧動,人人都在盯著工部尚書的位置。
不僅是工部尚書,朝中一些職位,都有官員變動。
因為桃花江堤壩案之後,朝中損失了不少官員,許多位置皆是空缺,惠帝提拔了不少這幾年身在翰林,有所成就的進士,直接擔任朝中職務,而這些人,目前看來,還是他自己的人。
朝中的勢力,被清洗了一番,讓老皇帝的內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
他還提拔了一個人,那便是在本次桃花江堤壩案中,有相當出色表現的林志遠。
將他從一個小小的翰林院編修,一舉提升為從工部五品員外郎,擔任如今工部四司之一的水利司副手。
這般大的變動,幾乎一下子便將朝中官員的目光,全部都引向了林志遠的身上。
有人羨慕他一飛衝天,但有人也表示深切的同情。
一飛衝天則是,從一個翰林院編修,一舉擔任朝中要職,這是罕見的跨品級提升。
同情在與,他提升去的地方,竟是工部。
林志遠才剛剛將工部尚書章可正送進了鬼門關,人雖不是他殺害的,但章可正的案子,卻是他來審理,且此次罷黜貶謫的官員,好幾位都是工部的官員,如今章可正下台,他便直接進入工部,擔任水利司員外郎,章可正雖走了,但工部卻還有他從前的部下,只怕,林志遠進入工部的日子,是要歷經一番水深火熱。
雲莞自然也聽說了這個事,不由得道:“咱們的皇帝陛下,倒是非常懂得駕馭朝臣,分明想要啟用林志遠,卻又偏偏將他丟進工部這章可正待過的地方,讓他有所受製。”
蕭韞之半點也不意外:“畢竟是康伯侯推薦過來的人,林志遠到底是誰的人,陛下終究不放心。”
惠帝疑心重,他的一切心思,許多時候,皆不難理解。
雲莞了然地點頭,問蕭韞之:“你覺得,林志遠是陛下的人,還是康伯侯的人?”
蕭韞之瞥了一眼雲莞,勾唇道:“康伯侯算什麽,林志遠若是聰明,便靠著皇帝這棵大樹,手上吊著康伯侯。”
雲莞做恍然大悟狀:“原來我家蕭公子是這樣魚與熊掌兩者皆要的人。”
蕭韞之瞧著雲莞誇張的模樣,覺得好笑,抬手輕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調皮,若是有本事,何必舍棄其中一個?”
雲莞聳聳肩,就看林志遠有沒有這樣的本事了。
蕭韞之便不太滿意:“阿莞關心林志遠做什麽?”
雲莞眨了眨眼,對上蕭韞之幽怨的眼眸,不覺得失笑,“我只是感到非常意外,當日還曾覺得林志遠考不上,不想如今打臉來得太快,歎一聲世事弄人啊。”
分明是個妙齡少女,語氣卻這般滄桑無奈。
蕭韞之抬手捏了捏她的臉龐。
如今,桃花江堤壩案已經宣告結束,再過不久之後,王家便被發放去嶺南,蕭韞之和雲莞上京的最初使命,便已宣告完成。
過了這般久,雲莞已有意搬出大長公主府,暫居京城,將雲家的生意,拓展到京城,但是,她總要先回陵陽一趟的,也好讓阿娘放心。
可她還沒有做好打算與準備,與大長公主提出搬出府來的話,宮中一道聖旨,便直往大長公主府而來。
聖旨,是給蕭韞之的。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我朝治世以孝,通達以情,現有帝女敏樂與陵陽蕭氏長子蕭鶴之子蕭韞之文武兼全,忠心效國,心念百姓,感先帝憐記之情,念敏樂離宮之多舛,特追封蕭鶴為永寧郡王,封蕭韞之為永寧郡王世子,賜宅邸一座,白銀五千,欽此。”
來大長公主府宣旨的,是張達。
他宣完了聖旨之後,便笑眯眯地看著蕭韞之:“世子,請接旨。”
蕭韞之早就猜到惠帝必定有所動作,設想過幾種可能,並也覺得,冊封一個有封爵無實權的封號,是最好的法子。
所以,對於張達來宣旨冊封之事,並不感到意外。
蕭韞之坦然地接了下來。
張達便笑道:“府邸是先帝早年為敏樂長公主準備的府邸,可惜後來敏樂長公主並未用上,如今,世子回京,府邸終於有了主人,亦算殊途同歸,府邸已經整理好,奴仆丫鬟十六人亦在府中等候,世子可隨時入住,奴才先恭喜世子。”
“多謝公公。”蕭韞之道。
