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沒找到屍體,就有可能還活著
懷中的孩子閉著眼睛,呼吸均勻,微翹著唇角,睡得很香甜。天雪低下頭,輕輕的吻著他光潔的額頭,淚珠不由自主的順著臉頰滑下來,打落在孩子的額頭上,天雪慌忙的伸出手,擦去那顆冰涼的淚。
而睡夢中的小傢伙好似有感知一樣,微微的蹙起漂亮的小眉頭,翻轉身形,口中低低的呢喃了一句,“爸爸。”
哄睡了孩子,天雪一個人回到客房中,房間整整齊齊的,牀鋪乾乾淨淨,馮媽早已經收拾過。天雪步子緩慢的走到牀邊,然後緩緩的躺在大牀上,連緊貼著被縟,深深的,貪婪著吸允著慕東霆殘存在被縟中的味道與溫度。
早知道,就不應該回來,如果是在彼此傷害的時候分開,她或許還可以接受。她只要知道,他在大洋彼岸的另一面,生活的很好,就知足了。
而如今,在最幸福的時刻,被硬生生的分開,那種感覺,就好像人還是活生生的,卻硬把心臟從身體中挖出來,那種痛,帶著殘忍與血腥。
她該如何接受?不,她真的無法接受。
夜漸深,根本毫無睡意。她一個人窩在牀角,雙臂環膝,心裡不停的欺騙著自己,慕東霆他只是出差了而已,他很快就會回來。
她就靠在牀上,睜著眼睛看著窗外,整整一夜,而天濛濛亮的時候,放在一旁的手機終於響了起來,在空曠而死寂的屋子內,手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格外的突兀。
天雪抓起手機,毫無意外的,看到屏幕上跳動著顧子揚的名字時,手臂都在發抖,甚至遲遲的不肯接聽電話,她很怕,真的很怕,不知道顧子揚帶來的會是好消息,還是噩耗。
手機持續不斷的響著,許久後,她才伸出顫抖的指尖接聽。
“找到東霆嗎?他還活著對不對?”天雪劈頭問道。
“沒有。”顧子揚的聲音沙啞的有些厲害,他同樣一夜未眠,“我還在現場,車子的殘害已經打撈上來了,但是東霆不在車子裡,不算是什麼好消息,但至少沒那麼糟糕。沒找到屍體,就有可能還活著。”
“嗯。”天雪哽嚥著,掛斷了電話肝。
一夜未眠,又沒吃什麼東西。天雪起身下牀時,只覺得頭暈眼花,她單手扶著牆壁,硬撐著。如果,慕東霆在的話,她有任何的不舒服,他都會心疼的要命,而在他不在她身邊的時候,天雪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她來到言希的房間,小傢伙剛剛醒來,正坐在牀上,用胖乎乎的小手揉眼睛。
“媽媽。”孩子撒嬌的抱住天雪。
“寶貝早安。”天雪強顏歡笑,親了親孩子,然後給他穿衣服,抱他到浴室中洗漱。
因為一夜未眠,天雪眼睛紅紅的,小傢伙用胖乎乎的小手摟著母親的臉,和她蹭了蹭鼻尖,“媽媽的眼睛怎麼紅了,像只小兔子一樣。”
“媽媽沒有休息好。”天雪淡聲回了句,然後帶著孩子到客廳去吃飯,而她自己幾乎是一口沒碰,現在這種情況,慕東霆生死未卜,她一口水都喝不下去。
“小姐,這樣下去可不行,您好歹吃一口,就算為了小少爺……”因為言希在場,馮媽的話也不敢說的太重。
而天雪只是淒淒的笑了一下,端起了勺子,然而,在半空中僵持半響後,再次放下。
飯後,天雪如同往常一樣,送言希去幼兒園,看著他背著小書包,歡歡喜喜的和小朋友一起走進去。
離開幼兒園,她再次開車去了事故現場,然而,事故現場已經恢復了平靜,海面風平浪靜,不會因為它剛剛吞噬掉一個生命而有任何的改變,人在大自然的面前,真的太過於渺小。
被車子撞毀的欄杆,有工人正在搶修,大概用不了多久,一切就會恢復原狀,昨天發生的一切,改變的僅僅是她的人生而已,與他人又有何干。
她就坐在事故現場的海岸旁,海風很冷,吹得髮絲亂揚,而天雪從早晨一直坐到了午後,她就像是一尊雕像一樣,除了隨風揚起的發絲,其餘都是靜止的,連坐姿都不曾改變過。她維持著一個姿態,茫然的看著遙遠的海面,沒有人知道,她究竟再想什麼。
身旁,不知何時停了一輛黑色的大奔。顧子揚推門走下來,在她身後停住腳步。“去公寓找不到你,我猜你應該在這裡。”
天雪遲緩的回頭,看他,情緒微微的激動起來,抓住了他的手,“是不是找到東霆了?他在哪兒?”
“沒有。”顧子揚搖頭,並如實回答,“那幾艘船是打撈隊的,一直在進行打撈,但從事發到現在,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生還的希望不大,如果三天之內仍一無所獲,他們也會撤離,這麼大的海域,想要打撈一具屍體,如同大海撈針,勞民傷財的,沒什麼意義。”
顧子揚的話說的很直白,當然,也有點兒傷人。他自認為沒有安慰沈天雪的義務。他也疼,誰又能來安慰他呢。
天雪的手無力的垂在了身側,她並沒有歇斯底里的哭喊,而是蒼白的跌坐回長椅上,再也沒了情緒,也沒了
生氣。
而身旁,顧子揚繼續說道,“公安局那邊已經立案了,需要你去警局配合一下,沈天雪,現在怨天尤人的沒用。如果活不了,你就從這裡跳下去和他一起死。如果不想死,你現在首先要做的是和我去警局,把案發當天的情況交代清楚,爭取早日找到凶手,別讓東霆死不瞑目。然後,你要做的是給他辦葬禮,繼承他的財產,守住他留給你的一切,包括言希。”
天雪低垂著頭,淚珠一顆接著一顆的滴落在手背上,好像有著千金重量,那麼那麼的疼。
顧子揚的話雖然難聽,卻都是事實。天雪知道,自己沒有資格繼續頹廢下去了。她不能死,她要為了東霆,為了言希,好好的活著。她要守住慕東霆留給她的一切,然後,靠著思念,支撐自己度過殘生。
天雪用力的擦乾眼淚,坐進了顧子揚的車,和他一起去了警局。
即便是普通的國產車,剎車失靈的事件發生的概率都是微乎其微,何況慕東霆開的還是勞斯萊斯豪車。
天雪仔細的回想著昨天發生的一切,然後,工作人員給她做了筆錄。
離開警察局,顧子揚開車送她回去的途中,天雪忍不住詢問道,“你覺得,會是誰做的?”
顧子揚冷哼一聲,“我們在商場上打拚,得罪的人的確不少,但敢動東霆的,卻沒幾個有這個膽量,除非是不想要命的。”
這話,說了等於沒說。但天雪看得出,顧子揚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其實,她同樣知道,只是有些不可置信。
是他們都低估了徐羽珊,以為她在言希那邊找不到突破口,就會就此罷休,卻沒想到,她會想要東霆的命。
她不是很愛慕東霆嗎?原來,得不到的愛也是一種致命的毒藥。
同樣,警方也把徐羽珊列為了重點懷疑對象,調取了地下車庫的監控錄像,以及公司內外的監控,雖然畫面上的人遮住了面孔,但從身高和身形來看,確定是徐羽珊無疑,而她對於在車子上做了手腳,試圖殺害慕東霆的事供認不諱,很快被公安機關拘捕。
一連三天,很快就過去了,案子雖然告破了,而慕東霆卻毫無下落。
其實,他已經沒有生還的希望了,除非奇蹟發生,只是,天雪不肯死心而已,顧子揚、潘婉卿,他們都不想就這麼輕易的放棄,顧子揚僱傭了許多私人打撈船,繼續在海中搜尋。並且派人到各大醫院去查找,有沒有因為溺水被送到醫院救治的病人,然而,依舊一無所獲。
自從慕東霆出事之後,天雪幾乎都沒有吃好睡好過,躺在牀上,就是睜著眼睛直到天亮,飯吃不到兩口,就再也嚥不下去了,而在言希面前,卻又要裝作一副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傍晚,天雪把孩子從幼兒園接回家,小傢伙撒嬌要去吃肯德基,天雪就帶著孩子去了距離幼兒園附近的商場,商場的一層有一家新開不久的店面。
點了孩子喜歡吃的薯條和聖代,小傢伙吃的開開心心的,而天雪連碰都不碰,只是目光專注的看著言希。小傢伙的容顏還是像她多一點的,只是眉宇間的神情像極了慕東霆。天雪突然覺得很慶幸,還好,在言希的身上,她還能找到慕東霆的影子,就像他從未離開過她一樣。
“媽媽,你吃。”言希寶寶的手裡抓著一根薯條,遞到天雪的唇邊。
天雪有些淒苦的笑,張口吃掉了薯條,然後拿出濕巾,低下頭,非常認真的給孩子擦拭著小手。
小傢伙笑嘻嘻的模樣,問道,“媽媽,爸爸出差什麼時候回來啊,怎麼也不給言希打電話呢,言希想爸爸了。”
面對孩子一雙天真清澈的眼睛,天雪的心口好像被什麼用力的撞了一下,頓時疼的幾乎無法喘息。她下意識的伸出手掌,按在心口,許久後,才緩和了一些。
她看著言希,用力的扯動唇角,笑著對他說,“媽媽也想爸爸了,可是,他很忙,大概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回來吧。”
“哦。”小傢伙有些失落的點了點頭,但還是一副乖乖的模樣。
吃完了飯,天雪帶著孩子回家,一進門,發現潘婉卿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大概是他們回來的有些完,潘婉卿一臉急切的樣子。