冊封蕭韞之之後,最高興的莫過於康寧大長公主,她親自吩咐人,拿著一個大紅包,送給張達,送人離開。
待張達離開之後,大長公主神情中還有隱隱的激動:“如此便好,如此便好,本宮一直擔心,桃花江堤壩案之後,你便離開京城,如今陛下冊封你,你便能長留京城,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自從桃花江堤壩案結束之後,大長公主便一直擔心蕭韞之會離開,如今等到了這份聖旨,也讓她心裡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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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與先帝是兄妹,一聲無子,便將敏樂公主當成自己的孩子,敏樂公主不在了,這份喜愛便轉移到了蕭韞之的身上。
蕭韞之無奈極了,與雲莞對視了一眼,一時無言。
大長公主也知道自己情緒過激了,擺手笑道:“唉,人老了,便念著舊人,想讓兒孫都陪在自己的身邊,本宮也免不了如此,你母親一生不回京,本宮便只盼你多在跟前走動走動。”
蕭韞之承諾道:“大長公主的掛念,不敢或忘。”
“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氣,陛下賜下的府邸也好,便在本宮府邸的旁邊,也不遠,本宮曉得,你們年輕人愛熱鬧,不常在府裡,但也要記得,雖是兩座府邸,本宮這人,永遠是你的家。”
蕭韞之眼裡有微微動容,應了下來。
冊封的聖旨下來之後,在朝中並沒有引起過大的衝動。
畢竟,確定了敏樂公主的身份,按如今而言,她便是當朝長公主,且是先帝唯一的女兒,早年又命運多舛,離宮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先帝的外孫子,冊封一個封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朝中自然無人反對,不僅不但對,還大肆誇讚了一番惠帝的仁德與孝心。
畢竟,他本身不是先帝的兒子,而是侄子,對待先帝的外孫子都有這樣仁厚的心胸,便足以被稱為一個仁慈的皇帝。
自從下旨冊封蕭韞之之後的這兩日,坊間便有不少稱頌惠帝的言語。
蕭韞之無甚反應,接旨之後的第二日,便入宮謝恩,而後在大長公主的主持下,搬進隔壁原本應該留下敏樂公主的府邸。
畢竟是先帝的唯一的嫡女,那府邸在敏樂公主出生的時候,便著人準備了,後來,敏樂公主離京,府邸卻依舊建築完整,規模宏大,名花草木,不勝其數,只是多年來一直閑置在那裡。
當然,蕭韞之這世子之位,自然是沒有實權的,連封地食邑都沒有,只是一個封號而已,連他的父親蕭鶴的永寧郡王,也只是一個追封的封號,無甚意義。
但蕭韞之搬進去的當日,惠帝又再次賞賜了一番,幾箱子東西,都搬進了蕭韞之的府邸中。
大長公主不放心,搬入府中的當日,親自與蕭韞之過去打理府中的事物。
惠帝賞賜了十六個奴仆丫鬟,八個小廝,八個丫鬟,雖說是宮裡賞賜的人,但年紀小,大長公主看著便不太滿意,便將府中的一位管事和兩位嬤嬤都給了蕭韞之,幫助他主持府中的大小事情,免得他府內沒有長輩,平日不好打理。
蕭韞之也沒有拒絕康寧大長公主的心意,收了下來,搬進府中的當日,甚至還小小的熱鬧了一番。
他與顧庭的關系好,眾所周知,顧庭大大方方地送上了禮物,甚至還叫了一幫京城的朋友過來熱鬧,其中,便有謝景等人。
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康寧大長公主對鎮遠侯府的孩子,都非常寵愛,謝晦這般明眼人看著便十分優秀的自不不必說,便是謝景這留了滿京城紈絝名聲的,一樣很得大長公主的喜歡,所以,當日,顧庭帶著京中一種紈絝朋友過來給蕭韞之慶賀時,大長公主亦非常高興,直到太陽落山了才回了自己的府邸。
大長公主一走,顧庭等人便放肆多了,在蕭韞之新賜下的府邸裡吃喝、行酒令、投壺,一群十八九歲的京城少年,平日裡的花樣不少,若不是蕭韞之不同意,怕是要請小館裡的姑娘來彈琴了。
其實蕭韞之來京城之後,因著桃花江堤壩案,以及些別的原因,與京城的同齡少年間的接觸並不多,卻因為雲莞的關系,又與經常去千山釀酒坊喝酒,性情比較相似、外放一些的人,有過交情。
但男子之間的交情,原本也比較簡單,加上他這般毫不畏權勢,一紙訴狀,告倒朝中二十七人,這般毫無畏懼的模樣,又非常符合當下差不多年紀的京城少年們的心性,因此,結交起來,倒也並不費力。
下邊的人,還在玩鬧。
院裡的一座小亭上,蕭韞之和顧庭,單獨坐在一處。
兩人手邊都有一個酒壇,但面上卻並無酒色。
院子裡玩鬧的聲音,熙熙攘攘地傳過來,反倒顯得這一處小亭更加安靜了幾分,顧庭兀地笑了一聲道:“還有幾日,王家便發放嶺南了,這老爺子,下手倒是狠,都道虎毒不食子,他竟將自己的女兒,當做一枚棋子,真是可憐了王家小姐。”
蕭韞之神情微冷:“目下沒有更好的辦法,對於王家而言,保太子最重要。”
顧庭眯了眯眼道:“我倒是聽到些消息,老爺子給陛下寫了一折子。”
蕭韞之哂一聲:“殺人誅心,離開之前,總要再布一盤棋。”
顧庭笑了,瞧著蕭韞之:“你便不擔心?”
蕭韞之揚了揚眉:“有何可擔心?”
顧庭聳了聳肩,“扶疏公子有把握便好。”
話畢,顧公子眼珠子一轉,環視了一圈蕭韞之這世子府,重新恢復了調笑的神情:“嘖嘖嘖,這宅子實在不錯,料想朝中一品大員的府邸都沒有你這世子府這般奢華,這世子當得如何,身價瞬間水漲船高啊,想來,扶疏公子薄幸名,要從西江南岸,傳到北岸了。”
蕭韞之瞥了顧庭一眼,然後一腳踢過去。
顧庭早有準備,說完就覺得自己會被蕭韞之手指,一腳跳開,哪知蕭韞之還有後招,手掌一推,底下的椅子就掠過去了。
毫不留情,若不是顧庭動作快,雙腿幾乎要廢。
他手指顫抖地指著蕭韞之:“蕭扶疏,別以為本公子打不過你。”
雲莞恰巧從樓下上來,便聽到顧庭氣急敗壞的話,不由得抿唇一笑。
顧庭見到雲莞,立刻轉移了火力:“阿莞,你來瞧瞧,蕭扶疏這臭脾氣,遲早有災禍上身!”
雲莞無語道:“你又不是第一日知道他的脾氣如何,招惹他做什麽?”
顧庭:“……”
幽幽怨怨地看了一眼兩人,雲莞便道:“而且,顧公子千萬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剛才說了什麽,詆毀蕭扶疏的名聲,我還得找你算帳。”
顧庭:“……”
告辭,惹不起夫婦。
最後他還是問道:“對了,如今蕭扶疏的宅邸安置好了,阿莞你住哪裡?”
雖兩人定了親,但到底沒有成親,雲莞並不適合住在蕭韞之的世子府上。
雲莞笑了笑,道:“不著急,我過後還要回陵陽一趟,如今暫居酒坊,還有時間做做準備。”
顧庭點了點頭,蕭韞之盯著顧庭看了幾眼,道:“過段時間,你與阿莞一道回南方一趟。”
顧庭聞言,曉得蕭韞之的安排,這會兒面上倒是沒有任何調笑的神情,點頭應了下來:“好。”
“京城好房子多,阿莞若是看上了哪一處宅子,與我說說,我幫你解決。”顧庭含笑道。
蕭韞之嗤了一聲,揚眉道:“要你插手?”
顧庭:“……”
好的,有事找我,無事嫌我,他真是上輩子欠了蕭韞之的銀兩。
幾人正說著話,忽見亭外一陣動靜,抬眼看去,便見原本在院子裡跟一群人行酒令的謝景,幾個躍步,便出現在了小亭上,聲音清朗道:”顧兄,你們不去喝酒,在此處做什麽?”
顧庭瞧著他利落的身手,不禁揚了揚眉:“喲,謝小公子這腳底抹油的這功夫不錯啊。”
謝景眨了眨眼,無辜道:“小爺就是個紈絝,平生別的不用學,這一招得學,否則,豈不是吃虧?”
冊封聖旨,就那麽個意思,我胡亂寫的【捂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