“怎麼才回來?電話也打不通,你們可急壞我了。”
天雪從手提包中翻出電話,屏幕是黑著的。“手機沒電了,發什麼什麼事了嗎?是不是東霆……”
“沒有。”潘婉卿失落的搖了搖頭,目光下意識的看向一旁的小傢伙,然後俯下身,把他抱起來。“寶貝餓了吧,奶奶帶你去吃飯。”
“已經飽飽了,媽媽帶言希吃了肯德基。”言希寶寶笑嘻嘻的,伸手拍著小肚皮。
“吃過了啊,那去玩兒吧。”潘婉卿讓馮媽帶著孩子去一旁玩兒,然後拉過天雪的手,“雪兒啊,這麼多天都過去了,東霆那邊也沒個消息,如果,如果再找不到人,希望就不大了,我們可能要給東霆準備葬禮……”
潘婉卿說到此,聲音又哽嚥了,眼角
泛出了淚花。
“媽,現在說這些太早了,這才三天而已,一定會找到東霆的。他答應過我,一定不會讓自己有事。”天雪清冷的打斷她,仍然不願去接受慕東霆已經離開的現實。
‘葬禮’兩個字,落入她耳中,就像利劍一樣,瞬間穿入她心口,刺得血肉模糊。不,怎麼能辦葬禮呢,如果辦了葬禮,就等於這個人真的已經死了,那她的東霆哥哥就再也回不來了。
她不相信,她不相信他會這麼狠心的丟下她。
“雪兒,我們別再自欺欺人了好嗎?我也不希望看到這樣的結果,東霆他是我唯一的兒子,我也不願意發生這樣的事,白髮人送黑髮人,我心裡的痛苦,不會比你少一分。可是,現實就是這麼殘酷,無論我們願不願意,都必須接受。”潘婉卿緊握著天雪冰涼的雙手,試圖讓她認清現實,不要繼續活在夢幻裡。
而天雪卻突然用力的甩開,“媽,我不想聽這些,天不早了,讓司機送您回去吧。我和言希也該休息了,明天,說不定明天一覺醒來,東霆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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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雪一副無措的模樣,眼看著就要哭了。而孩子就在落地窗旁玩兒,雖然聽不清她們在說什麼,但睜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已經看向了她們這邊。
潘婉卿不敢繼續逼迫天雪,畢竟天雪曾經有過精神病史,如果她現在發病,那才是麻煩呢。
“好,那我先走了,雪兒,你和言希早點休息吧。”潘婉卿說完,無奈的起身離開。
她的司機和車子就等在門外,離開了公寓,一路上,潘婉卿坐在後面的位置上,一直不停的抹眼淚。
“夫人,誰也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但人死不能復生,您要節哀啊。”家裡用了幾十年的老司機,語重心長的出聲安慰道。
潘婉卿勉強的擦了擦眼淚,點了點頭。“現在東霆不在了,言希還小,我不能再倒下。”
“是啊,少爺留了那麼大一筆財產,少奶奶又是外人,小少爺還指著您呢。”司機附和著說道。
潘婉卿眼淚又落了下來,她拿著雪白的絹帕擦拭著眼角,動作依舊是那麼的優雅。“等給東霆辦完了葬禮,我會和天雪說孩子的撫養權和財產繼承權的問題。”
其實,潘婉卿並不是信不過天雪,天雪對慕東霆的感情,她是再清楚不過的。但那畢竟是兒子活著的時候,這中國有句老話,叫做人走茶涼。天雪自然會心疼,會思念慕東霆一段時間,但這段時間會持續多久?一年,兩年,五年還是十年?總不會長過一輩子吧。
沈天雪畢竟還年輕,她總是要再嫁的吧。到時候,慕東霆留下來的財產,難免就要旁落,而身為母親,潘婉卿當然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少奶奶只怕不會輕易的放手啊。”司機擔憂的提醒道。
“天雪是個明事理的人,我會好好和她商量的。如果,她真的湯水不進,那也只有走法律程序了,畢竟,他們沒有復婚,從法律意義上來說,她和東霆已經沒有任何的關係了,她有什麼資格繼承東霆的財產呢。”潘婉卿嚴肅的說道。
當然,她並不知道,慕東霆究竟有多愛天雪,即便兩人沒有復婚,但孩子的撫養權和他名下的大部分財產,都在天雪的名下。
一晃又是兩天的時間過去了,天雪日漸消瘦,而慕東霆那邊依舊沒有消息。
潘婉卿幾乎天天都在天雪和慕東霆的公寓裡,這天,天雪把言希送去幼兒園之後,潘婉卿直截了當的和她提出了孩子的撫養權和關於財產繼承的問題。
天雪呆愣的看著她,遲緩的大腦半響都沒有反應過來。“媽,你知不知道你在和我說什麼?東霆還生死未卜,你卻已經開始想著如何分割他的財產了嗎?”